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钧儒当然清楚尹修文打的是什么主意,尹修文是担心万一自己遭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查,会反戈一击,把他们这些股东都拖下水,从而引发官场地震,尹修文自己也难以自保。但那些账本是康钧儒的护(身shēn)符,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尹修文,他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把这些账本移交给了金翊轩。
“修文兄,你这可是为难我了,要是我把我的护(身shēn)符交出来,那姓唐的立时三刻就能把我下了大狱,他之所以还不敢对我痛下杀手,还不是对我的这些账本有所忌惮吗?”康钧儒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尹修文,希望尹修文知难而退。
“不会的,钧儒,你多虑了,有我们这么多有份量的人保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尹修文给康钧儒吃定心丸,宽慰他。
康钧儒呵呵一笑:“修文兄,我可不敢把我这条命交到别人手里,求人不如求己,修文兄,你放心,只要不把我((逼逼)逼)到绝路上去,我是决不会把这东西公之于众的,毕竟大家朋友一场,你说是吗?所以还请修文兄体谅我的难处。”康钧儒这么说显然是希望把那些大佬同自己捆绑在一起,同休戚,共进退。
尹修文见康钧儒一口回绝,知道要让康钧儒把那本账册拱手奉上是绝无可能的了,失望之余不免心生怨恨,若是这账册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迟早是枚定时炸弹,自己的财运,官运,命运就一直被别人左右,这会让尹修文坐卧难安,于是,一丝杀机从镜片后面的眼里一闪而过,他笑着拍了拍康钧儒的手:“理解,理解。”
别克车很快就到了紫云坊酒家,尹修文招呼唐崇信和康钧儒等人前往预定好的包房就坐,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尹修文还是极力想要修复唐崇信和康钧儒的关系,希望二人能冰释前嫌,和光同尘,大家能和气生财,希望唐崇信对康钧儒不再追究那笔粮食买卖,于是尹修文充当和事佬,忙着给唐崇信和康钧儒斟酒,布菜,介绍菜品。
但唐崇信却不理尹修文的这一(套tào),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问清楚康钧儒跟共党之间的生意往来,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到底是商业投机行为还是暗中资助共党,他和共党之间的联络人是谁,运输渠道是什么,所以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之后,唐崇信又把话题引入了粮食上了。
“康老板,你这次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唐崇信一边剔牙,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几十吨吧。”康钧儒也随口一答。
“几十吨?几十吨粮食似乎不用把你账户里的股票,期货,债券都抛光吧?”很显然,唐崇信并不相信康钧儒给出的答案。
“唐司令,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粮食也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在黑市里,这粮价是一天一价,(日rì)(日rì)攀升,一石米从50块大洋升到90块大洋,起初我也只不过是试试水,进了几吨而已,但随着战事吃紧,粮食成了天价,我怕再不出手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后面就加大了投资,把所有资金都压上了,不过也只搞到七八十吨粮食而已。”
“钧儒,可你成本这么高的话,还有赚头吗?”尹修文觉得康钧儒的这笔买卖成本价太高了,担心这次做了赔本的买卖。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天价,大家也还是会趋之若鹜的。所以,修文兄,你就放宽心吧!”康钧儒一副(胸胸)有成竹,沉稳笃定的样子。
“你跟共党做生意,共党方面是货到付款呢,还是先付款后发货?”唐崇信继续问道。
“他们先交一部分定金,然后等货到了之后再回款。”康钧儒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现在收到他们的货款了吗?”唐崇信追问道。
“还没有。”康钧儒摇了摇头,但随即信心满满地回应:“等货到了之后自然会收到货款,到目前为止共党方面还没食言过。”
“这么说,康老板跟共党做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唐崇信眯起眼睛望着康钧儒。
“当然,谁出价高,回款快,我就跟谁做,我们做生意的,资金流很重要,如果资金周转顺畅的话,就能多做几笔生意。到目前为止,我跟共党方面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康钧儒毫不讳言自己跟共党方面生意频繁,他之所以这么说,其目的就是最多让唐崇信给他扣上一顶敌我不分,亲共的帽子,而不至于怀疑他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唐崇信见康钧儒侃侃而谈,非常坦然,似乎并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他的打算,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康老板,那我想问你,跟你有生意来往的那个共党是谁?”唐崇信仍旧不依不饶,不停地盘问康钧儒。
“是386旅后勤部的人,叫朱国华。”康钧儒随口编了个假名字。
“朱国华,康老板能否提供这人的样貌呢?”唐崇信饶有兴趣地问道。
“中等(身shēn)高,皮肤黝黑,长得倒是很敦实,不过(挺tǐng)有生意头脑的,五官嘛,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哦,对了,嘴角处有一颗痣。”康钧儒杜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朱国华以及他的样貌。
“那他们是怎么把这些粮食运走的呢?”唐崇信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
“我把粮食事先存放在如意轩饭庄,我跟那儿的掌柜的关系不错,他那里地方大,存放几十吨粮食应该没问题,然后朱国华就派汽车过来装运,至于他怎么运往共区的,我也不清楚,这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
“如意轩?康老板,你知不知道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是共党行动队的队长?”唐崇信见康钧儒谈到了如意轩,觉得对方已经渐渐步入了关键地带。
“啊?这怎么可能,我跟老金(挺tǐng)熟的,我和修文兄经常去他那里聚餐,没看出来这人会是共党呀!”康钧儒睁大双眼,佯装吃惊不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