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承认。”刘大川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宁天霄心头瞬间飘过无数想法,不如就把刘大川捅死在当场,还鸣鱼一个自由,然后再建立一种更为合理的平衡?不如威胁刘大川对付恶鬼?
“我承认我认识的不止是戟狼和波利,我还认识在江南道的同僚,那厮让我跟他喝酒,结果那厮喝醉了,说是凌云宗里出了个新宗主,正是大势,他问我是不是应该多关注你点,找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你,省得你闹出太大的风浪,当时喝多了就用你来打赌,后来我不是换了边的压嘛,多大点事啊。”
刘大川的表情很平静,看起来不像是撒谎,宁天霄抱着胳膊看了一会,看得刘大川的笑有些发虚。
刘大川挠了挠头,腆着脸一笑:“那没事,我就走了?”
“你说她可能在撒谎是什么意思。”
刘大川一拍脑袋,神神秘秘地探出头去,盯着鸣鱼,小声说道:“她既是说自己寂寞,又好像认识海上的不少东西,刚刚那蛇妖不是跟她挺熟的吗?”
戟狼的手摩挲着枪,没有说话。
“而且,在我们去那岛上杀蛇妖的时候,她为何没有阻止,那蛇妖不应该是她的朋友吗?如果我们杀了蛇妖,还不能帮她走出罗刹海,那她岂不是会更寂寞一些?”
宁天霄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此时,其中一个宁天霄忽然凭空消失了。
刘大川愣了一下,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他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说道:“另外一个问题,我只是直觉,直觉上觉得他很可疑。”
宁天霄默然地笑了笑,摸了一下刘大川的脑袋。
刘大川又是愣了一下,心里滚动过几句神界骂人的话,心想几千年没人能摸爷头了,你这兔崽子是想找死,我呸!
“知道她有问题,但是现在困扰我们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神王和那个要陷落的世界吗?”
刘大川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一个问题,如果下次世界陷落中有极大的动荡,甚至可能会导致三界平衡被破坏,你们的顶头上司,会出手吗?”
“不会。”刘大川肯定得说道,“他只会找我们,或者制造更多的我们。”
刘大川的声音忽然压低了,悄声说道:“所以你们不觉得,见到他最好的方法,是让他认可你们吗?”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同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问道:“这么说......”
“这么说......”刘大川琢磨了一下,实在没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
宁天霄拍着大腿道,慷慨道:“我分析了一下你和柳佞的特点,我觉得你们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脸皮比较厚,所以说,这件事我还有机会,戟狼可能不行。”
戟狼微微睁大了眼,攻打蛇妖的时候,他的手纹丝不动,此时他的手却忽然颤了颤,他还是一个放不太开的老实人啊。
刘大川的眼皮跳了跳,他迅速跑向门前,扒着门大喊了一嗓子:“鸣鱼!”
宁天霄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跟戟狼同时露出了心虚的微笑。
柳佞跟着神王飞奔向天台,柳佞忽然觉得,神王今夜的背影异常地壮硕,不,伟岸。
球一样的身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到还没有四分之一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他硬是坚持了一阵,最后不得不一屁股坐了下来,十分可怜地看着柳佞,咽了口唾沫,说道:“老师,我歇会。”
柳佞今夜从神王身上看出了真正的担忧和上心来,也是略感一丝诧异,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神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准备做点好事,给子孙留下一点后路?
柳佞挨在神王身边坐了下来,抽出了烟杆点燃了,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小雨中。
帝都在他们脚下依旧繁花似锦,灯笼像是一尾火龙一样蜿蜒着伸展开去,整个帝都因此笼罩着一层淡红色的光焰,在细雨中如梦似幻。
柳佞冲着天空喷着烟,小宦官把雨伞举在他们头顶,形成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柳佞指着前方说道:“你看看,这是你的领地。”
神王睁大了眼看着下方的帝都,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走下过露台,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帝都的豪客,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在从檐镜道回来之后。
但是那时候柳佞对他说,没有什么能比神王拥有的东西更多更好了,就算帝都里的这些繁华也是小打小闹而已,所以他想要成为神王。
跟着柳佞偷瓜的时候他想,如果他是神王,这些人只会诚惶诚恐地把东西送到他面前;在村子里被狗咬的时候,他想如果他是神王,这条狗见到他也会偷偷溜走;被不长眼的挥枪打头的时候,他想如果是神王,就没有人能这么欺负他了。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柳佞是帝都的宰相,他想如果有一日他能入主神王殿,一定要好好对这个老头,虽然老头没教给他太多有用的东西,但这老头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神王目光迷茫地看着前方,他想要的一切都拥有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太贪婪了吗?
柳佞用烟杆指着前方,语气深沉地说道:“这是你的帝都,过去的几百年里,你却没有好好对它。”
神王羞愧地抓了抓脸,雨水溅在他的手上。
“对不起,老师。”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个好命的老头,就算整个帝都的人死,我可能都不会死,我脸皮极厚,到时候大不了就投诚到恶鬼那边去给他们做个参谋,但是你呢?真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你要向他们投诚,主动献出神界?”
神王惭愧地低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神王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我们快点回去吧?”
“不急,他们既然出来,说明是有心相见,再歇一会吧,看看风景也不错,说起来我也很多年都没回来了,今天在帝都里玩了个尽兴,当年的包子铺老板娘还记得我呢,不过你还真是不仁义啊,我离开的时候,不是告诉你,要记得替我还钱吗?”
神王垂着手,显得有些可怜,柳佞还在吞吐着烟雾,烟雾在雨中重重地向下沉去,惨白地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