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丁巳年辛亥月庚子日(公元1557年11月11日) 阴:
恶鬼非恶鬼,毒蛇不毒蛇。
自我与荼独被虞氏迷倒之后,我不知昏迷多久。当我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发现自己已被死死地绑在一座石椅之上。
我定下神来,抬头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地牢之中,只是不知道这是何处的地牢。
距离我不远处的另一座石椅上,荼独已被死死地绑在上面。我与荼独对视一眼,各自开始想着逃脱的办法。
为了防止自己被俘虏,以及一旦真的出现了意外被人抓获时,可以随时想办法脱逃。通常情况下,我们这些刺客的袖中,总是会藏有一把特质的匕首。
那匕首名唤绣花针,与荧光石、引火球并为索命门三包器。其设计极其的袖珍,只有拇指一般大小,刀头为一根细针。一旦被俘,可以靠它割开绳索以及利用刀头的细针捅开门锁等。
然而当我伸手去够那把绣花针之时,却发现它早已被人给拿走了。我试着运用内功将身上的绳索挣开,但试了几次之后反而身上的绳索感觉越来越紧。
看样子,对方深知我们索命门的手段,如果对方不是索命门中之人,那也必定是与我们索命门有着深仇之人,否则也不会将我们研究的如此详细。
于是乎,我反而放弃了挣扎。对方如果想要致我们于死地,那么在张福生的暗房之内便可以动手,又何必费劲将我们带到这里。因此对方不是想要从我们口中知道些什么,便是想利用我们作为某种威胁。
无论出于那种目的,起码目前我们并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而对方早晚也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到了那个时候,再寻思脱身之策也为时不晚。
想到这里,我安然的靠在石椅地椅背之上。这石椅亦是刑具中的一种,椅座与椅背看似平整,实际却有着无数的沟槽,一旦坐久了,便会感到剧痛无比,却又没有办法动弹,只能慢慢忍受着疼痛。
当然,这石椅对我与荼独来说,却是毫无威胁可言,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后背与脚形成一定的角度,便不会使身体与椅座和椅背有任何的接触。相反,还能让身体得到一定的休息。
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等待着对方的到来。作为刺客,享受寂寞是最基本的功课之一。我不知等待了多长的时间,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慢慢向我们靠近,接着,地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只见虞氏换了一身便装,迈步走了进来。
我望着虞氏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虞氏看着我,冷冷地:“你在笑什么?”
我笑着答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演技居然这么好。连我亦被你骗了去,现在想来,自从我们进入曹府以来,期间有过很多次能够发现你身份的机会,却均被你的演技所迷惑而错过了。”
虞氏:“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还是说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言罢,虞氏突然抬手向我一挥,只见几枚银针飞速的向我的身体射来,全部命中于我的身体。
我全身顿感一阵强烈的剧痛,仿佛被烈火灼烧着一般,忍不住呻吟了几声。看来这银针被涂上了毒。
我咬着牙,强挤出笑容,我知道,现在的我一旦服软,便再难有机会能从她口中套出我想知道的情报了。
“看来我又被你骗了,就凭你刚才露的那两手,你非但不是不会武功之人,相反还是位高手呢。而这天花乱坠的手法,看来你也是出自我们索命门之人啊。”我看着虞氏,笑着说道。
虞氏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再次向我射出几枚银针。我在剧痛下忍不住叫了出来,汗水不断地从我的额头留下。
我忍着疼痛,继续说道:“从我们来到曹府,你便向曹老板将我要了去,之后又找机会把荼独也要到了你的身边。那日索命门的门徒屠杀曹府,虽然有荼独奋力去救你,但你却能一直毫发无伤。而每每我们遇到难题之时,又总是能得到你有意无意的提示…”
又有几枚银针射入了我的身体,我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虞氏冰冷地看着我:“既然你能够发现这么多的问题,为什么当初还是那么的相信我?”
我挤出一丝笑容:“因为我希望你是真的善良,也希望你对我与荼独均是真心。”
虞氏冷笑一声:“那野种一直把你视作心腹大患。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试问我堂堂曹府的少夫人,又怎么会去怜悯一个长得如此难看的哑巴?”
荼独听到此言,忍不住叫了几声,但没一会儿便低下了头。
“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你并不是我们索命门的门徒。”我说道。
虞氏悠悠地说道:“索命门…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倘若娘亲当初没有离开,现在的门主也不会轮到被那个野种抢去吧。”
我看着虞氏:“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那就是你我之前从未见过面,你也并非索命门中之人,为何在我来到之后,却能知道我的身份?”
“你当然想不明白,因为我们之前的确互不相识,如果不是之前我遇见了他,也许你早就得手了。”虞氏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地牢的门外,“你出来吧,要死,也得要让对方死个明白不是嘛。”
这时,一个人影迈步走进了地牢,我看着那人,瞬间感到无比的惊讶。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绎。
陆绎跪在了虞氏的身前,恭恭敬敬地:“教主,已经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前往那徐王墓了。”
说着,陆绎站起身来,笑着看向了我:“莜熙,咱们又见面了,我想你应该做梦也想不到,咱们的再次相遇,会是这种方式吧?”
我看着陆绎,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堂堂锦衣卫都指挥,尽然会沦为她人的奴仆。”
陆绎笑着看着我:“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教主能够收留我,自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何况锦衣卫都指挥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不过是归云教的一位教徒罢了。”
陆绎一面说着,而虞氏则在一旁将自己脸上的人皮撕去,只见一位美貌如玉的女子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归云教的教主,荷凉。”陆绎指了指身旁的荷凉,“说起来,归云教与你们索命门之间,还有着不少的渊源呢,如果教主愿意的话,有机会可以慢慢讲给你们听。”
我看着陆绎:“那么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们会潜入曹府的呢?”
陆绎笑了:“这就说来话长了。要说起这事,还得从那日我们于灵山别过之后说起。
我们离开灵山之后,虽然听说了汪直被擒的消息,不过因为输给了你,我一直闷闷不乐,那些时日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日除了饮酒,便是外出打猎散心。
然而那一日,我正于猎场狩猎,却恰巧遇见了荷凉教主与一众教徒在我的狩猎场内与我锦衣卫中的一员对峙着。要知道,荷凉教主当时所招惹的人,乃是我们锦衣卫禁军总教头,其武功甚至比我还要高上一截。
我见荷凉教主不但生得美丽,并且在她的身上天生带有一种迷人的魅力,那种让人心甘情愿向她俯首的魅力。
我见此状,便打算上前和解,然而我还未靠近二人,二人已经动起了手来。”
我冷笑一声:“和解?只怕你是没安好心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应该是你带着人想要一举杀掉那些归云教的教徒们,却反被荷凉教训了一顿吧?”
荷凉笑道:“陆郎的武功虽然俊俏,不过和他的嘴比起来,他的功夫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陆绎尴尬一笑:“当时我就被荷凉教主的武艺和魅力所折服,于是我将锦衣卫的事务交给绍庭与碧云。而我则当场拜师加入了归云教。”
“只怕,陆公子的目的远不止这么单纯吧?这归云教虽然我从未听说过,但从荷凉的身手来看,必与我们索命门有着极大的牵连,而你无非是想借刀杀人吧?”我看着陆绎说道。
陆绎听罢,顿时面露凶光。然而陆绎还未开口,荷凉却先说了话。
荷凉:“无论你我的目的为何,我们毕竟共处了这么多日。所以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也不妨全部告诉你。没错,我们归云教的武学,的确均出自于索命门。并且,我们归云教之所以创立,目的就是要让索命门万劫不复,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我看着荷凉,问道:“你们归云教与索命门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荷凉:“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总之陆郎虽然绝非真心加入我归云教,但我与他之间有着共同的目的,所以当他说想要加入我归云教的时候,我也就痛快答应了。
而且多亏了他手下的锦衣卫的帮助,我对你们索命门又掌握了不少新的情报。”
陆绎笑着继续说道:“这事说来也巧了,在我入了归云教不久之后。我的下属打听到常山郡一带似乎有些异常,于是我与教主便赶来常山郡,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趣的线索,结果还真让我们找到一个鬼鬼祟祟地人。
我们当时便将那人抓获。说起来你们索命门也并非全是忠烈之人,我们只用了半日的刑,那人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们。包括鹄鸠与松堂之间的内斗,以及莜熙你与万奈合作,并准备潜入曹府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潜入那里,但这里面一定会有什么有趣的秘密等待着我们发现。于是,教主亲自在你们之前潜入曹府,在了解了这府中小妾虞氏的样貌,习性之后,暗中将其杀掉,接着;扮成她的样子,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我看着荷凉,叹了口气:“看样子,你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啊。”
荷凉微微一笑:“我对那野种与万奈之间的斗争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他们之间的内斗倒是能够消耗不少内部的力量。而这次最让我惊喜的收获,则是世间竟然还有如人间炼狱般强大的武功,我若得到次书,消灭索命门的愿望岂非不在是梦?”
我摇了摇头:“那人间炼狱虽然强大,但却会反噬其主,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了。”
陆绎听罢笑了:“莜熙,你又开始吓唬人了,既然那人间炼狱那么可怕,你为什么还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它呢?”
“我与你没什么话说,我在与荷凉说话呢。”我冷漠地答道。
陆绎哈哈大笑:“死到临头了你还在这里嘴硬。莜熙啊,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想到你可能还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们早在茹荷乡的暗房之中便将你解决掉了。你现在除了配合我们之外,最好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我可跟你说,我们教主的脾气并不好说话。”
我没有理会陆绎,而是看向了荷凉:“如此说来,我与荼独现在能够捡回一条命,不过是你希望从我们口中多知道一些关于索命门与那人间炼狱的武功秘籍的事情?”
荷凉冷冷地答道:“没错,而且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现在已经在挑战我的极限了,如果你再不说些有用的,我也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言罢,荷凉再次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针,随时准备向我掷来。
我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情报,那我就告诉你一些吧。说实话,从我与荼独进入曹府之后,有不少次我都对你产生了疑心,但我却选择了相信你。因为在我们索命门中,很多时候,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而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同伴。”
荷凉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荷凉,微微一笑:“影月能将如此重要的武功秘籍藏在那里,证明那徐王墓中定是机关重重,所以这个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是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强不是吗?”
陆绎这时对着荷凉喊道:“教主,你别听她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不过是想借机逃走罢了。”
荷凉听罢,却笑了:“她要是有本事能够从你我手中逃走,那也算是她的本事,她逃走不逃走,对我又有什么损失呢?反倒是现在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探路的向导。”
说着,荷凉看向了我:“你在跟我赌,不过我到也想和你赌上一赌,至于谁胜谁负,咱们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