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有异动,小心防范。
这是陈家给夏蛾传来的消息,赵阳一见,马上就想到,江家所谓的异动,应该就是突破陈家和艮岳门的封锁,派人去联络帮手之事。
原本,他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修士试验刑字真符的作用,但江家联络到帮手有利于延缓魏兴源冒进的想法,而他到现在都没有从魏兴源那里查到相柳之骨的用法,这对他也是有利的,所以,他决定顺势帮江家一手。
这天白天,因为昨天“道理”讲得透彻,他和夏蛾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面,其它时间也谈到了包括暗卫在内的其它一些事,想到哪谈到哪,当然,他们共处一室,少不得一些亲密的举动。
到了深夜,他使用《大梦心经》探查江家,就发现长青山中江家诸人的梦境波动比玉山别院陈家族人的还大,他知道其中肯定有陈家和魏兴源的暗子,但他只想知道江家具体的打算,懒得多事,就准备直接选择了一个除江淞外最有可能了解事情经过的人入梦。
他选择的是方管事。
真符传承级别的《大梦心经》,让他很顺利的进入了修为只有罡气六重且梦境波动较大的方管事的梦境之中。
他原来还担心,夏蛾能收到那条消息,有可能是江家被渗透太厉害的缘故,结果发现陈家的暗子之所以传出那样的消息,原因是江淞昨天把包括江秋山在内的各房家主叫到松涛苑,商议了一天,也确实是商量突破封锁联络一路。
他随意看了一眼,就对他们死气沉沉的讨论没兴趣了,反正最后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与之相比,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方管事还有一重身份,他是留在江家的暗卫,那么,他是否能通过他找出他们的顶头上司巡察使呢?
小心的诱导,他渐渐在方管事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画面:那是在一间气氛很庄重整洁的房子里,里面的家具除了红就是黑,地面铺得非常平整,而方管事则跪在地上,伸着双手接过那只玉盘。
因为当时是低头跪着的,他的记忆里就只对方的一双鞋面上纹着云纹的靴子,并且从始至终,他的记忆里都没有对方的长相。
当时的方管事还只是年轻的江淞的家仆,时间过去太久了,除了那个画面,他的记忆都不是很全,所以,赵阳能找到和巡察使有关的线索,最清晰的就是那双靴子。
其实,一双靴子能透露很多东西,因为就他的经历,不说一般的修仙家族,就连千幻门的内门弟子,身上持有的法宝,除了武器,也就是多些饰品,再好的也不过是弄些法宝衣物,但一般不包括功能相对单一、性价比不高的鞋子。
而且,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那双靴子应该能达到黄级六品左右,想来对方不会只有这样一件法宝,而作用相对较小的靴子都是黄级六品,那身上其它的法宝想来级别也不会低了。
这样的人,虽然只是上次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但也不大可能是连金丹都不太看在眼上的上界,那会是来自哪里的?
现在他主要的精力不在这上面,但随着他和身边众人的修为的提升,这件事也需注意起来了。
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就收回了注意力,然后继续研究和参悟魏兴源的虎字真符。
接下来他就等着江家商量出对策,如果合适,他就帮一把,不合适,他就继续按照自己的规划行事。
次日一大早,江秋胜独自一人来到了松涛苑。
在江家没出事之前,松涛苑作为族长所在之地,还是一处很严肃的地方,即便是江秋山他们来,态度不说小心翼翼的,也会收敛起来,但现在江秋胜却只是和方管事问了一句“我爹在屋里吗?”,然后就近乎直接的闯了进来。
很多时候,一个家族的衰落,总是会在一些小的地方体现出来。
而且,虽然是春天,万物复苏,但随着陈家和艮岳门联手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江家所有人的脸上都变得忧心忡忡,神色黯淡。
江秋胜此时就眼睛通红,眼圈发黑,放在变得黑瘦的脸上,就显得格外的阴沉。
见到江淞后,他就强忍怒气、开门见山的道:“江家要想派人去联系商家和罗家,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这点想来您应该也明白吧?”
其实,昨天他们就有人隐讳的点到了这一点,但江淞当时明显没有答应的意思。
不等江淞回答,他又有些控制不住怒气的道:“现在是江家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同意!”
江淞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上次他们就开始对心月动手了…”
江秋胜马上反驳道:“事后大房那边的产业,他们不还是不敢动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不敢真正的伤害心月!”
江淞转身看向他,皱眉问道:“那你告诉我,他们当时突然对心月出手是为什么?”
江秋胜有些急躁的道:“不管为什么,心月还是万花谷莫长老的弟子,他们都不敢伤害她的,我就不明白,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江淞有些心累的捏捏眉心,叹气道:“你们不是不明白,你们只是光想着好的一面,甚至…算了,等一会儿把人叫来,大家一起再商量一个好的计策出来。”
江秋胜气愤难平,但最终还是恨恨的坐了下来,道:“好!如果商量不出好的计策,那就按我的来!”
他是真的急了。
如果只是山外的产业出些问题,毕竟对他们影响不是太大,他还能不在意,当时陈家派来的人在长青山里兴风作浪,他也能忍,毕竟,相对于其他人,他们对江凌还是有所不同,再一个,他他认为只要争取时间,让江凌成长起来,他们又算得上什么?
现在不仅山外的产业不保,江家都处在了极大危机之中,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看到江淞吩咐江管事去请人,他直接加了一句:“把心月她们也一起叫来吧。”
方管事看到江淞皱了下眉,没有拒绝,就很快把包括江心月在内的江家二代、三代的核心族人都请了过来。
“情况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商家和罗家也要求和我们面谈,现在问题是如何让我们的族人去见他们…已经商量了两天了,你们谁有好的主意?”
江淞话一说完,就见所有人看向了江心月。
江心月直接站起身,道:“好,我去。”
江淞却没有看她,他刚才那样问,原本是想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想到竟然还是要她出头:“这就是你们想的主意?!”
他再也控制不住火气,怒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就算不敢害心月的性命,但可以阻拦吧?拦住了她的人,不还是无法见到商家和罗家的人吗?”
“而且,他们上次就曾设计过心月,现在我们让她明晃晃的出去,不正中他们的下怀?”
“你们或许会想,他们要敢抓心月,赵阳定然不能袖手旁观,别的像什么江家的颜面什么就不说了,我就问你们,他们要是借心月逼赵阳不再过问江家的事,甚至对付我们怎么办?”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其实,这一点他们未必想不到,只是在面对眼下的困境时,谁都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这时,还是江秋明站了出来,道:“父亲您且息怒,您的身体要紧。我们的意思是这样的,赵阳毕竟也是我们江家的人,现在他们只是针对我们江家,赵阳又在外面,何不让他代表我们商家和罗家呢?”
江淞这时怒色稍松,却没有说话。
赵阳通过方管事看着眼前的一切,尽管结合今天早上江秋胜的表现,似乎他们前两天并没有人提到这个建议,但看所有人的表现,这应该是他们的“共识”了。
江心月没有管其他人,她只是看向江淞,见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她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沉默了下来。
她心里很快浮现出前年在玉山别院时赵阳说过的话:“江姑娘,我刚才是和你代表的江家说话,对于你,虽然起源于一场交易,但我确实因此承受了你带来的恩惠,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将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然后是年初陈家和沈血崖打上门来,赵阳以一枚能够杀死大衍境修士的九灵卦签,挡住了九源城的魏兴源。
再之后是江家被陈家和沈血崖围困在长青山,她万不得以,又通过晨梅求赵阳请来了千幻门的干预。
现在,江家又遇到了麻烦,然后又要让赵阳帮忙?
江家是一家传承了四百年的修仙家族,为什么每次出事,自己不去努力,都要请别人帮忙?!
她心中悲愤得像是埋进去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但面上却只是沉默如冰。
这时,江秋胜带头看向了江秋山。
江秋山咳嗽一声,陪着的看着她道:“心月,这个…你看,他们主要是针对的我们,赵阳在外面,他去,也不受什么影响,就是跑个腿,对不对?”
不受影响吗?
看起来好像是不受什么影响,但江心月尽管此时心情暴乱,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但也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见她没有反应,江秋明也出面劝道:“心月,三叔和其他人都知道这样或许会让你为难,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江家的生死,你要不,问一问赵阳,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何?”
江秋胜则道:“心月,二叔只说一句话,你身上流的是江家的血——你看着办吧!”
江秋鹰也附和道:“心月,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你这么大了,总该知道分清楚轻重吧?”
江心月只感到头嗡嗡直响,她看向身边的亲人,惨笑道:“原来,我身体里的血液是我的罪过啊…”
听她这样一说,江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江淞则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看着她道:“算了,心月,你不用为难了,我决定亲自出面走一趟。”
这下,江秋胜等人不只是脸色变了,心也开始慌了起来。
江心月只觉得一盆雪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她瞬间意识到,如果江淞出了问题,江家再也没有一丝存活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一样,摇头道:“我去求赵阳,但不保证什么结果。”
听她这样说,江秋山马上大声的道:“乖囡,前面你开口,赵阳都同意了,说明他是在意你的,你只要求他,他肯定会答应你的!你快联系他!又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此时,所有人都殷切的看着她在传信符上写的字一点点消失,然后又都屏声静气的探着头看着符纸,等着结果。
其实他们也知道,传信符如果不放在手边,未必能很快回复,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传信符上很快有乌光凭空出现,然后落到符纸上,很快形成了两个字。
很明确的两个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