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隍怒目圆睁,早已气极,此刻正待动手,哪想苏鸿信拿出这么一本佛经。
佛教册页一展,宛似一面宝镜,其上所书经文俱是大放金光,字迹赤红如血,只对着一众围上的阴差鬼吏一照,殿中所聚阴魂,无不如春雪消融般散去,徒留几声惨叫。
那神台上的城隍连同文判官俱是神色大变,惊骇欲绝,金光照下,想要反应已措手不及,它们却是觉得眼前这人历经恶战,重伤之躯已难有反抗之力,怎料眼下竟怀有如此奇物,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但见浩瀚佛光一落,一切阴秽之物无不如热水浇冰雪一样,连城隍亦难幸免,但它到底还是一方护城之神,浑身阴气大胜,苦苦挣扎,只似被钉在了原地,一旁的文判官却是个面色惨白的老秀才,不过两个呼吸,已化作一团阴气,魂飞魄散。
“且…慢…”
城隍嘶声疾呼。
“慢?慢不得!”
既然已动手,哪还有手下留情之说,何况自己还是重伤之身,谁知道一时放松会不会着了道,苏鸿信冷哼一声,遂见断魂刀已破空飞出,却是径直贯穿了那城隍的身子。
“轰!”
一声惊爆,再看去,庙中一切又归原样,只是神台上的神像,此刻轰然炸开,唯余一地残泥碎块,墙上,断魂刀犹自震颤不止。
苏鸿信一合经书,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却见刚才握住经书的地方浑似被烈火灼烤过一样,焦黑一片。
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苏鸿信喃喃自语道:“看来以后还不能轻易动用这玩意儿了搞不好,自己先没了!”
想想也是他如今吞魂食鬼,一身阴煞凶邪之气日益浓郁只怕越往后这经书对他的反噬也越大,还需小心谨慎一点。
望着一地泥像残渣,苏鸿信收好经书,拔回断魂刀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
诸事已毕。
翌日城中百姓也不知谁发现了“城隍庙”的变故,自是又引起一番惊动,历经那妖邪作祟,如今城里当真是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人提心吊胆府尹得知,忙又大动干戈。
另一头只说那陈老幺打完更后,回到包公祠却见其中已冷清安静,不见了苏鸿信的踪迹随后视线轻移落在了包公像的脚下就见那里放着一本簿册,正是那“茅山秘术”,其上还有一个月牙状的坠子,地上则是写着“老头保重”四个字。
老人拿起簿册瞧了瞧,然下一刻,但见这瘸腿的更夫抖手一挥,手中簿册立时化作燃灰扬起,烧了个干净,他双目如电,望着祠堂里的包公像,视线落下的一刻,额前竟有一道流光投入那包公像中,转瞬即逝。
“陈守义!”
一声轻唤在祠堂中响起,带着威严,铿锵有力,透人心神。
而陈老幺呢?就在那流光离体之际,老人眼神迷糊,像是喝醉了一样,可听到耳边呼声,他意识一清。
“诶,谁喊我?”
可只含混的问了一句,眼前一幕却骇的他倒头便跪,五体投地,哆嗦着颤声道:“小的陈守义,叩见包青天!”
而他面前,已是氤氲缭绕,一道身影端坐其中。
“且去领了那城隍之位吧!”
安城,书店。
窗外月华正盛,皎洁月光好似霜雪,而原本静悄悄的窗内,忽然凭空多出了几声咳嗽,一个身影坐在床边,独臂杵刀,正低头呛咳着。
看了眼自己断掉的左臂,苏鸿信说道:
“治愈!”
下一刻,只见他左臂的断口处,突地涌出一缕缕晦涩诡异的黑气,像是跗骨之蛆般攀附延伸而出,并且飞快的化作一条手臂的形状,熟悉的感觉渐渐恢复,苏鸿信舒展着自己的左手,看着黑气中显露出的皮肉,望着上面仍旧戴着的戒指,眼神似闪烁了几番。
不止如此,他身上的内伤、外伤、暗伤,也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瞥了眼窗外皎洁的月,秋风拂进,苏鸿信继续道:
“抽取!”
话音一落。
一座风雨交加的青山瞬间像是从天地的尽头轰然砸入了他的眼泊,溅起巨大的涟漪,夷山中的一切,开始在那涟漪中飞快倒流现显,奔腾的洪流、呼啸的狂风,以及风雨雷电,所有的一切。一座座古旧且破败的庙宇,残垣断壁的废墟,狰狞巨大的孽蛟,翻滚的蛇群,还有那些他遇到的人,在那片阴暗的天地间逐一浮出…
“嗯?”
苏鸿信蓦然一凝神,似是看见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轻“咦”了一声,只见那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景象突然定格在了一个蓬头邋遢的老人身上,这人衣衫破旧,手提更鼓,看着花甲的岁数,顶上光秃秃的一片,唯有这两鬓留着几缕白发,一瘸一拐的,浑似那八仙里的铁拐李,活灵活现的连他身上的老泥汗渍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这不陈老幺么?”
苏鸿信神情古怪,这瘸腿老头身上能有什么能耐,难不成这次白跑一趟?
可接下来他猝然一瞪眼,猛的坐直身子,活似青天白日见了鬼。
还真就是见鬼了。
苏鸿信就看见这与他相处数日的瘸腿老头,如今居然摆了个古怪的架势,左手摊掌,右手以食指代笔,竟在手心里虚画了一道神符,指下似有光华流转,拖出玄奥轨迹,飘忽不散,待掌上神符书成一刻,遂见老人掌心朝地面遥遥一推,立见土石开裂,竟然开出一扇鬼气森森的门户,大开阴司之门,把苏鸿信都瞧傻眼了。
“这他娘的隐藏的也忒深了吧?什么来头啊这是?”
同时一个苍老微哑的声音似在他耳畔轻轻落下。
“通幽!”
眼前一切突然俱散,只剩那神符大放晦涩神光,宛似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笔一划,俱是清晰无比,神妙无穷。
苏鸿信楞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被窗外小风一吹,莫名的抖了个激灵,他神情古怪无比,嘴里喃喃道:
“哎呦,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