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止在宣布自己成为邪神之前,还挣扎过一段时间,他在檐镜道成立了一个什么组织,力图瓦解三界帝王的狼子野心,但后来,他发现组织当中的人开始受贿,宫止把组织解散了。”
“他还曾经亲自到人界的帝王那里,想要阐述自己的救世之道,却被人赶了出来。妖界那边,虽然请他进了门,但对于宫止他本人,却是敬而远之。”
“宫止是一个有点天真也有点可笑的神,我们都知道他所说所想的是对的,但有的事情做起来,却根本不可能。他从古书上找了很多证据,想证明他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小了,我们已经无法返回那个时代。”
戟狼摸了摸绿枝的头发:“所以绿枝没有那么聪明,我反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太过聪明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看得太透彻,但大多时候,我们不需要活得那么明明白白,大家心里都清楚,都谁也不想先把自己撕扯起来,大概后醒的人才安全。”
“我那几年,都在避着他,很多原本跟他关系不错的人,都觉得宫止他已经疯了。我哥哥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却也都是一些小事,有时候宫止向他要一匹马,一点钱,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穷困潦倒到了那个地步。”
“神王又在宴上不断地暗示我们,不要跟宫止扯上什么关系,就连宫止的族人也很避讳再提到他的名字。他的家人谈起他,仿佛是在谈起瘟疫一样。”戟狼揉了揉花白的鬓角,不住地长叹。
宁天霄问道:“您不是说,有很多人追随他?”
“在此之前或之后都有很多仰慕者,追随他信念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那段日子,跟他来往最为密切的,应该只有刘大川了吧。”
“刘大川不受神王管辖?”
戟狼摇了摇头:“我找人查过刘大川,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一定要小心他。......所以说,宫止自称邪神,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已经想透了的人,很难再忘记这些事,他已经看到了太多或许根本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已经再也忘不了了。”
“神王最后一次向宫止释出善意,让他重新担任风神一职,宫止在外遥领了职位,却没有回来过。后来就是他自称邪神宫止的时候了。他最开始吸引的,不是帝都那些曾经的仰慕者,而是一些非人非神非妖的族类。”
“宫止在七道之内慷慨地宣称,三族应该和平共处,世间不应有帝王,众生平等,这样的论调,在一开始就被压了下来,有很多贱民和内心余热未熄的书生追随他过去了。然后是十二神组织的成立,他们又开始杀人了。”
“杀人确实是一种不错的办法。要影响一个人,最好是从小时候开始慢慢地教养,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在之后的几十几百年当中再改变。因此宫止不再对着老顽固们说教,而是杀。十二神组织留下了年龄很小的孩子统一教养,教给他们十二神的理论,企图靠着这一批孩子,实现天下大同的愿望。”
“他们不断地杀人、杀神、杀妖,杀大奸大恶者,有些人很感激他们,觉得他们是在行善,也有一部分人,觉得他们很可怕。不过,宫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哥哥曾经想抛家弃子追随宫止,被父亲拦住了。”
戟狼微微一笑:“我说服了我哥,来到了十二神组织当中。”
宁天霄惊愕万分:“您竟然是十二神组织的人?!”
戟狼淡笑一声,坐在湖边的石块上:“宫止已经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但毫无疑问,宫止依然是十二神的领袖,更何况,他所阐述的一切,的确是非常吸引人,杀者,或者被杀者,都是帝王的牺牲品,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
“在做到那一切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我们仍要杀人。”
宁天霄问道:“这岂不是跟宫止一开始的初衷背离了?”
“是,他说,我们做的这些事,是逆流而行,我们首先要撕破那些阻碍,然后才能够将大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
宁天霄现在听来,也觉得那个时候宫止的念头有些疯狂,这么大规模的杀戮,难道不会引起三族的反扑?!
“人族和妖族都有人激烈反对过宫止,神王却出人意料,非常平静,过了一段时间,他派人送来了宫止的俸禄。”
“有阴谋?”
“是,神族的人在人族和妖族当中杀了人,说是替十二神组织出手,人族和妖族也用同样的手段开始报复,一切都开始乱起来了。”
“四处都有借着十二神名义行凶作恶的人,为了私欲、为了肃清、为了陷害。宫止毕竟只是单独的一个神,他阻止不了这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再加上十二神组织当中,的确有很多被人看不起的贱民和杂种,容易被人污蔑,我们也没有办法。”
“有人建议宫止跟三者其一结盟,宫止拒绝了,他不肯违背初衷,因此四面树敌,十一神当中有人认为宫止太过懦弱,首先对着人族的污蔑者动了手。”
“再然后,其他人,其实已经部分脱离了宫止的掌控,十二神组织的杂种和贱民们,因为一开始的污蔑而疯狂地报复,事情开始控制不住了。”
“神王下令与人族妖族结盟,铲除十二神组织,我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宫止让我带着一封信,送给了他的族人,又对外宣称我是十二神的背叛者。”
绿枝揉着嘴问道:“他放弃了你?”
“不,他保护了我,宫止在随着十二神组织抗下了四次三界联军之后,三界联军败退,十二神组织也损失惨重,他在不久之后,宣布自己离开了十二神组织,去了罗刹海。而我似乎是唯一一个身份复杂,却能够全身而退的人。”
老人的眼中涌现愧疚,他无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