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苍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可要是干起事来,一般人都得服。
得知申斯的藏身地,他没急着抓捕,跟队里人的解释是‘这个时候正处于信息不对等的状态,不需要急’,什么叫信息不对等,就是指警方知道了申斯在哪,而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有充裕的时间来布置。于是,老许联系了特警,约特警的人到刑警队开会,拿着电厂小区的地图仔细研究遇到危险情况怎么疏散、强攻时如何破门、万一出现僵持局面警方该用什么方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狙击手才适合把握时机。
他几乎把能想到的都考虑到了,这才叫了消防,假如说真到了现场申斯用天然气管道作为威胁,有消防在场起码心里不用慌。
待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天已经黑了,老许让手底下人准备好一切并穿好防弹衣才开始发枪。
其实刑警也好、民警也好,枪并不是随时放在身上的,毕竟咱们国家是个禁枪的社会,很多时候执法都不需要枪,那么刑警一般都会在到了单位上班以后才开始领枪,下班回家再把枪交回给刑警队。刑警队的存枪也不像港片电影里演的那么复杂,不过是在刑警队队长办公室有一个保险柜,保险柜边上放了一台电脑,如此一来谁领没领枪、枪里有几发子弹都一目了然。
晚上9:00,许苍生总算是安排好了一切,向房东要了备用钥匙以后,带着刑警队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向电厂小区,这是老许到梁城的第一个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哪怕一丁点纰漏。
9:05,刑警队的警车停在了申斯所在的那栋楼楼下,紧接着特警赶到开始由狙击手占据制高点,最后是消防在外围随时准备支援,整个抓捕现场在没有任何人下达命令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于安静中有条不紊。
“都听好了,一会让特警先上,队里的人等特警进去了,才往里攻,听明白没有?”
老许将手底下人都聚集在一起时,终于下达了到现场以后的第一条命令,但这一条命令却让每一个刑警心里暖呼呼的,他们认为新来的刑警队长这是本能的在护短。
许苍生当然不会解释说:“特警更有攻坚经验,万一遭遇特殊情况他们能完美处理的概率比刑警要高出31个百分点。”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卖出一个人情,让被陈达用兄弟情统领到根深蒂固的手下人投来感激的目光不好么?
9:10。
许苍生带着人进入了楼道,四楼和三楼衔接口的拐角处大杨、小六子、宗航枪口冲下随时准备;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处老许带着其他人蓄势待发,剩余的空间全是荷枪实弹套着防弹衣的特警,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钥匙慢悠悠捅入钥匙孔的声音传了出来,许苍生握紧了手中枪说了一句稳定军心的话:“都别急啊,不管发生什麽都得给我安安生生的回家报道。”
门锁拧动的一瞬间,整个楼道里脚步声响起,许苍生不管刚才说了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喊出一个字:“冲!”
哗啦!
特警拉开房门就往屋里闯,跟往耗子洞里灌的开水似得一拥而入,刑警紧随其后,小六子原本更快,但刚到门口就让许苍生一把拽住肩膀给扥了回来,眼睁睁看着他冲了进去。这就是许苍生,平日里怎么都行,一旦到了裉节儿上,永远第一个身先士卒。
等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小六子还站在楼道口纳闷呢,半晌才冲着身后的大杨说了个:“这姓许的不赖啊。”
“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没听见屋里没动静么?”大杨提醒了一句冲进了屋里,等到了屋里,几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白炽灯下,郝老歪掐个腰歪着脖盯着门口,嘴里还叼了根烟,陈达蹲在极其虚弱、连喘气儿都费劲的申斯旁边。小六子看到这一幕还着急的喊了一声:“头儿,快往后退,那小子危险。”大杨赶紧扒拉了他一下,这个时候该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么?难道不应该问:“队长,老郝,你们俩咋跟这儿呢?”
郝老歪是真能吹啊,张嘴就来:“那什么,陈达说有点事要问问申斯,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跟着来了,这不,到这我就把这小子给放倒了,老陈正问话呢。”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和上小卖铺买冰棍一样。
许苍生听到这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他看见了陈达身上的外卖服,不问也知道这是假装外卖骗开了申斯的门,在郝老歪帮忙的情况下,这个混蛋敢开门就等于找死,被放倒不很正常么?问题是在这个节骨眼你能说他们俩什么呢?问他们俩都在停职阶段谁给的权力查案?人家万一要回答‘我们就是遛弯看见了通缉犯,这才实施抓捕的’,你怎么说?停职的警察也是警察,警察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抓个通缉犯怎么了?
忍着这口气,许苍生问了一句:“陈达啊,问出什么来了?”
陈达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他们俩今天第二次见面,可隐约间的敌意却在逐渐上涨。
老陈微微一笑:“也没问出什么。”
许苍生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我估摸着你也问不出什么,这小子到了这个份上,谁问都不会张嘴的,估计又是个0口供结案的案子。”
“也得分人。”陈达起身从申斯身边离开了,根本不搭理许苍生就往外走。那许苍生能让他走么?伸手就扣在了陈达肩膀上,结果郝老歪在后边阴森森的说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老许此时才察觉到自己是站在陈达工作多年的环境里,抬眼看向周边的时候,感受到的几乎是每个人带有偏向性的目光。是,警察的确不应该有偏有向,可那说的是办案,别忘了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感情,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站在你这个外来户的身边儿?
“那你到底问出什么了?”许苍生能屈能伸的松开了手,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丢了面子的露出微笑。
陈达回过头,一副‘你既然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的表情:“特别简单,就是把你没弄明白的案件起因问清楚了。”
案件起因?
临市杀人案的案件起因?
“不可能!”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怎么会相信老陈一搭眼的功夫就清楚了?
陈达回应道:“是不太可能,这小子关于案情的事什么都没说…”
“那你怎么说…”
“当然有原因。”
陈达面向许苍生说道:“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和同宿舍或者隔壁宿舍的人一起找过女人’。”
许苍生立即回想起了整个案子的全部案情,当初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不然‘申斯不行’这句口供该如何解释?
郝老歪搭话道:“这孙子嗤之以鼻。”这种表情很显然是证明着他不可能和那些欺负他的人做这种事,然而欺负他的人绝不会带着申斯做这种事。
陈达继续说道:“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就是问他在案发之前有没有过‘性行为’。”
郝老歪:“他低着头保持了沉默。”
这回许苍生不明白了,申斯是个非常孤僻的人,案发时也是如此,那都是九年前将近十年的事了,当时背景关系调查里就没有‘女友’,如果没在外边找过女人,哪来的‘性行为’?关键是这低头保持沉默也太不好分辨了吧?这到底是代表着有过还是没有过?
接着,陈达挥挥手,郝老歪递给许苍生一部手机,待他滑开界面,里边有一款名为‘BLUED’的聊天软件,除此之外都是十分正常的美团、微信等等软件:“这是啥?”
许苍生点开了软件,随手摁了一下微信登录,结果探出的界面让他差一点把自己扔粪坑里呛死。
谁说‘性行为’一定要和女人发生了?
BLUED根本就不是一款男女之间的交友软件,假如十年之前的社会中申斯一直保持着这个行为习惯,且该行为习惯又让室友发现了呢?
一群经常欺负他的人发现了当下社会里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的秘密,这对一个孤僻、闭塞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致命打击。
他能怎么做?
可以怎么做?
跪下来求这些人么?很可能求过,但求过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没准整个宿舍的人都会嫌他恶心!
如果这个时间段隔壁宿舍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呢?
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敢把秘密公之于众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能有什么办法?
不杀了这些人,根本无法控制的信息将会不断在宿舍之间扩散,没完没了的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