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给黑暗大地披上一层淡淡的白纱。
本一座冷清萧瑟的武馆,却是突然传出一阵争吵声。
此刻。
许良生前的弟子,有七八人聚集在灵堂。
为首者看着还未从悲痛中缓解,哭得双眼红肿的孤儿寡母,严厉逼问道:“师母,师父留下的腿谱在哪里?”
紧紧抱着孩子的妇人,脸色有些苍白,一天滴水未进,不仅要承受白天丈夫横死的剧烈打击,晚上还要被丈夫生前弟子逼迫交出腿谱的事实,心神格外疲惫。
“我...我不知道。”妇人红着眼,畏惧道。
“不知道?”
为首者是个身材魁梧,强健有力的黑面男子,那高大的身躯,和时不时眼中闪过的凶煞之色,给妇人带来极大的压迫力。
“我告诉你,我叫你师母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不要让我难做,赶快把腿谱交出来。”黑面男子恶狠狠道。
话完。
人还走向前,攥紧拳头,目光暴戾地逼视向妇人。
妇人面露畏惧,不由抱着孩子往后一缩,一行如珍珠般的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过脸庞,带着哽咽声音道:“我真不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会有腿谱?你师父生前又没有交代给我。”
黑面男子冷笑两声:“呵呵。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你把腿谱交给我,等我练成,我一定会给师父报仇。”
妇人沉默哭泣,只紧紧搂住孩子,把头低下靠向孩子。
见她不说,黑面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残暴之色,于是向后面两个师弟使了个眼色,狞声道:“师母,你别逼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随后,那两个师弟四目对视,当即上前,不顾妇人的挣扎反抗,用力按住按住妇人那光滑白皙的双手。
只见黑面男子一步一步走来,看着清秀可人,惊恐万状的师母,脸色愈发狰狞扭曲,双手狠狠抓向师母的饱满胸脯......一下子从其怀中抱走了孩子。
“哇.......”孩子猛然从梦中醒来,发出惨叫哭泣。
妇人瞪大眼珠,用尽所有力气欲要挣脱束困,但显然白费功夫,两手被紧紧禁锢,便只好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快把孩子还给我。”
“哼。”黑面男子双手高举嚎哭的孩子,“你要不把腿谱交给我,我就把他摔死。”
妇人一听,头如捣蒜,连声答应:“我给,我给。”
“只要别伤害我的孩子,做什么都行。”
闻言,黑面男子让那两师弟松开手。
妇人站起身,来到堂前位置,看了看周遭地板,最后选了一块颜色较淡的大理石,然后将其敲开。
底下有一个古朴木盒。
显然其内装着回旋腿这门腿功。
见状,黑面男子脸色大喜,心头一片火热,脚步急忙走来,想要伸手抓向木盒。
但妇人却是快他一步,将盒子紧紧抱住,颤声道:“把孩子还给我,腿谱就给你。”
黑面男子一愣,微眯双眼,随意把孩子抛给了她。
丢下木盒的妇人,急忙接住孩子,正当她心中暗送一口气时。
“妈的!敢跟我讲条件!”
黑面男子面色凶狠,狠狠一脚踢来,直中她的腹部。
妇人顿时被踢得口吐鲜血,趴跪在地上。这顿时引起其它弟子们的哄堂大笑。
而在她的旁边,内堂中央,摆着一张供桌。
其上瓜果白烛,中间挂着一张黑白画像。那是她丈夫,许良的灵照。
画中人衣穿黑褂,面露微笑,笑容僵硬、定固、死板,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场上,仿佛在注视所有人。
“走!”
黑面男子检验过木盒内的确有腿谱,便心满意足的带着人走了。
妇人紧抱孩子,娘俩放声痛哭,哭声凄凉悲惨,好像在诉说着心中数不尽的悲痛。
待黑面男子等人打开门,正要走出去时,却是发现门外正立着一人。
那人看了看黑面男子手中的木盒,又望了望灵堂上嘴角还在滴血的痛苦妇人,眸光逐渐冰冷,森寒道:“木盒留下.....再自废双腿,我饶你不死。”
黑面男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男子,一米七八的身高,身材修长,面容冷酷,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有些面熟,但他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
索性他直接不想了,当务之急是把腿谱带走,这可是武馆唯一且最贵重的财产。不管是去拍卖,还是自己练武,都可以。
黑面男子嗤笑道:“你谁啊?好大的口气,还让我自废双腿。”
身后师弟仗着人多势众,也纷纷附和道:“就是,估计脑子有毛病。”
“师兄,别理他,我们走。”
“走什么走,他说打断师兄的双腿,既然这样,倒不如我们打断他的双腿算了。”
“...”
一时间,讥笑连连。
林克暗暗摇头,看来今晚是要逼他大开杀戒了。
他向来见不得忘恩负义之人,尤其是像黑面男子这样。
等师父一死,便上门欺负孤儿寡母,毫无做人的基本原则,实是猪狗不如之人。只会恃强凌弱,窝里横。
这种人往往是最为歹毒的,比那些帮派的人还狠心。
毕竟帮派人士只会对别人下毒手,绝大多数人还不会向有恩于己的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三招之内,我要你连跪下痛哭流涕的机会都没有!”
话未完。
心意拳第一层!
林克面色一变,脸上煞气滚滚,眼中杀气一闪而逝,旋即运转劲力,右腿狠狠一踏地,借助强大的反作用力,人如出膛的炮弹,以惊人的速度,狠狠冲击而来。
“这......”
黑面男子脸色大变,瞳孔猛地一缩,正要摆腿横扫,却是慢了一线。
一击重拳击中其胸腹。
劲力爆发!!!
巨大力量从胸口传递到后背,“啵”的一声,后背衣服赫然被打爆出如拳头大小的衣洞。
“这是第一招!”
林克露出一排森森白齿,随后,坚硬肘击紧跟而上,如流星划破天际,快、猛、狠,从高而下,一击狠狠打在黑面男子的天灵盖上。
嗡——
黑面男子遭此重创,如重锤一样砸在脑壳,瞬间鼻孔溢出鲜血,意识几近昏厥,人歪歪扭扭,站立不稳。
“最后一招!”
搭桥过路!!!
林克手肘一曲,脚步前后分开,顺势轰出一拳印在黑面男子心脏部位。
黑面男子神色一顿,目光呆滞,陡然站立不动,身子连连打颤,仿佛神经混乱状态一样,颤抖个不停。
鼻子和嘴角鲜血如注,不受控制的流出,随后,坠落地面,两腿有力抽搐。
见一击毙命。
林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望向呆若木鸡的其他人,气势汹汹,不禁散发出一股狠戾、暴虐、危险的气息。
“杀人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其余人神色惊恐,连滚带爬的逃离。
就连刚到的迅风拳馆众人,看见眼前这血腥一幕,皆吓得头皮发麻,心头发寒。
这年轻人好大的杀性!
他们面露忌惮和惊惧,连忙屏息后退,直拉开一段不短的距离才止,生怕冲撞到这位杀星。
相比于腿谱,还是自己小命更为重要。
林克冷冷扫视他们一眼,眼神凶恶且无情,令那些人心脏陡然一滞,仿佛面对森山猛兽一样,一股重重危险感如潮水般将他们紧紧包围,压得喘不过气来。
捡起木盒,林克步入武馆。
当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迅风拳馆的人才小声讨论:“这人是谁?好刚猛的拳法!”
“不知道,估计是别家武馆刚晋升的入室弟子吧。”
“那腿谱还要不要了?”
“想找死,自己去。”
“...”
灵堂内。
林克将木盒归还给妇人,随后,目光看向黑白像,从桌上取出三根香点燃,郑重开始上香。
俗话说,人死为大。
虽许良落败身亡,但冲着那股敢上生死擂的勇气,还不失为一个纯粹的武人,令人钦佩。
“你是谁?”妇人素衣沾染血迹,用手背轻轻擦了擦泪水,疑问道。
刚才林克暴锤黑面男子的整个过程,她都看在眼里,见到黑面男子死去,她心中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畅快淋漓。
上香完毕。
林克淡淡回道:“一个武人。”
“武人么?”妇人望向灵堂的黑白像,“他也是武人,不过武人死得快。”
林克眼眸低垂,轻声道:“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武人有自己的归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是要腿谱吧?”妇人望向桌案上的木盒。
“不是要,而是买。”
林克掏出一叠厚厚纸币,轻轻放在桌上,温声道:“这里有五百块。”
“虽然钱不多,但足够你们娘俩回乡下,安置田产和房屋,安居乐业的过日子。”
“腿谱交给我,保你娘俩无忧。不给我,你根本走不出滨海市。”
他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诉说平常之事。
妇人若有所思,忽然望向门外,那里若隐若现着几道人影,在暗中窥伺这的一举一动。
“你是个好人。”不知是害怕,畏惧,还是感激......她一边哭,一边笑,一边抹泪。
林克摇头,纠错道:“我只是个武人。”
“答应的话,就把东西收拾一下,我护送你娘俩上火车。”
妇人转头,看着丈夫的黑白像,坚定道:“我卖。”
良久。
武馆走出三人。
一男一女一孩子。
男人带着一大包行李,行李中装有许良的骨灰盒和黑白像。
他们漫步在阴暗走巷中,沿途鬼祟之人皆不敢阻拦,只静静跟在后头。
巷子里钻出的黑影越来越多。
毕竟是一门腿功,货真价实的武功,在武人眼中价值千金不止。
早引起整个武行的觊觎。
有迅风拳馆的,白鹤手馆的,黑煞刀馆的,破碑掌馆的.......
连心意门的人都来了。
郑师带着众多门徒,一路保驾护航。
有心意门的护佑,林克三人顺利抵达火车站,安全送娘俩上车。
这是林克唯一为妇人和孩子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