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沉默中，屋子里的每个人现在都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们自己互相也不知道。

王德发看大家都不说话，知道大家被他这突然的决定彻底打乱了阵脚。

“大家既然不说话，我就接着说了？”王德发试探性的问大家。

还是没有回应。

“其实呢，大家也都别多想，分开过呢，不是说，我和你妈就非和你们过不到一起，这点，我觉得咱们一家子做的挺好的，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吧。这几年的时间，我和你妈两个东奔西离，也确实体会到了你们的不容易。你看我们两回来也好长时间了，以前都是你妈给咱们全家收拾一天几顿饭，现在，这活全都落在菊花的身上，她也累，我们都知道的。我和你商量好了，趁着我们现在还能动得了，自己能收拾着吃到嘴里，就不麻烦你们了，等我们两老的动弹不得的时候，那时候，也只能麻烦你们喂一口饭、给一口水喝。”王德发说。

这下，大家知道王德发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就是菊花。

“爸，妈，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合你们的胃口啊？”菊花弱弱地问，甚至头都没怎么抬起来看大家。

“菊花，你不要多想，你的饭合我和你爸的胃口呢，我和你爸就是觉得，你做着一大家子的饭，辛苦的很，还要管着你们小家子的生活，女人的苦，妈能懂。”马秀娥就怕菊花想偏了，赶紧补充说。

“你妈说的对呢，菊花，贵生，还有来弟，你们不要多想，再说一句话就是，我和你妈啊，就是不想拖累你们，现在还没到你们每天这样照顾我们两的时候，这个问题呢，我们两已经考虑好了，你们可以给建议，但是动摇不了我们的决定。”

“爸，既然你和我妈都做好决定了，我没啥可反对的，只是，你说，就你们两，多做两个人饭，又多不到哪去，何必要一家人两个厨房一天忙活着呢。”菊花说。

“菊花，我知道，今天做这个决定，可能比想不通的就是你了，你也懂呢，我和你妈没法永远陪在你们身边，你们自己的日子，还是要你们自己过啊，另起炉灶，是分开单过了，但全家人的心还是在一起的嘛，你们要是忙了，娃娃就交给我和你妈，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孙娃子们在，我们两也不觉得家里冷清和无聊。”

“你，你们，决，决定，好了，就好。”贵生在一旁听着，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那就行，贵生，你和菊花两口子，以后就在你们家好好的过日子。这样菊花每天不被拴在厨房里了，还能帮你把商店的事分担一下。”王德发说。

贵生都已经答应了，菊花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默认了。

“接下来呢，来弟，你们娘两的事，咱也一起讨论一下。”王德发说。

“我有什么可讨论的事啊，爸，你说的奇怪的。”来弟有点纳闷。

“你怎么了，你的问题最多，只不过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提究而已。”王德发看着来弟，突然就气上来了。

“好，好，你说，我听着。”来弟一看她爸的架势，不像是开玩笑，也认真了起来。

“本来你的事呢，我想着等你玉婷和成龙要是回家了，咱们一大架子，一起讨论，但目前来看，咱们全家能全都聚在一起的机会在什么时候，我们自己都说不上，我就把我们两决定先告诉你，以后等玉婷和成龙回来了，他们要是有啥想法的话，再说。”

“老汉，你就抓紧时间说吧，饭都吃完好一会了，孩子们一会写完作业还得早早睡觉呢。”马秀娥在一旁催着王德发，王德发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当会计的职业病就犯了，跟算账的一样，就停不下来了。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姊妹几个之间呢，来弟是最辛苦的一个，这个苦，不是她有多忙，更多的是心里，她苦，这个我们都知道。以前，我是那么操心贵生的事，一直到菊花来到家里，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来。但是，来弟，在你跟前，我是只字未提，你看看浮萍现在都已经多大了，你读的书，是屋子里最多的吧？好些道理我也就不想给你讲，就怕你觉得烦。成龙和玉婷，人家的日子也算是稳定了，我想着，以后她们两回来在镇上住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所以就不考虑他们两的想法。你呢？一个人带着孩子打拼了这么多年，一直只身一人，如果你就认定了自己会在镇上一辈子，我也得像考虑贵生一样考虑你的事啊。”

“哎呀，爸，你都说的什么啊，我好着呢，哪需要你这么为我考虑啊。”

“两件事得给你说，贵生和菊花也要听着。”王德发说。

“一是，你的个人问题，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我们都不给你压力，个人问题是你自己的生活，你是女子娃，又不像贵生，我再给你到处跑动，别人都笑话呢。”

“二是，如果你以后就在家里了，咱家这老院子呢，我和你妈商量了，她也同意，就留给你，贵生和菊花你们两的院子有，你们一家四口住着一点的问题都没有。我这个提议，你俩没啥问题吧？”

“没，没有。”贵生说，院子嘛，又不是钱，越多越好，有了就行，给他姐姐，也是自己家的，贵生根本没多想。

旁边的菊花，一句不吭，头也没抬，大家就都当她是默认了。

“我和你妈，迟早是要走的人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能居有所、吃有米嘛，来弟，你同不同意的，决定就这么做了，可以说，今天开始，咱家这老院子就是你的了，你以后是在家也好，还是你另有打算也好，总之，就留给你吧，他们几个的想法，我也就不采纳了，就算是我自己做主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汉，你说完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要和贵生继续喝酒啊，我们就去再准备两下酒菜，不喝的话，就散了，让娃娃赶紧回去写作业早点睡觉。”

“行呢，那帮我和贵生再弄两个凉菜，我们两把这瓶好酒喝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吧。”

与其说这是王德发在给大家开家庭会，不如说是在给在家的两个孩子安排自己的后事呢，显然是有点早，但也确实应该。

至于这样的安排，到底所有人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王德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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