“你们爷俩可算是回来了!哦弥陀佛,总算是佛祖保佑!”人到门口,母亲陈月英和爷爷奶奶全家都站在大门前,看到爷儿俩带着众人齐齐整整的回来,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李崇带着护庄队全副武装的出去,让大院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全家都在念叨佛祖保佑,这一旦发生火拼,那人的命就像猎枪打麻雀似的,说没就没了。
“娘,佛祖可没帮我们什么忙,全是二叔这些护庄队身手厉害!”李崇听着自己母亲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不禁笑着说道,别什么时候都把功劳归功到佛祖身上好不好?危机当头还得看自己的腰杆子硬不硬。
陈月英略带着嗔怪,“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出去了一趟,不敬鬼神。”
“没办法,我就相信所有的东西是要靠双手去实现的。”李崇一摊手,不过自己也不会去跟母亲争辩着讲什么科学,这是老一辈人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半生时间形成的价值观,自己没有必要用所谓科学去颠覆母亲的世界观,那样反而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认知世界的迷茫。
大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陈月英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响全家关心的事情,“老爷,那个‘孙刮油’怎么说?这一次又要出多少钱粮?”
“哈哈,这你得感谢我们的大儿子,崇儿回来的恰恰好啊!孙成海那家伙可是被你儿子一顿好打,现在已经灰溜溜的滚蛋了嘛,所以我们一份钱粮都不用出。进去吧,让下人忙顿好的,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今天余枫酒楼这顿宴请是满汉全席,可惜啊,气氛不好没有胃口。”
边走着一家人坐在圆桌前,父亲李德润把情况说了一个大概。说到自己被孙成海抓着衣襟差点挨打,母亲陈月英心跳到嗓子眼儿,旋儿听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大儿子及时赶到,直呼“佛祖保佑”。
说话间,下面的女工端来碗筷,放上酒杯,倒上滚烫热水温开的陈皮酒。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因为担心父子俩,到现在也没有吃晚饭,菜做好了备着,现在需要热一热。
这陈皮酒是本地的特产,以白糯米为原料,辅之以陈皮、党参等多味中药材酿造而成,既能有饮酒的滋味,还有开胃活血的功效。不过因为原料和制作工艺,价格就算不高,但也不是普通的农户能享用的,只有像李家这样的地主豪绅才会在平常的日子拿这种酒下菜。
李崇很舒服的泯一口酒,酒味纯正,还是熟悉的味道。听着娘还在感谢着“佛祖保佑”,笑着说道,“娘,我能及时赶到原因不在佛祖,而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哥哥,什么叫心有灵犀呀?”三妹李元秀仰头问道。
“就比如说,现在大哥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上次大哥出门前,说是要给我带牛奶糖的,怎么还没拿出来呢?”李崇边说着边从背后的条柜上拿下跟给林婉如一样的礼盒,打开放到三妹李元秀和二弟李志新的中间,满满当当一大盒很多。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牛奶和糖形成一个乳白色凝固体的滋味儿,众人都尝了尝鲜,牙齿不太得劲的爷爷李钱塘也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二弟和三妹两人的眼睛开心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跟大哥之间也有心有灵犀。”二弟志新忽然开口说道。
“哦?你说说看,哪个地方可以看出来。”自己这二弟,还差一点就十岁了,正是狗也嫌的年纪,哪里来的心有灵犀?
“以前每次我和大哥拿鸡蛋出去烤着吃,吃完都感觉没有吃一样。”志新的声音很大。呃,忽然有些尴尬啊,不光彩的过去在桌子上被掀开了。
李崇赶紧麻溜的生硬转换了话题,“待会儿吃饭,而且晚上糖不能多吃,不然会牙齿会长小虫子的,留着白天吃。”李崇知道蛀牙不是这么解释的,但是说细菌,二弟三妹都没接受过生物科学的教育,那也听不懂啊。
厨房里的菜一样一样的端上,先是四样:红烧鲫鱼、蒜末豆腐、油焖菜椒、以及喝酒的炸花生。
“大孙子,这趟去上海,一来一回不是说只用五六天的么,怎么多花了三天的时间,路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么?”爷爷李钱塘边问起边夹了一大块蒜末豆腐,呷了一口陈皮酒,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在首府南京转了一个圈子,打探了今后的一些出路。上海的达官显贵现在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一溜水的往南京跑。”下人又添上新热的三个菜上来,七个菜排满一桌,香气袭人,酒气热气烟气交织在一起,饭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这家中除了李崇,就都没有出过远门,父亲李德润最远也不过只是去了台城。整个东台城水系发达,还是旱路马车当道,水路小船主宰的地方,汽车是罕见的物事,一家人听着李崇说外面有不用马牵着就能到处跑的铁疙瘩惊讶的合不拢嘴。
看着二弟志新眼中闪现出向往的神色,李崇挑起一大块鱼肚放入嘴中然后咂摸着嘴说道,“以后去了大城市,大哥带你去坐汽车、坐火车甚至能在天上飞的飞机。”
“我也要,我也要!”三妹放下筷子嚷嚷说道,虽然还不明白大哥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看着儿女和睦,母亲陈月英这个时候是最欢喜的,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着叹了一口气。
“娘,怎么了?”李崇以为母亲是因为即将要离开故土而情绪低落。
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村后头的小唐媳妇儿,你们没回来的白天发生的事情了。”
“小唐媳妇,她怎么了?”
“今天被人发现在门梁上吊了,弄下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是个苦主啊。”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
李崇听着母亲讲,嚼着几颗花生米,喝了两口陈皮酒,对小唐媳妇所见所闻的记忆在脑海里也联成了一片。
这小唐不是李庄人,早些年是个走庄的淘货郎,某一年冬初的时候,终于在李庄村后头落脚扎下了根。外地人不好扎根,但这小唐这么多年来李庄淘货,一来是熟面孔,二来小唐在村子里请最会忙村宴的毛胡子,掏钱摆开流水席,一个个的敬酒,这李庄人才算是接纳了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