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视线之中,飞机的机翼以及发动机进气道边缘都沾染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火焰,又似那幻动的精灵,或者笼罩而上的薄光。
而在驾驶舱中,陈麒在机头可见极为明显的蓝色焰光。由于驾驶舱的视野要远远优于客舱的正方形圆边小窗,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所谓的虚空之火。
这蓝色火焰并非紧紧贴于机体表面,而是稍稍有些距离,仿佛凭空燃烧,看上去极为诡异。而且,不仅如此,除了仿若空气中燃烧的蓝色火光,整个风挡视野也是弥漫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同时,蓝色光芒往后倒退而去,使得从驾驶舱的视野来看,似乎飞机处于一个时空隧道之中,充满了科幻的神秘感。
对此难得一见的奇景,别说普通的乘客了,就算是身为飞行员的陈麒都从未见过。
怪不得经济舱中能引发如此巨大的骚动,有此奇景,当是缘由所在。就连赶过来的安全员都深深陷入了此中景色。
这般引人入胜之景吸引了几乎所有乘客的注意力,自从烟雾出来之后,客舱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徐显瞳孔猥琐,微微有些失神。
他喃喃自语:“这是圣艾尔摩之火!”
滇云市,某楼盘售楼部边空地!
“你为什么跟卢文国在一块?你们以前就认识?”徐景扬眼中尽是凶狠之色,厉声质问起温明远。
温明远轻笑道:“我好像也是神工建设的董事长吧,跟特种钢公司的老板谈谈生意,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徐景扬猛然大喝:“他都破产了,你跟他谈什么生意?”“破产了再建呗?还不能东山再起了?”温明远笑道。
徐景扬牙齿紧咬,甚至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可见他是何等的愤怒:“你不知道他的三山特种钢公司就是对我违约的那家公司?”
温明远眉毛一扬,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陈年旧事,说来作甚?再说商圈之中,成王败寇,可不要输不起啊!失了气度可就不好了!”
“气度?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讲气度?”徐景扬惨淡一笑:“原本我也觉得富贵有命,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还没有放下!”
温明远始终噙着的笑脸也缓缓阴冷下去:“卢文国人家可是按照合约付了违约金,可不欠你什么!难不成还不允许破产之人再涉商界?这未免有些霸道了吧?”
徐景扬的脸色也同样沉了下去:“当年我就知三山特种钢的供货对我极为重要,所以当初签合约的时候,把违约金调得非常高。可就是天价的违约金也不能阻止卢文国违约。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卢文国为什么要违约?违约对他能有什么好处?破产吗?”
温明远:“可能当时他昏了头呢?”
“卢文国那只老狐狸会昏了头?肯定是有更大的利益让他觉得赔上自己的三山公司都在所不惜。”徐景扬冷然道。
“哦?那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了!”温明远面无表情道,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点儿感兴趣的样子。
看着温明远如泥塑般的表情,徐景扬压低声音,以饱含愤恨之气道:“当初那天晚上我跟你商量两家订婚宴的时候,我喝多了。跟你透露过,我把所有的钱都投在了那个工程上。我觉得,这个就是原因吧!”
温明远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见此情形,徐景扬怒意更甚:“为何要这般对我徐家?难道徐显不是你未来的女婿?”
温明远听得此言,哈哈大笑,目露凶光:“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徐显一个好男儿,可覆灭天宇建设的机会可只有一个!”
天宇建设就是徐家曾经的支柱产业,在国内建设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巨头企业。就算是温氏集团旗下的神工建设都要稍逊半筹。可是,即便再多的辉煌,今天还不是成了昨日黄花。
温明远如此言语,无异于承认了他对徐家捅刀子的行为。这让徐景扬几乎崩溃,没想到徐家破落竟是拜这个曾经的准亲家之手。
“为什么?”徐景扬沉声问道。就算是知道现在问这个已无意义,但是徐景扬还是想知道温明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哈哈!徐景扬你果然不适合经商!”温明远畅快大笑:“若是那晚你没跟我透了你家里的底,咱们还真有可能成了亲家。可是,没有如果了!那个信息太诱人了,我不抓住那个机会,我就不是温明远了。”
“亲人都会反目,手足都会相残,何况是一个未来的亲家?你今天的下场就是你咎由自取而已。乘着大势,是个人都能飞黄腾达,可风停了,没本事的人终究要被淘汰的。”温明远说道。
在温明远眼里,徐景扬这种人都能成功完全就是运气使然。现在徐家的处境才是他们该有的位置。徐景扬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商人,他太天真了。
或许是过于得意,也或许觉得要跟自己结成亲家了,松了提防,徐景扬竟是在酒后讲自己的财务底细给透露出来了。
毕其功于一役,胜了自然赚了盆满钵满。可是,这也意味着,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子,将会毫无还手之力。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徐景扬都应该将这么重要的信息烂在肚子里。所以,温明远才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徐景扬咎由自取。如果硬要追究的话,也不能说是温明远说的有什么问题。
徐景扬的胸口急速起伏,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对家族破产的事情看开了,然而,真的再度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放不开。
看着徐景扬捂着胸口,有些痛苦的表情,温明远冷笑道:“莫不是咱们徐总的心脏问题还没有好利索?我可没碰你,到时你可讹不到我身上!”
温明远是知道徐景扬的心脏一直有些毛病的,见徐景扬心口有些痛楚的模样,甚至还言语补刀了几句。
在温明远的想法里,徐景扬现在的行为也就是无能狂怒而已。胜负已定,徐景扬还能翻了天不成?
而且,温明远其实并不满意徐家这个暴发户的亲家。要不是温静姝认死理,温明远怎么可能会答应温静姝和徐显的婚事?
如今,徐家破败,建设行业去了一大敌手,神工建设迎来了二次腾飞的机会。他的宝贝女儿也不用跟徐显结合,端是一石二鸟,畅快无比。
至于徐家?他可是帮忙处理了几个棘手的债务,算是仁至义尽了,即便这也不是出于好心,但总归是抹杀不了的事实。
徐景扬老实点,大家相安无事,老死不相往来。要是徐景扬还敢动什么歪心思,温明远捏死现在的徐景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徐景扬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捏住他的心脏,一股难以想像的痛苦在胸口升腾起来。他的四肢逐渐转而冰凉和无力,他就感觉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迈个步子都没有力气。
渐渐的,徐景扬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眼皮也变得种如千钧,不过片刻,只觉眼前一黑,竟是昏死过去。
星游航空,总裁办公室。
温静姝正在听着手下人员报告近来公司的运营情况,就在这时,杨宁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当先发现办公室还有其他人,便是让那人先出去。
温静姝有些好奇,一向沉稳的杨宁怎么变得如此鲁莽,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等人出去之后,杨宁立马道:“徐景扬晕倒了,刚送到医院去。”
“什么!”温静姝霍然起身,满脸惊色:“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虽然她恨死徐景扬了,可是他毕竟是徐显的父亲,可不能出了问题。
温静姝火急火燎地就准备出门,却是被杨宁一把给拉住了,侧身小声对温静姝道:“董事长也在!”
杨宁口中的董事长只代表一个人,那就是温氏集团的掌舵人温明远。
“我爸也在?”温静姝脑子一下子就乱了:“我爸跟这事儿有关系?”
暂且不论温明远怎么会在滇云,她可是直到她父亲一直瞧不上徐家。若不是她的坚持,之前的婚事连谈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她父亲碰上徐显的父亲,看得徐景扬现在的境况,稍加嘲讽,不得把徐景扬气得好歹?徐景扬的心脏可不好,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这辈子就肯定和徐显是陌路人了。
“是董事长派人将徐景扬送到医院去的。”杨宁说道。
听得自己的父亲果然跟此事扯不开关系,温静姝就觉着愈加烦躁:“先去医院再说。”
温静姝说完,直接冲出了办公室,而杨宁立马追了上去。
“小姐,你可要明白自己的立场!你现在跟徐家没有一点儿关系,看一眼就行,不要多生事端。”杨宁嘱咐道。
温静姝脚步一顿,深深地看了杨宁一眼。若是换作他人敢这个跟她说话,当场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我自有分寸!”温静姝丢下这句话,脚步瞬间又是快了几分。
杨宁只感到头大如斗。她伺候的这个大小姐平时的时候都是视徐显为生死大仇,在徐显进公司之后,使了不少绊子。
比如之前让学员队助理付星故意没有及时通知徐显更改的考试时间,让得徐显差点儿没有通过考试。还有那个闻所未闻的下机队检查,也是总裁办直接授意飞行大队大队长曹进文,让他临时加上去的。甚至说,检查完之后,让徐显配合连山雪的改装训练,也有总裁办的影子在。
可以说,徐显从进公司以来,一直流年不利,跟温静姝有莫大的关系。
然而,看上去对徐显有着深仇大恨的温静姝一到关键时刻还是向着徐显,这就让杨宁非常忧虑。
她现在并不觉得徐显是温静姝的良配,她想要温静姝能够摆正自己的立场,管好自己的心思,划清与徐显或者说徐家的界线。
不过,从刚才温静姝急切的表现来看,她的想法似乎只是一种奢望了。
简直就是孽缘!
滇云市第一人民医院。
徐景扬半躺在病床之上,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还没失神多久,病房之外便是进来一人,后面又紧跟过来一个人。
徐景扬等看清来人,非常明显地怔了一下:“静姝?”
“徐叔叔。”温静姝有些腼腆地喊了一下徐景扬。
“你怎么来了?工作的事?”徐景扬问道。对于温静姝,徐景扬觉着当自己儿媳还是相当不错的。最关键的是,当时他和黄瑛都看得出来温静姝是真心喜欢徐显的,而且家世,教养,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着实有些可惜了。
依着徐景扬的猜测,温静姝应该不知道她父亲温明远的所作所为。
温静姝:“我现在在这边的一个分公司工作。然后,听说叔叔身体不舒服,就过来看看。”
“这边的分公司?”徐景扬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不会是星游航空吧?”
温静姝俏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徐景扬是知道星游航空是隶属于温氏集团的,但是他想不到温静姝会来星游航空这个相对边缘的产业。这个很没有道理的,那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他的儿子了。
“可惜了,可惜了!”徐景扬连连惋惜道:“要是你能和小显在一起,他也不用跟我在受罪了。”
闻听此言,温静姝眸子瞬间亮起:“徐叔叔,你不记恨我家?”
徐景扬猛地一窒,难不成温静姝知道他爸做的事?
“当初我们家将资金都投进了分院的建设中,实在没有多余的资金帮助你们了。”温静姝这丫头也是搞笑,之前对徐家爷俩儿恨得牙痒痒的。等一见真人,立马缴械投降。这还只是徐显的父亲,要是见着徐显本人,那点儿恨意早就是烟消云散了。
即便是温静姝的大总裁人设,还是逃不过死傲娇的性格。
“说什么呢?”徐景扬一听是这事儿,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温静姝知晓温明远的事情,那他就有必要重新审视温静姝了。不过,他实在搞不明白温静姝在说啥?当初,他确实向温家求助过,但他知道徐家以亿计的窟窿面前,很多公司的资金流根本难以承受。所以,在温明远表达爱莫能助之后,徐景扬并没有过多纠结。至少在这点上,徐景扬没有怪过温家。他不明白温静姝怎么拿这件事特别说出来,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不成?
徐景扬说道:“这本来就是徐家的事情,如何能怪到温家?而且当时徐家窟窿太大,要是一心寄希望于温家的帮忙,可能也会把温家拖下水。”
温静姝听到徐景扬的话,立时精神大振:“真的?我一直以为叔叔因为那事儿怨恨我家的。”
“误会而已。”徐景扬摆摆手道。
“那”温静姝瞬间有些激动,然而,被后面的杨宁轻轻拉了下袖口,希望温静姝能稍稍冷静一些。
光是徐景扬稍微松了下口,温静姝就急不可耐地起了跟徐显复合的想法,她真的一门心思扑到了徐显身上。
不过,杨宁的打断并没有影响到温静姝的热情,她觉得在今天先跟徐显的父亲说清楚,为将来和徐显复合做准备。毕竟她跟徐显分开,并没有不可调和的原因。
就在温静姝有些止不住话头的时候,病房门又是被打开,温明远跨门而入,一声断喝:“温静姝!”
温静姝猛然回头,正好直视到温明远:“爸!”“你先出去!”温明远冷声说道。
温静姝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目光落在温明远铁青的脸色,被杨宁连拉带拽地离开了病房。
杨宁看得出来,温明远是真的动肝火了。
等到温静姝和杨宁都出去之后,温明远声音冰寒地对徐景扬说道:“你刚才跟静姝说什么了?”
此时温明远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得徐景扬真的是畅快无比,他嘿嘿一笑,龇着牙齿:“看来你机关算尽,最后温家一般的财产还是要姓了我徐家!”
一股子暴怒之意从温明远胸腔之中爆发出来,他瞬间就读懂了徐景扬话里的意思。这话要是换在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只会嗤之以鼻,觉得那人是得了失心疯。
可这话从徐景扬嘴里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当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徐景扬,而在于徐显。
然而,温明远也不是在言语上能够乖乖认输的人,立马反击道:“我看你是昏了头,尽说一些混账话了。”
“昏了头?”徐景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道:“莫要掩耳盗铃,女大不中留,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徐景扬直接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顿时引得温明远雷霆震怒:“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以温明远和徐景扬之间的阶层差距,温明远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弄死徐景扬也不是不可能。
徐景扬知道温明远可不是那种色厉内荏的货色,他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不过,徐景扬浑然不惧,只是轻蔑一笑:“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起家的吗?”
温明远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圣艾尔摩之火源于古代外国的圣人之名,原意表明桅杆的放电现象。
圣艾尔摩之火虽有火焰之名,但是并非真的火焰,而是电!
“圣艾尔摩之火不是应该常见于雷雨天气吗?”徐显虽然看穿了圣艾尔摩之火的本质,却是还是有所局限。在他的印象里,圣艾尔摩之火应该更大概率出现在雷雨天气,然而,现在外界怎么看都不像是雷雨天气的样子。
这就显现出徐显的知识局限性,虽说圣艾尔摩之火常见在雷雨天气,但并非必要条件,徐显有点儿认死理了。
圣艾尔摩之火初见之时,极为绚丽,见者心驰神往。然而,时间一长,心中顿时就生出一种鬼魅之感。
驾驶舱中,陈麒的视野更加广阔,可以将那蓝色炫光尽收眼底。可是,陈麒并不知道圣艾尔摩之火的典故,只是看到整个风挡的视野被至于蓝光隧道之中。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陈麒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驾驶舱里,机长已经失去意识,也就是说,全机不到两百人的性命都交到了他手里,很不巧的是,他的命也在其中。
正是知道这一点,陈麒越来越觉得害怕。他虽然从来看不上那些飞了一辈子的飞行员,但在这个时候,他才多么期待老教员没有晕倒啊!
他已经无法继续在这个高度上待下去了,他必须立即下降,他必须立即着陆。
就在他想要再尝试联系管制,申请下降的时候,手指刚刚按在通话按钮之上,然而,他却没有按下去,因为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就好像蛤蟆腹部的鼓荡之声,又似那山雨欲来的断续闷雷,陈麒就听到一阵低频高振的奇怪声音。
陈麒一开始还没有还想明白这是什么动静,忽然之间,他脚掌所踏之处陡然感到一阵极为明显的抖动。
飞机在晃!
不是颠簸陈麒就算再草包也分辨得出来这种晃动非是气流颠簸引起,而是另外的原因,比如飞机本身瞬息之后,陈麒脑中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这种低频率,高振幅的现象非常符合他所猜测的一种故障形式。
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这一边的发动机。在于发动机进气口边缘同样包裹着淡淡的蓝白色光芒,这并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事情。
进气道之中正在不定时地爆发出亮光,这亮光不是在涡扇叶片中发出,而是更里面,源自于压气机。
“回火了”陈麒如遭重击,连着他的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住他的心头。
发动机喘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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