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经南闸附近城隍爷,不知何时养成“走过路过不错过”的习惯,必然要去拜一下。
“我今日收获颇丰”,凌若将怀里满载的叶包摆在地上摊开,“嘻嘻,不过只有一条是我钓的,剩下几条都是教渔先生的战果,他果然很厉害是不是?”
走到附近又寻了一片较大的绿叶,这里不比林内,叶子没那般大。她将自己戳上来的那条小鱼摆在新的绿叶上,“可是他太小气了,都不肯教我厉害方法。喏,这几条鱼全送您啦!”
“哎呀,生的,我不喜欢。”
有人说话?
前几次仿佛也听到有人说话,都以为自己幻听。可是四周没人,凌若狐疑的扫了一圈,的确没人。
或许是太累了。
海宁县近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百姓过得富足。非饥荒战乱,粮价平稳,无需囤粮。
既如此,偷盗粮店之人无非两种,其一倒卖换钱,其二家贫无粮维生。无论如何,先去粮店问问。
“新开的茉莉,清新扑鼻。先生,给您身边的小姐买一支吧。”
“卖冰糖葫芦咯,糖葫芦好吃酸又甜,客官你买一个吧,吃过一次保准下次还想吃!”
走到石桥广场,四处叫卖声更迭不止,好像这里从不缺繁华。
沿着河道向西,不远处就是粮店,简简单单几个大字——海宁粮栈。店里伙计手指飞快地扒拉算盘,“唉,这都少了快半担米了。”伙计眉头紧皱,全然未注意有新顾客。
“半担米是多少?”凌若问道。
“一担米就是那一麻袋咯,约莫一百斤,半担自然是五十斤。”
说着,伙计用手指向角落,但见那里满满堆着好几摞麻袋。
“何以说“少”呢?”
“我说客官,如果买粮我这就给您称,如果不买,我这可忙着呢,没空陪您闲聊。”伙计头也不抬的继续一手拨着算盘,一手点对账本。
凌若将揭下的榜文取出来给他看,“我不是来闲聊的,是帮你来抓贼的。”
“噢噢噢!终于有人揭榜了!”店伙计恍然大悟道,“刚才多有得罪,女侠您想知道什么,我定是知无不言。”
女侠…?这变脸快的,“咳,你先将整个事件与我说清,不许隐瞒。”
“自然不敢。这事说起来也有些时候,大约在一个月前,做账时发现粮食和账目对不上。”
“怎么个对不上?”
“说起这个窃贼也是个怪人,不多偷,每日只短个一二斗。”
“一二斗?”
听着女侠略有疑惑,伙计解释道,“寻常人家一日有个一斗米足矣。不过也没人一次只买一斗。”
“你是说,这粮店遭窃,不图财,只是解决温饱?”
“这咱可说不准。”
“不管是何目的,是何数量,这样做了便是偷盗。”
“女侠说的是!咱就是个打工的,若是粮店一直短东西,老板肯定是要辞了我的。”
“你老板呢,这事可与他说了?”听石桥广场那两位闲聊,粮店老板定是知晓此事,否则也不会有闹鬼一说。先探探这伙计口风。
“哪怕只短一斗米都要说,别到时候老板以为是我偷的…我可是有孩子要养的。”
“老板呢?”
“老板…”伙计有所迟疑,“老板在家歇着,没来。”
“让你老板来,我有事问他。”
“那个”伙计支支吾吾,“老板病了,这几日都不在。”
“病了,什么病?”
“这小的哪知道…”
“刚才谁说的知无不言,只要我问,你便说?”
“女侠,女侠…有的话小的不能说。”
“你们既是张贴了榜,定然是希望事情解决的,你不与我说清楚,我怎么帮你解决?”
凌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你看看,这几日连买粮的人都变少了。”
怕是这伙计还不知道粮店闹归一事已为城中尽知。
“若不说就另请高明。”
“女侠且慢,小的还知道一些消息。”
伙计压低声音继续道,“除了我在这给客人称斤,还有几个伙计也在粮店里帮忙运货。每日开张和打烊前,都需要清点货物,得和账目对得上。有一日打烊前,我将货物账目核对好便回去,等第二日例行清点时发现短了两斗米,这是大约一个月前的事。此后每日都是打烊前数目对,开张前,账目又乱。我便赶紧告诉老板说店里可能遭了贼。”
“也就是说白天没有异常。”
“是。”
“那晚上呢?”
“粮店晚上没人,伙计们都下工回家。”
“没人看着?”
“核算后就将米粮收好锁门了。”
“那发生盗窃后,也没找人看着?”
“看了看了,老板亲自去盯着。这不一盯…才出事了。”
终于说到正题。
“你且快跟我说。”
“原以为就是个小贼,粮店打烊后,老板带了几个伙计守在粮店外头不远处。待夜半时分,听到粮店外头有动静,老板带着伙计们查探。等走到跟前,店门紧闭,外头谁也没有。”
外面没有人,那动静是谁发出的呢?
那伙计继续说,“兴许那晚上没人去偷,老板带着人回去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去清查时,发现粮食还是少了。”
“你说每日只缺一两斗?”
“是啊。”
“既然斤称这么小,你又怎么能发现?”
“诶呦我的女侠啊,您不做这行当自然不懂,别说缺一斗,少个几两也是能查出来的。要不然店里面随便个人每日都顺走几两,还得了?”
“那你可真是尽心。”
“讨口饭吃罢了。”
“发现粮食还是少了之后呢?”
“既然少了,那贼人肯定还在,老板放话必须查出来。只是,连着好几日夜里,都只是听到动静,却看不到人影,第二天粮食仍旧被偷。”
“所以,就有人传‘闹鬼’?”
“女侠你可得小点声!”伙计惊慌的四下张望一番,“是真‘闹鬼’,那一日老板带着伙计去蹲贼人,几天里都没有看到人,反倒是胆儿大了,干脆离粮店更近了些。结果还真被他们发现了点啥。”
“啥?”
“发出动静后许是过了一阵子,他们看到有个碗在空中飞,那碗里就是粮店的米!”
“碗会飞?”先前一直觉得此事绝非鬼力乱神,现在也有些动摇了。
“是啊,那碗就像长了腿似的,自己会走,你说是不是闹鬼!”
“老板呢?”
“老板和伙计以为自己眼花,又守了几夜,皆是如此。前几天老板就不舒服,也不来店里了,那几个伙计也是,我们都想是不是招惹上不干净东西了…”
“你们没找过别人抓?”
“找过啊,要么是没抓到,要么是看到异象吓跑了。”
“我知道了,今晚我守在粮店外面看着。”
“女侠!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此事疑点诸多,一时半会没有头绪。
还有王府之事,她得想办法接近玉竹,最好是能从乳母下手。
申时——
凌若背着个药箱如常出现在王府,前两日入府时在路上见到几个仆人,他们都已知道凌若是王夫人请来看病的郎中,待她甚是礼貌。
后宅只去过夫人那里,她不知道玉竹住在何处。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能贸然前往。可得找个什么理由混进去呢?
一路光顾着思考,竟是又走到昨日路过花草繁茂之处。
“先生,先生!”不远处传来紧促的呼唤声。
在叫谁?凌若这才抬起头看,前面有位丫鬟冲着她跑来。她左右环顾一圈,附近只有她一人,莫不是来找她的?
凌若指着自己问道,“你找我?”
“是呀,先生快随我去看看夫人吧!”
夫人,这又是演哪出?夫人的身体自然是没问题,郎中的身份是个幌子,并没真的让她瞧病,这一点夫人和她都知道。而且眼前这位丫鬟很是面生,不会是夫人身边的。
唔,眼前这位丫鬟成功勾起凌若兴趣,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要做些什么。
“你家夫人?”凌若没有跟着她走,而是站在原地询问“你家的是哪位‘夫人’?”。
“夫人就是夫人,还能是哪位!”小丫鬟气急败坏。
“也是,今和夫人约好今天申时为她瞧病。对了,昨个儿还说有位丫鬟近日身体不适,派她接我,到时让我给扎上几针活络活络筋脉,你看我药箱子都背来了。想必就是为你扎针咯?”
一听要扎针,丫鬟花容失色,“我没,没有不舒服!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哎?那就不对了,明明说来此处接我的啊。”凌若在一旁继续演戏,“是你找错人,还是我等错人了呢?”
“我家夫人听闻先生医术高明,近日偶感风寒,想请先生帮忙瞧瞧。”
“风寒?请我来的那位可不是风寒呐。”
“王府又不止一位夫人!我家那位才是真正的主人!”丫头被凌若逗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也罢,正愁没机会接近呢,现在好了,“原来是玉竹夫人,久闻夫人乃是闭月羞花之美人,最得王府老爷宠爱,失敬失敬。”
“这还差不多,那你跟我走吧!”看这位郎中如此上道,丫鬟得意的下巴都要飞上去。
“现在可不行,我与王府何氏有约在先,总是不能坏了信誉。如此,待我看完这位夫人,就去你家夫人那里可好?”
“嗯…”丫鬟略有迟疑,她家夫人无非是想得知何氏在搞什么鬼,不如她先回报,晚点来也不影响。“也好,我家夫人大度,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如此,多谢。”
终于脱身,这府中除了正室何氏,便剩下侧室玉竹,刚才那丫鬟定然是侧室的人了。还没等着凌若上门找,她倒是先耐不住要主动送上门,看来这中间是有些问题。
待见到王夫人后,与她说明刚才所遇,夫人瞬间没了常日里平近温婉模样,大声呵斥道,“好她个小贱人!”
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真是一点不假。身为女人,凌若听着自然不喜,凭什么将女人和小人对等呢?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若真惹急了女人被她纠缠较真上,一般人可真对付不了。
“夫人是怎么得知玉竹夫…那位妾室与其他人私通?”
“女人的直觉。”
额…凌若汗颜。那我还直觉自己能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成为名扬天下的女侠呢…
“总之她最近和往日不大一样,没事总出门,吃穿耗费也变多了。后院用度皆是从我这走,月例本就不少,前几日竟然跟老爷哭穷,说的我欺负了她一般。要知道,除了这份月例,老爷平日里没少送她稀奇新鲜物什,绝不可能缺钱花。”
开销突然变大,频繁外出,的确有些可疑。夫人昨日说她与父母恩断义绝,除了乳母和贴身丫鬟,自然没有亲人了。那她出门是去做什么呢?
“得想办法接近她才能知道更多。”将昨日所想告知夫人,“只能从乳母和丫鬟那下手。”
“这事既已托付给你,便由着你来。”
夫人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凌若有些头痛。这是你的事儿啊,能不能上心一点!她在心中咆哮。
“等会怕是要去另一位‘夫人’那里走一遭。”
“你看着处理,我负责善后。”
这还差不多…凌若与夫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