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龙”笑着下床走来,接过杯子,与罗无相视而坐。
两人喝着茶,谈未来,聊理想。
互相打趣道:“呦,原来您也不是人呢。”
多么和谐啊。
当然,这只是罗无自己在瞎想。
现实是,罗无的手臂在半空中僵持了数十秒,对面的“刘龙”仍然不为所动。
甚至口水已经沾湿了靠近胸前的那一块被褥。
没意思。
一阵沉默,“刘龙”似乎是在打量罗无,又似乎是在适应什么,眼睛提溜的转着。
罗无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里喝着不要钱的茶水。
既然对方都出来了,总得给点戏份。
蹦跶蹦跶,说不定让自个满意了,待遇还能好点。
人有人权,鬼有鬼权。
哎呀,要尊重嘛。
又过了几分钟,“刘龙”终于动了。
“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涎,轻轻掀开被褥。脚尖触碰地面,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几下。
像是提线的木偶,许久没有用润滑油滋润过的关节,嘎嘣嘎嘣的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举一动很呆滞。
慢慢的,他的动作流畅了起来。
他抬腿走向床边的木桌,每一步,胯部都伴随着轻轻扭动,手指捏起兰花,扶过脸庞不存在的发丝,朦胧的睡眼微阖。
如若是女子,这也倒称上一个婀娜多姿。
但看着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大叔,近一米八的个子做着这些动作,实属难为刘龙,也难为罗无。
有的时候,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无他,顺眼。
刘龙坐到了桌子前。
木桌表面贴着一层“silent”字样的贴纸,黑底白字。或许是贴的时间久了,边缘部分有些蜷起,露出很少一部分的桌木。
右下角靠内侧有一个约二十厘米宽的抽屉,挂上了两把青黑的铁锁。
“我悄悄爬上你的床背靠背,看着你你问我有多爱你你知道的我的眼睛我的心我的全部都成了你喜欢的味道”
“刘龙”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嘴里哼着怪异的曲调。
捏尖的嗓子在尽力的让曲子变得更难听。
罗无发誓,这声音也就比某些浸油锅的惨叫声好听那么一点点。
“刘龙”打开被紧锁的抽屉,捣鼓了片刻,从里面拿出来一袋乱七八糟的东西。
口红、发卡、黑色的丝袜、一张黑色的卡片。
无一例外,都是女生用的东西。
还有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不明的液体。
看到这里,本准备动手的罗无突然停了下来。两眼放光,身体前倾瞄了过去。
本来以为,只是个脏东西馋上了刘龙的身体还是什么的。
现在来看,啧啧,不简单啊。
东西一样样的摆放在桌面上,“刘龙”打量着,像是在挑选。
片刻,他拿起一只口红。没有盖子,上面的口红已经用了一小半,顶头光秃秃的。
他对着墙侧了侧脸,将口红涂在嘴巴上,眼睛看着墙面,就像那里有一面镜子。
时间太久了,口红已经干掉。一遍遍的涂抹,刮擦在刘龙干瘪的嘴唇上,根本上不了色。
但是“刘龙”本人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仍然在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能上色的,不是只有口红的。
终于,干瘪的嘴唇磨破了,鲜血刚刚流出来就顺着口红涂满了整张嘴。
“嘿嘿!”
“刘龙”发出一个怪异的笑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口红的“颜色”,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鲜血很快擦满了半张脸,像是化了小丑妆。
惨白的月光透过侧面打在“刘龙”的脸上,血从嘴角滴落。
墙,空荡荡的。
“等着,我去给你找个镜子。”
罗无小跑到卫生间门口,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推开门,浓烈的香水味混杂着异味刺激着罗无的嗅觉,简直是噩梦。
完全封闭的房间,让这两种气味的冲击力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嗅觉太好也是受罪。”
洗漱台上面挂着一面棱形的镜子,边角上框着劣质的金边,甚至已经掉色了。
在卫生间装这种镜子,不得不说,“有情调”。
扯下挂钩,罗无一手攥着镜边,一手捂着鼻子。不情不愿的抬脚把碍事的东西踢到旁边。
这双鞋,他穿了很久了。
唉,可惜。
走出卫生间,“刘龙”还在涂着口红,嘴角刮擦下来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颤颤巍巍的连在嘴巴上,一碰就掉。
罗无上前,端着棱镜立在墙面上,让“刘龙”的上半身都出现在镜面里。
“你好啊。”
镜面中,出现的并不是刘龙的脸,而是一个女子。
女子的头发散乱的披着,眼眶中凹陷漆黑一片。
让罗无感到一点点恶心的,是女子脸上的那一道道伤疤。
刀割的口,密密麻麻布满整张脸。一道道,间隔像是精准测量过的。
紫黑色的肉皮裂开,一只只蛆虫从眼眶中爬出,在割口中蠕动。
罗无的视力很好,特别是黑暗中。
所以,他看的很清楚。
真就…下饭。
“行了,该吓也都吓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讲一讲,你俩之间的事情了。”
罗无开口道,有些不耐烦。
啪嗒。
“刘龙”终于停止了自残的行为。
口红掉落在桌面上,骨碌碌的滚下来,啪的摔断半截。
镜面中,虽然女子的脸狰狞的分不清口鼻,但还是能感受得到她的怨恨、不甘,还有…困惑。
她仿佛在说:我是鬼!是鬼!你能不能有见了鬼该有的反应!
然而,她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的更“心大”。
“问你话呢,怎么,要面谈?”
说罢,罗无像是宠小孩子无理取闹的举动一般,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走到了衣柜旁。
味道更浓了。
哪怕有香水,也掩盖不住浓烈的气味。
衣柜的表面也贴上了壁纸,罗无扯下了一大块,露出泼红的黄色木底。
吱呀一声,拉开柜门。
散乱堆起的衣物上,蠕动着一只只蛆虫。
空洞的眼眶,恶臭腐烂的脸颊,黏结在一起的头发。
罗无挑了挑眉,伸手打了个招呼:
“嗨,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