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爸妈准时起床去干活儿,老妈轻轻拍醒马可。
“妈,我马上来。”马可迷糊地回道。
“儿子,你再睡会儿,我倒完垃圾得回老家一趟,给两边老人送点肉,你中午给爸爸送饭。”
“好的,没问题,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吃完中饭就回来,给你们做年夜饭。记得给你爸炒个肉啊,他好久没吃肉了,最近干活儿没力气。”
“嗯,放心吧,我把过年的肉一起买回来。”
“好,不要买多了,十斤就够。”
“知道了,你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多买点啊,过完年我会再挣一笔钱的,不要省。”
“我儿子最棒了。”
老妈亲了一下他的头发,戴上手套便去干活儿了。
马可原本很困,但听完老妈的话,便再也睡不着,他现在不是十七八岁没心没肺的少年,懂得什么是生活的艰辛。
后来的人,说到这个年代,通常有误解,觉得这时候钱值钱。
那是因为人们被房子糊住了双眼,喜欢用这个来对标。
96年的肉价,平时大概四块到五块之间,到过年的时候,能涨到六七块,而这时候人们的平均工资还不到三百。
这是非常高的物价,不谈汽车电器这些大宗奢侈品,就算衣服鞋子这类产品,相对于人们低廉的收入,那也是很贵的。
一切都源于落后的工业农业,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
除了极少数群体,全民都缺乏优质蛋白质的摄入,所以看一个人的身高和气色,就知道家庭条件怎么样。
因为爸妈的吃苦耐劳,所以收入不算特别低,至少达到了平均工资水平,在老家都算是条件好的。
但老妈坚持要把儿子供出来,所以日子过得比较节省,马可老家的同龄人,80%都是小学肄业。
只有周末马可从学校回来,才能吃得上肉,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吃,因为他在长身体,老妈不希望他在城里让人瞧不起。
到过年的时候,双方的老人肯定是要孝敬的,这两年因为积蓄花光了,手头太紧,通常每边只买三斤肉送去。
所以马可偷了家里的几百块钱,爸妈才这么生气。
七点半的时候,跟屁虫西西在外面敲门。
“小马哥哥,快起床啊,我们去买棒棒糖。”
“你就知道棒棒糖。”
“不是你说的吗,我要那种彩虹的。”西西说道。
还不是爷爷奶奶管太严。
“你这么爱吃糖,晚上刷牙了吗?”
“我每天刷两次牙,你闻闻。”
西西龇着洁白的牙齿凑过来证明。
马可不由得想起日后,她成为光芒万丈的大明星时的模样。
他推开西西的小脑袋,随便洗漱一番,拿着馒头啃着,带着五个孩子去了菜市场,买了十斤肉,五斤排骨,还有一些凉拌荤菜,给老爸晚上喝酒用。
这些都是比较贵的,他怕老妈舍不得买。
他觉得自己四十岁的心灵,却成为十来岁小孩的头头,很不适合。
“张小胖,你们几个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菜送去我家,门没锁。”马可命令道。
“小马哥,我们还是个孩子,你比资本家还要剥削人。”
张小胖除了胖,贪吃,还有懒。
“再他么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老子一脚踹死你。”马可喝道。
张小胖当时就怂了。
“这么重拿不动嘛。”
“你都多少斤了,这点东西提不起,就当是对你抢棒棒糖的惩罚。”
“那待会儿我们能吃冰糖葫芦和棒棒糖吗?”
“可以,我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没有回来我就带西西走了。”
“为什么西西不拿。”
“她是女孩子。”
西西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说:“快去,否则待会儿我用棒棒糖馋死你。”
他们几个离开后,马可买了点瓜子,跟西西蹲在马路边磕着。
“我们待会儿去哪?”
“去正汉街吧,过年热闹,我得给爸妈买件新衣服。”
“有爸妈真好。”
“你想要新衣服或是礼物吗?”马可问。
西西摇摇头,说道:“我有好多新衣服,还是爸妈从国外寄回来的。”
马可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
正汉街,是全省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马可的爸妈便在这里工作。
老妈主要是帮人清理一些垃圾之类的,老爸则主要是用板车卸货,送到各个商家门口。
一帮人还没到,就能感受节日的喜庆气氛。
几乎家家门口都要放个录音机,播放各种各样的欢快歌曲,将声音开到最大,招揽人气。
“张国荣:你听锣鼓响一片/声声送旧年/
梅艳芳:你看大众多欢畅/个个乐绵绵/
张国荣:欢呼声歌乐声/响彻凌霄殿/
梅艳芳:齐声恭祝你/有个欢乐年/
张国荣:歌歌舞舞共欢庆/
梅艳芳:杯杯要胜共欢庆/
合:年年欢乐/欢乐年年/
“怎么没人放王妃的歌啊?”
“她的不够热闹吧。”
马可回道,香江文化因为通俗,所以流行,京州圈子里那些人的歌曲,永远只能是小众。
张胖子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歌不歌的,从拥挤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他要走了,咱们快去拉住。”
说着他胖胖的身躯,利箭般冲出去,拽着小贩说道:“大叔,六串冰糖葫芦。”
“六块钱。”
“不是五毛一串吗?”
“过年啊,小朋友。”
“小马哥,你身上有这么多钱吗?”
其实他口袋里就有十块钱了,舍不得花而已。
马可走过去买了七串,小胖子一人独占两个。
“不要乱跑,跟着我。”
“嘿,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接着一行人便去找哪里有棒棒糖,目标明确。
马可却走进一家服装店,他想给老爸买件质地好点的中山装,他特别喜欢这个款式,给老妈就买件大衣吧,有派头。
“我能试试吗?”马可问。
“可以,后面试衣间里有镜子。”
马可换上衣服在外面候着,里面人太多。
一个穿着崭新黑色呢子大衣的漂亮姑娘走出来,气质过人,吸引了所有男人的注意力。
她不是别人,正是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