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终于变绿了。
伍汉康向左拐了个弯,不远处八个红色的字在雨后的夜空中十分显眼——“迅电快递,一诺必达”。
一诺必达。一旦承诺,必定送达。
伍汉康在迅电快递工作的这几年,已经把“一诺必达”四个字渗入了自己的骨髓。
车刚刚驶进分拣中心,一个人从办公大楼向伍汉康快速跑来。
“伍总,您还真来了。怎么不在医院陪嫂子?”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比我专业,不用担心。公司里的事情这么紧急,我怎么能在医院呆得住?秦主任,到了多少人了?”
秦主任帮伍汉康扶住车门说:“已经到了12个人,还有十几个在赶来的路上。”
“那批物资呢?”
“正在分拣中心分拣。”秦主任陪着伍汉康往分拣中心一路小跑过去。
分拣中心是快递公司最重要的操作场地。所有快递的卸货、装车、建包、拆包、分拣分类、仓储都在这里进行。快递公司所有的职能也是围绕着分拣中心的功能而设置的。分拣中心可谓快递公司的心脏。
迅电快递的分拣中心内灯火通明。所有的分拣传送带全部投入了运转,有限的人员也分成了几组正在把从仓库拉出来的物资进行分类。
“这个分拣速度太慢了。能不能再快些?这些物资要明天早上8点前送达江城的医院啊。”伍汉康看了会儿,转头问秦主任。
“这个…”这个叫秦川阁的主任只是总经理办公室的负责人,主要职责是公司内部事务的管理,而分拣中心的管理是由副总经理江岸负责的。
“江岸人呢?”
“那不是?”秦川阁往传送带对面一指,只见一个留着小平头的人正对着一群人说着什么。
伍汉康走过去,拍了拍江岸的肩膀:“老江,这样搞法要搞到几点了?什么时候能发车啊?”
“伍总,我也知道时间很紧,可是人手实在是不够啊。能调的人全都调过来了。这还不光是人手不够的问题,好多人对这个分拣不熟悉,快不了。”
快递公司的传送带的速度是可以调整的。通常这个工位上安排的都是一些加入快递公司时间相对较长的员工。所以传送带的速度、分拣的速度都很可观。倘若站在高处往下看,传送带纵横交错、传送带上的包裹快速穿梭,场面可谓是蔚为壮观。
但是今天,因为一线操作的员工大多都不在海城,无法及时返岗,所以每一条传送带上的主力都是管理人员、客服人员、财务人员、人事行政人员这些业余选手在操作。非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速度当然快不了。
而且除了操作效率不高外,对操作不熟练的人员很容易出现误操作,常常会将发往一个地方的包裹错分到发往另一个地方的格口里。如果这样导致错分,这些错分件又得重新再分拣一次,白白浪费时间。
即便是把错分件再分拣一次浪费了时间,也还算不是最坏的情况。最糟的是这些错分件没有被及时发现,结果真的被送到了错误的地址。有时候两个不同的地址可能会相隔几千公里。这样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就不可估量了。
“这样搞法肯定不行。从这里发车到江城最快也要8个小时。而且今天还下雨,车子跑不快,8个小时都未必能到。”伍汉康问江岸,“你能不能想办法从其它的快递公司弄点儿人过来?时间太紧迫了。”
江岸是从另一家快递公司跳槽到伍汉康的迅电快递公司的。他和老东家属于和平分手,所以和很多前同事关系都还不错。
江岸的老东家有个分拣点就在迅电快递公司附近。如果能调人过来,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好!我马上联系。”江岸说着掏出手机搜索联系人。
伍汉康又转身对秦主任说:“你打电话再催!让他们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务必马上赶到公司!事情十分紧急,绝对不能拖延!”
吩咐完毕,伍汉康拿出手机查看行业群里的消息。他早在医院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分拣中心需要分拣操作工的求援消息发出去了。
他用了一堆“刻不容缓”、“十万火急”、“恳请支援”等等大标题。伍汉康觉得自己几乎要把学生时代学到的那些表达紧迫、表达感激的词汇都用光了。用到最后,颇有些黔驴技穷的感觉。
现在是快递全行业都面临用工荒的时期,根本无法抱有多大的希望,但伍汉康还是想试一试。现在他不光使用词汇已经黔驴技穷了,招募人也是一样。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
“公司所有人员,除了门口的保安以外,必须到分拣中心听从江总安排工作!不得呆在办公室里!”
分拣中心办公楼各个楼层的喇叭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喊话。
海城市妇婴保健院。
待产室里,伍汉康的妻子安楚正捂着肚子在床上扭动。安楚的宫缩越来越频繁,疼痛也越来越厉害。她想打开手机看看电影分散注意力,但是待产室里其他孕妇发出的呻吟声让她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位护士过来把安楚的胎心监护的纸带拿起来看了看,对安楚说:“看起来数据还是不太好。”
安楚担心地问:“那是不是还得下床走动一下?”
“这不是下床走动的问题。刚才医生不是跟你说了吗?胎动情况不好的话,怕胎儿有缺氧的危险。要么现在就打催产针提前生产。不想打催产针的话,要真是碰到危险情况就得剖宫产了,到时候会不会出危险还不知道。”
“那…能不能把医生叫过来,我再问问她?”
护士回答:“医生现在比较忙。要问的话得等一阵子。”
今天是除夕,妇产科的医生也罢、护士也罢人员都比平时要少一些。她们各个忙得团团转,没法照顾到每一个孕妇。
安楚想了想说:“那…我再等等吧。”
“那也行。要么你还是下床走一走,过一会儿胎心监护我再给你做一次吧。”
安楚在护士的搀扶下艰难地下了床,一步一挨地在待产室里走来走去,偶尔按护士教的方法做一些运动。
阵痛对女人是一个重大考验,那种痛感是人类难以承担的。
安楚以前看过一个电视节目,用一个仪器来让男人们体验女人生孩子的疼痛强度。结果无论多么彪悍的男人都忍受不了那种痛苦。
伍汉康当时边看边笑着对安楚说:“这要是让连刮骨疗伤都不怕的关公来体验一下,估计他也疼得像张飞一样呱呱乱叫。”
安楚笑道:“你现在知道我生老大的时候多痛苦了吧?”
伍汉康抱着安楚说:“宝宝,在我们家,你才是真的汉子!”
“去你的!我只想当弱女子。可惜你不能生孩子。就算我负责生孩子、你负责疼也行啊。”
伍汉康向安楚一抱拳:“女英雄太抬举在下了!在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待产室里的孕妇们用尽了方法来分散疼痛的注意力,可谓奇招百出、精采纷呈。
安楚经过一个床位时,看到那张床上的孕妇正在和她的丈夫语音聊天。安楚也想和伍汉康聊天。她踱到自己的床位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又把手机放下了。
安楚深知自己的丈夫现在也许刚刚到达公司。公司的事情千头万绪,丈夫要尽快解决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工作,是无法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