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驶出三王子府,三王子曾子常的府邸,所处的安民巷,汇集了君子国大多数王公贵族的府邸,真正的富贵巷。
马车出了安民巷,驶入中庸城的第一大街克己街,到了第三个岔路口,又拐入了一条小巷中,通过了小巷,马车又来到另外一条大街上,七拐八拐的,最后马车又驶回了隔安民巷只有两条巷子的守仁巷。
停在巷子中段的马车上,走下来一名黑衣公子,他身段修长挺拔,两撇乌黑的眉毛下,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眸,正是宁采臣,现在君子国三王子的首席谋士。
他下了马车后,走入旁边的一栋宅院中,为他开门的是一名老苍头,他关上大门后,快步跟上宁采臣,低声说道:“少主,小倩回来了。”
“哦?”宁采臣顿时加快脚步,穿过前厅,来到后院,看到后院的池塘边上,一名黑衣女子正倚在石栏旁,将手里的食物一点一点丢入池塘中,池塘里锦鲤翻滚,争相争食。
宁采臣在离那名黑衣女子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并挥了挥手,让身边的老苍头退下。
黑衣女子像是心情极佳,嘴里的笑声不停,不断用手中的食物,去逗弄池塘里的锦鲤,模样甚是可爱可亲。
宁采臣的双眼里,早已经布满了柔情,静静地看着黑衣女子,像是一名害羞的情郎,在盯着自己喜爱的姑娘看,却又不敢走过去打招呼。
黑衣女子将手中的食物全部投完后,拍了拍手掌,然后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了一直在盯着她看的宁采臣。
黑衣女子顿时脸现惊恐,忙对宁采臣躬身行礼,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口中恭敬地道:“小倩见过少主。”
“免礼吧!”宁采臣也已经收起了眼中的柔情,冷声说道。
黑衣女子依旧躬身低头,口中说道:“小倩一时耽于欢乐,不知少主回来,请少主责罚。”
“无妨,你先详细跟我说一说。”宁采臣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亭子中,在一只石鼓上坐下。
聂小倩站直了身体,跟在宁采臣的后面进了亭子。
这时,进入后院的回廊里,一个青色人影快速闪动,转眼间便到了亭子里,只见一个长相妖艳的青衣女子,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壶茶,两只杯子。
她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又将两只茶杯斟满茶,这才笑着说道:“少主请用茶。”
却见宁采臣的右手,反手一挥,将青衣女子一个耳光打出了亭子,重重地摔在亭子外的地上,她捂着脸,惊恐地说道:“少主饶命。”
“魅影,我说过,这里是人族的世界,不要轻易显露身份,你都忘记了吗?这次是给你一个警告,给我记住了,魔族六宫,不能因为我阴天宫而坏了我魔族大业。”宁采臣冷冷地说道,他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轻轻茗了一口。
“奴婢记住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说完后,见亭子里的宁采臣不再看她,她本来惊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慢慢地爬起来,默默的退走了。
聂小倩见青衣女子退下了,便恭敬道:“少主,我赶到天牢时,见到柳剑臣被一名粉衣女子救走,我悄悄跟在后面,在城外与她交了手,竟然敌不过她一招,她的修为怕是已经入了元境了,而且术法很厉害。”
“粉衣女子?是不是使用一件红绫兵器?”宁采臣轻轻问道。
“是的。”
宁采臣皱了皱眉头,三天前的晚上,他收到密报,有一名使用红绫的粉衣女子,在中庸城外救下了四名剑宗弟子,后来那四名剑宗弟子也失去了踪迹。
“紫金仙宗也来了凤麟洲,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宁采臣轻笑道。
“少主,您说那粉衣女子是紫金仙宗的人?”一旁的聂小倩问道。
宁采臣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红绫是紫金仙宫的一宗秘宝,叫紫金赤绫。对了,戮神剑可有拿到?”
聂小倩突然屈膝跪下,口中惶恐道:“请少主恕罪,戮神剑一并被那名粉衣女子拿走了。”
宁采臣伸手一拂,跪在地上的聂小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宁采臣看着她轻笑道:“无妨,不过就是一把失去了神力的破剑而已,我阴天宫还不缺一把破剑。”
偷眼看到一旁的聂小倩,脸上依旧是带着一丝惶恐,宁采臣的心里一痛,目光也有片刻的茫然,不过瞬间又恢复了。
他轻声吩咐道:“小倩,你吩咐下去,让大家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加紧搜捕藏匿在君子国内的剑宗弟子。”
“是,那小倩告退了。”
看到宁采臣点头,她慢慢退出了亭子,然后朝前院走去。
望着聂小倩的背影,宁采臣的双眼里,又布满了柔情,口中喃喃道:“小倩,你还能记起我吗?”
在兰若寺姥姥的莲台世界里,小倩为了救他,魂力消耗太大,最后魂飞魄散了,是他搜遍了幽冥世界里的地府,才聚拢了小倩的两魂七魄。
但终因魂魄缺失不全,他虽求魔主为小倩重塑了魔身,但小倩却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斯人犹在,却非向时之人,那怕他身为魔族的少主,对此也无能为力。
有苦难言,有愤难消,说的便是柳剑臣现在的心情。
昨晚去三王子府上赴宴,才一杯酒下肚,他就觉得头昏脑涨,不久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已经身在一座牢狱里,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锁住,他大吼了几声,却没有一个人反应。
后来他听到了两名狱卒闲聊起他的事情,才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自己并不知道有对三王子的爱妾图摸不轨啊,在他的记忆里,根本连三王子的爱妾见都没见过,他必定是中了别人的阴谋了,可又是谁在设计陷害他呢?三王子曾子常?
柳剑臣根本是一头雾水,就在他苦思时,大牢里突然来了一名粉衣女子,她脸上有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她打量了一番柳剑臣,然后伸手在空中划了几下,锁住柳剑臣的铁链突然断了。
柳剑臣正想开口感谢她,只见粉衣女子向他吹了一口气,他便一下子浑身僵硬,神志也不清了。
粉衣女子用一根红绫缠绕住昏迷的柳剑臣,然后提着他走出了大牢。
柳剑臣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石上,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这里是一处山谷,两边是高山,一条小溪从谷底流过。现在已经是秋天,两边的山上多火红的枫叶,映得山体如火焰山一般。
柳剑臣心里一动,坐起身来,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粉衣女子,她的手里拿着自己的惊蛰,在反复查看。
“你的这把剑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剑宗的镇山之剑,怎么如此的普通?”粉衣女子也不回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柳剑臣,不过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悦耳。
“那是因为它受了损伤。”柳剑臣朗声道。
粉衣女子既没有转头来看柳剑臣,也没有接柳剑臣的话,依旧自言自语一般:“看来传说是真的了,剑宗的阳岩祖师真的用这把剑,打破了神庭的至宝命运之轮。”
一旁的柳剑臣顿时来气了,开口道:“姑娘,请你把我的剑还给我。”
那粉衣女子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看着柳剑臣,她的脸上依旧遮着面纱,看不清长相,只听到她冷声道:“你的剑?那为什么在别人的手中呢?”
柳剑臣顿时哑口无言,只得说道:“那你想怎样?”
粉衣女子将惊蛰扔还给了柳剑臣,拍了拍手,说道:“我救了你的命,并且还给你找回了剑,你不但一声感谢都没有,说话还这么没礼貌,你们剑宗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柳剑臣无故被人陷害,又被眼前的女子一再轻视,心里火气直冒上脑门,但他还是忍住了,真心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是什么人?”柳剑臣又问道。
粉衣女子却挥了挥手,说道:“我看你也没事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然后也不等柳剑臣回答,转身凌空飞起,如一只粉色的蝴蝶,从火红的枫叶间飞过,很快就没有踪影了。
留下对空发呆的柳剑臣,为何这些女子见到他,都会轻视他呢,失落了一会儿,柳剑臣走到小溪边,先洗了一把脸,又喝了几口水,顿时感觉精神了许多。
然后他又走回来坐在大石上,抬头看着青冥天空,只觉得世界浩大,他却没有了去处。
剑宗被灭,他们这些被送出来的弟子,又遭到魔族的追杀,本以为和秦月魄两人,可以先在中庸城安顿下来,等候其他的师兄师姐们来会合,然后再一起商量对策,不成想又祸从天降,自己竟然无故背上了“奸杀人”的罪名,成了君子国的死囚罪犯。
如果有大师兄在就好了,自己也可以找他商量,不至于这般孤苦无依。柳剑臣一会儿想到爹娘,一会儿又想起失踪的堂姐,一会儿又想起师父上官素雪,这些都是他至亲的人。
最后他又想到了司马贞娘,他都还没来得及和她细说,便遭遇了魔族攻山,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好一会儿的功夫,柳剑臣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个遍,最后举目四望,空寂的山谷里,唯有孤零零的自己。
日头已经偏向西边,柳剑臣蓦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将惊蛰插在腰间,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高高跃起,脚尖在一片枫叶上轻轻一点,人又向上凌空飞去,如此几下,柳剑臣便上到了左边的山顶。
他放眼望去,南边方向,一条大河如一匹白色带练,曲折地躺在大地上,在大河的下游,一座大城横在大河的两岸,显得气势磅礴。
大河是君子国的第一大河蒹葭河,大城便是君子国的都城中庸城。
他必须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为自己洗脱罪名,柳剑臣在心里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