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巅峰回想这段时间的记忆,很快就明了,这噬生钉是王长老给自己种下的!
此时,貌似知道是谁害自己,也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我又要死了…杨巅峰有些愤怒。
贼老天!玩我呢?!
三番五次的,不让我死掉,你不爽是吗!
他心底一番咒骂之后,情绪竟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前世今生的记忆片段,如同电影一般,不停的在脑海里闪过。
前世发表网络小说,收到第一张推荐票的兴奋…
看着收藏慢慢增长,那种无以言表的喜悦…
突来乍到这个世界,发现自己变成一条土狗之后的茫然…
被小胖子强逼自己吃屎的愤怒…
今生前世的喜怒哀乐,百般滋味,一同涌上心头…
杨巅峰看着眼前沉默的朱砂,咧开狗嘴一笑说道:
“仙子姐姐,我没有骗你,这具身躯里居住的我,真的是一个男人的灵魂…”
姚相思听得一脸雾水,这要是狗脑子都不清楚了吧,说的什么胡话…
但是,朱砂听懂了。
“仙子姐姐,我想唱首歌。”杨巅峰虚弱的说道,他没等朱砂回答,就用嘶哑的声音的哼唱起来:
“空中楼阁青云中,谁不追逐寻梦浮名一朝转眼无踪,留不住又何必苦苦争锋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梦红尘来呀来,去呀去也空…”
朱砂静静听着杨巅峰歌声,那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隐隐感觉到了杨巅峰此时的心境。
当她听到“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梦”这句的时候,心尖猛然一颤…
“你…能吻我一下吗?我想我要变成人了…”杨巅峰感觉自己很困,眼皮像是有千斤般沉重,整个身体的知觉也在慢慢消失…
一直压抑自己情绪的朱砂,听到这句话之后,想起之前他讲给自己青蛙变王子的故事…
土狗真的能变王子吗…
于是,无论她再怎么强忍,都忍不住那该死的眼泪…
她轻轻俯下了身子,两片柔软的双唇,轻轻的印在了杨巅峰的额头上,几缕黑色的长发抚在了他的脸颊…
很香!很软!很痒!
杨巅峰如此的想道,嘴角带着笑意,闭上了双眼…
朱砂粉色的双唇,刹那变得猩红…
半日后。
朱砂小筑的一颗大树下,隆起了一个小土包。
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是刻着一只土狗的画像,还被染上了颜色。
一只黄色的土狗咧着大嘴,恍若在哈哈大笑,模样甚是传神…
一袭白衣的朱砂,双眼通红,她抱着膝盖坐在土包前。
脑海里浮现杨巅峰浑身是血的模样…
她身体轻轻颤抖,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彻底的撕裂开来…
十三年前。凡世间。天秀皇朝。
那一年朱砂六岁。
那一年的朱砂不叫做朱砂,名字叫做朱怀晴。
那一年,朱怀晴还有爹爹和娘亲,有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同时养着一条狗。
那只狗不是什么名贵稀有的种类,就是一只最普通的土狗。
黄色毛发,毛茸茸的尾巴,笑起来,嘴角能快咧到耳根。
它叫大黄。
大黄是一名丫鬟在一个雨夜里,从一颗大树下抱回来的。
那时候的大黄只有一尺来长,浑身湿漉漉的,窝在树下瑟瑟发抖。
朱怀晴一见到大黄之后,就喜欢上了这只小巧可爱的土狗。
起初她的娘亲以不干净的理由,坚决反对她养这只土狗。
后来朱怀晴用两天的绝食行动,终于夺得了大黄的抚养权。
大黄很是粘人,每日跟着小主人奔跑、玩耍,她俩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朱怀晴的父亲朱仁德乃是天秀皇朝的国师。
早年间他曾遇到一位高人,赠与他一本古朴的册子。
那册子里有许多符咒的图画,还有一些简单的炼气方法。
从那以后,朱仁德就醉心于炼气与研究那些符咒。
经过十来年的坚持不懈,还真让他从一个凡人修行到了炼气三层,并且学会了许多威力强大的符咒。
当然,这里的威力强大,是相对于凡人来说。
懵懵懂懂踏入修行界的他,并不知道修真界自古有就一条规矩,那就是修行者不能掺和凡间之事…
朱砂六岁这一年的秋天,大黄身体长到了两尺。并且第一次咬了陌生人。
于是大黄被铁链束缚了起来,同时拥有了一个木制的小狗窝。
随着如今天气渐冷,狗窝的洞口还挂上了一个厚厚的棉帘子。
这个秋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秀王朝的开国皇帝驾崩,亲王与太子夺权,双方派系为争夺皇位,发生了混战。
作为国师的朱仁德,靠着一手威力强大的符咒,帮助太子打败了亲王,夺得了皇位。
太子皇位还未坐稳,镇远将军吴邪又举兵造反。
半月后,十八万大军包围都城。太子欲做困兽之斗,派朱仁德刺杀吴邪。
谁知第二日,朱仁德头颅就被挂在了旗杆之上…
同一时间的修真门派——回生门接到消息称,凡间天秀王朝有修行者作乱的影子。
于是修为还在筑基期的姚相思,与同门三名师弟一同前往天秀皇朝围剿作乱凡间的修士。
一月后,姚相思等人赶到天秀皇朝的都城,发现城门已破,吴邪已经成功登基,
并大肆围捕虐杀前朝元老,其中朱仁德一家更是被特殊照顾的对象。
此时的国师府已经冲进了无数的甲士。
这些甲士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少,一时间,国师府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海…
朱怀晴瑟瑟发抖的躲在狗窝,透过棉门帘的缝隙,看见外面有甲士走过。
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大黄疯狂的犬吠,把束缚它的铁链绷的笔直,长时间的用力,脖子出都渗出了鲜血…
娘亲被甲士拖走了,她很想出去救娘亲,但是脑海中却浮现了娘亲不久前的嘱咐:
“晴儿,快躲进狗窝里!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你出声或者走了出来,娘亲就直接撞死你的面前!你可记住了?!”
这是娘亲第一次对她如此凶狠的说话。
她做到了。娘亲被那些人如畜生一般的拖走,直到出了院子,她都没出声。只是眼泪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滴下,嘴唇也被咬出了鲜血…
此时外面还有两名甲士在交流着。
“找到了吗?”
“搜全了,没有发现朱仁德的女儿。”
“他玛德,都翻个底朝天了,一个小孩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那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回去交差了。”
“咦?这个狗窝搜过了吗?”一个甲士看向大黄身后的狗窝。
甲士持矛走向狗窝,一直狂吠的大黄,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两条后腿缓缓蹲下。
长矛向狗窝刺去,大黄突兀的扑起,长矛便被它扑到了狗窝的一侧。
“嘿,你这土狗,还挺护家!”甲士大怒,长矛直接横扫向大黄。
大黄狂叫着躲避,但是铁链却束缚了它行动,它只能在铁链绷直的半径内来回躲闪,但是的它的身体仍是隐隐护着身后的狗窝。
“操,你还挺灵活!弄死你今晚吃狗肉火锅!”甲士收起了逗弄之心。
挥舞长矛做了几个虚假动作,突兀的一矛狠狠刺出,躲避不急的大黄的喉咙直接被洞穿,钉在了狗窝木板之上,腿脚挣扎了两下,彻底没了生机。
狗窝之中的朱怀晴,眼睛几乎都要瞪裂一般,死死的看着那名甲士。
此时她看不见大黄的模样,但是流进狗窝的鲜血,已经告诉了她大黄的结果…
“快跑!有仙人来了!”不知那里传来一声喊叫。
那名用长矛钉死大黄甲士,刚跑出了两步远,喉咙处就被一道寒光切断,死了个透彻。
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从空中飘落到院中。
她看着遍地的鲜血,光洁的额头轻轻皱起,仔细探查一番,她就发现了狗窝中眼神呆滞的朱怀晴…
半日后,紫衣女子带着朱怀晴找到了她的娘亲。
是在一处甲士帐篷里发现的,准确的来说是她的尸体,浑身赤裸布满了爪痕,喉咙被割破,她手上还攥着一把匕首…
朱怀晴看着全身赤裸的娘亲,这半日从未发出一点声音的她,扑到了娘亲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一日后,朱怀晴跪在两大一小的坟头前,把自己亲手刻好的三块木牌,稳稳的戳起。
一块上写:爹爹朱仁德之墓。
一块上写:娘亲陈安媛之墓。
最后一块比较小,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是刻出了一只小狗的模样,小巧可爱,形象逼真,正是第一次她见到大黄的模样…
紫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朱怀晴做完一切。
她想带她去回生门,她在等她的答复。
“我跟你走。”朱怀晴抬起小脑瓜对视紫衣女子的眼睛。
“不过,从此以后我叫…朱砂。”六岁的朱怀晴,小脸平静无比…
朱砂是一种颜色,像爹爹那些鬼画符上的痕迹。
朱砂是一种颜色,像娘亲脖子上的伤口。
朱砂是一种颜色,像大黄流了一地鲜血。
朱砂是一种颜色,是她儿时记忆里挥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