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机场的航空货站里,再次向伍汉康急匆匆走来的洪山,让伍汉康察觉到一丝希望。就如同在幽冥之中突然隐现一点荧光。荧光看似很淡,但是在这幽冥之中如同中天之日一般让人炫目、让人激扬。然而,再炫目再激扬,也只是一粒随时会被风吹灭的荧光而已。伍汉康的心绪就随着在这粒在风中飘渺的荧光波动着,唯恐真的就像油灯将尽一般轻轻地迸裂一声就熄灭了。
“吴城?那太好了!那个城市距离江城好像只有几十公里。”
“对,五十公里。是离江城最近的一个城市。”
“太谢谢了,洪总。”伍汉康伸出手要握洪山的手,“我马上安排装车。”
洪山让伍汉康握住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却在空中摆了摆说:“先别安排装车,还得先卸车。”
“怎么还要卸车?”
“嗯。这个航班的确是从海城起飞,但不是海城机场,而是海城东部机场。”
“啊?东部机场?”伍汉康瞪大了眼睛。
作为一线城市的海城有两个机场。伍汉康现在所在的这个海城机场是个几十年前建起来的老机场。当时这个机场的地理位置远离市中心。但是哪里知道近几十年来,尤其是近二十年来海城市区的规模不断的扩大,使得这个原本远离市区的机场竟然被市区围在了中间。
因为交通问题、噪音污染问题,海城机场周边的居民没少投诉,甚至于还经常去机场闹事要讨一个说法。机场兴建在前,居民区兴建在后,现在后建的居民区的人要找先建的机场闹事,这事儿十分尴尬。
在规划新机场的时候,为了避免老机场被市区环绕的尴尬情况再次出现,规划设计院特地建议海城市把这个新机场放在了几十公里之外的海边。即便再过几十年发展海城市区扩展到几十公里之外,陆地再次被居民区包围,总不至于连海上都住满了居民吧。这也是参考了国际上许多沿海城市建机场的思路。
现在这个东部机场离居民区倒是远得很,可是离市区也远得很。由此一来,一个位于海城市西面的海城机场,一个位于海城市东面海边的海城东部机场,那可不是一个机场的一号航站楼和二号航站楼的关系。
从一个机场到另一个机场得横穿整个海城市中心。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过去,也得个把小时。况且,遍布测速摄像头的市中心的道路,你如果敢超速的话分分钟吊销你的驾照,你如果敢连续超速的话,立马终身禁驾。谁愿意和驾照过不去呢?
“是的,那个航班是从东部机场飞吴城,而且我们只了解到有这么个航班,至于那架飞机的腹舱有没有足够的空舱位、舱位订不订得下来,目前还不知道。反正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把物资重新装上货车往东部机场送。”
“洪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安排尽快发车。请您无论如何也要订下这个航班的舱位。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我们也要把这批货安全准时地送到江城去。8点钟是个红线,我们绝对不能越线。”
“好!”洪山答应一声,继续打电话去了。
至于洪山这电话打给谁,伍汉康并不关心,那也是在他能关心的范畴之外的事。总之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洪山这位航空老总的身上。
尽管已经得知有一架飞往江城周边机场的航班,但却有着一系列不确的因素。尽管有着不确定因素,但这个时候还有别的办法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此时的伍汉康要尽自己所能握住那个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萤火。他深知这点点萤火一旦消逝,他就真的坠入无尽的幽冥了。是否会万劫不复显然是不太可能,但是对于那些江城正在期盼着这批紧急医疗物资的医护人员和病人而言,万劫不复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航班的出发时间是4点半,而现在快3点了。即便是把这批资物重新装上车在3点准时发车赶到城市另一头的另一个机场,路上还需要一个小时。时间无比紧迫。
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中,时间就算是一只龟,伍汉康也认为自己是那只阻碍重重的兔子。他并没有当兔子的意愿,可是命运却把他强行摁在了兔子的角色上。更重要的是,时间这位竞争对手其实并不是一只只知道慢腾腾爬行的龟。时间疾如风快如电,而伍汉康自己却是不动如山。
本来就是一场不那么公平的竞争,自己却无端地屡屡陷入不公平的境况。当然,这些境况并不是针对他,但是在与时间的赛跑中,他显然是落入劣势的。
在这种情况下,伍汉康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吩咐江岸:“江总,赶紧安排人把装好的物资卸下来,再重新装到我们的货车上。时间很赶,让他们加紧!”
“好!”江岸领命安排去了。
货站那些刚才忙着把物资从货车上卸下来装到机场的拖运车上的工作人员,现在又要在催促下把刚码好的物资再次从拖运车上卸下来装回货车,抱怨是免不了的。江岸只好和邢鲤门陪着笑上上下下打点,请他们多多理解。好在航班取消的事情货站的工作人员也听说了,在航空货站工作,这种事情也不少见。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得帮忙干的。
伍汉康在焦急的等待中收到了几张妻子发来的照片和视频。
如果不是妻子告诉过他生的是女儿,伍汉康看到照片的第一眼一定以为是个儿子。因为这个小婴儿和儿子出生时的样子太像了,只不过鼻子娇小一点儿,嘴巴娇小一点儿,整个脸形、神态和儿子完全是一个模子。
视频则是女儿躺在婴儿车里哭的场景。这个时候伍汉康才确信的的确确是个女娃。女儿哭得十分小心谨慎、垂泣良久才轻哭一声,好像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般。不像儿子当年那般哭得惊天动地,安楚还说和别的产妇住一间房总是要为自己儿子那震天的哭声不得不整晚都要向别人道歉。
那一顶自己为女儿挑选的灰色的婴儿帽戴在女儿头上还是大了一圈儿,更显得这个初生的女儿十分娇小可爱。
伍汉康恨不能就在这个海城机场搭乘一架飞机,飞到妇婴保健院,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