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问你这个,俺是问你当初不接那个买卖,却被人出卖这事儿。”
“这个更没啥后悔的。当胡子这些年,我从未杀过无辜的人。那个人我打听过,在十里八村口碑很好,几乎有牲口的人家都受过他的帮助,杀他有违我的规矩。而且,那小王八犊子还是那老头的徒弟,更他妈让我看不起。”
有牲口的人家?受过帮助?这个人…
“那你又值得吗?”黑姐反问了同样的问题。
“有点不值得。”姓朱的男人顿了顿,自顾自说了下去:“要是当时就把那个欺师灭祖的小*崽子杀了,就值了。”
“你这叫妇人之仁。”黑姐毫不留情地继续抨击他。也不知道是说当初没有去杀那个老人导致自己被抓还是指没出手杀了那个打算雇他的人。
“那后来呢?”叶灵蕖也表示出了好奇。
“在我被官兵围住的时候,我看见那小子进了另一间茶楼,楼上窗口站着一个各咎子都不齿的人,我们都叫他‘雷老鼠’。”姓朱的男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想必雷老鼠会接下这趟买卖吧。也不知道那老头怎样了。”
乍听到“雷老鼠”这个名字,叶灵蕖忍不住有些想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闻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和这个雷老鼠已经两番交集了。
如果算上自己把他重新封在洞里那一回,就是三次了。
“朱大叔,你说的那老头到底是谁啊?”她总觉得这事和容青水的师父有关,有意打听根底。
“这个我不能说。虽然我有我的规矩,不能接这买卖,但行内规矩我也要守,不能出卖雇主信息。”
“你可拉倒吧,差点没死在人手里,还保个啥密啊。死心眼儿个玩意。”黑姐嗤笑一声,落井下石。
“俺进来之前,听说王城兽医馆的田大夫在半拉山门遇袭,幸得他大徒弟舍命相救,才得走脱了来。”年轻女子突然接口。
隔壁的男人彻底沉默下来。
“听言谈,这位大叔想必不是无名之辈,怎会这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了?”现在灵蕖几乎能确认,他们说的就是二表哥的师父,田灵珊的父亲无疑,所以继续套话。
“他啊。就是大名鼎鼎的朱立羽,东北绿林道上人称‘东来紫豹’的便是他了。听说还和皇上是亲戚呢。”黑姐语气中含着不屑,脸上却露出敬佩的神色。可惜朱立羽看不到。
“原来朱大叔这么有名啊!听绰号,想必大叔轻功很高吧。”叶灵蕖赞叹一句,表现出一个小迷妹的样子。心里却是瞬间转了两个念头,一个是“东来”这个词,可是带着祥瑞之意,另一个是万历皇帝叫朱翊钧,翊字拆开全是“立羽”,看来这人十有八九真的是当今皇上的哥哥。
“那可不。朱哥靠这身轻功劫富济贫,在这左近贫苦人家的心里,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所以才叫他‘东来紫豹’,意思就是他一出现就像紫气东来一样,必有好事。”年轻女子也不叫“老朱”了,脸上出现了真迷妹才有的表情。
此后,几人便闲聊一些各自见闻。那三人先进来,便只讲些各自的经历,叶灵蕖则告诉了他们最近附近发生的一些事。
牢里的待遇比不得外面,也没人管晚饭,看看天晚,大家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天刚亮,东歌就亲自带人过来了,把叶灵蕖接了出来。她听哥哥布扬古回去讲了叶灵蕖协助表哥治好宝马的事,很为这个小姐妹有本事而高兴,白芦放在那里也更加放心。
不想夜里有人来报,称发现有人偷了公主格格的白马招摇过市,人已经抓在牢中待审,白马已经送还。
因为是层层上报,待她知道时已经太晚,不方便前来,便熬到今早,急急忙忙来救她。
那官差头目一见公主格格亲自来领人,就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好一顿赔罪。叶灵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既有人首告,人家尽忠职守而已,也说不上过错。她只要求自己与公主之间的亲近不得外传,并未提及其他。
两人既已见面,东歌没理由放她回去,非要她陪自己在王城呆两日。叶灵蕖知道她当时留马,就存了这心思,便也不拒绝,同她回贝勒府去了。
那边东歌派人去村中送信,好教家里不要惦记,便放心大胆留住了叶灵蕖。
这小丫头不过才两天没见,越发缠人了,为了彰显自己重视叶灵蕖这个朋友,神秘兮兮地拿了半罐罐头出来,要与她分享。后来得知这东西就是叶灵蕖做的,便死活要现在做给自己吃。
叶灵蕖从小就听东歌的故事长大,心里对她又怜又敬,这次见到本人,想到她不过还有十余年寿命,便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亲自下厨房给她做罐头吃。
贝勒府自然是有白糖的,水果也不缺。用白糖做配料熬出来的罐头,无论是桔子的还是苹果的,口味都比加冰糖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块,东歌更是爱不释手,直到吃撑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汤匙。
这一呆,就是五天,东歌才不情不愿地让她走。当然,走也没走彻底,小丫头又跟她撒娇,非让她在府里做了些罐头,两人一起去摆摊售卖。
因为是在王城里,保护起来方便,布扬古也就由着她了。经过这件事,叶灵蕖对布扬古的观感有所改变,因为她发现这个贝勒爷其实极宠东歌,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东歌人平时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再刻意打扮一番,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临中午的时候,五十罐罐头便售卖一空。
这可是用白糖做的,十五文钱一罐啊!西王城果然不白比东王城大,家境殷实的人家要多得多。
两人分别时,叶灵蕖把一天赚的钱分了三分之二给东歌,小丫头却拿了另外三分之一。若不是觉得这是自己亲自赚的钱,意义不同,她一个子儿都不会要的。
临走,又让叶灵蕖牵上了白芦。美其名曰让这个懂兽医的朋友好好照顾照顾它。她去牢里领叶灵蕖的时候,给官差的理由也是这个。
好几天没回家了,叶灵蕖心里有些急,白芦通灵,脚也生风一般,一口气驰向村里。
当叶灵蕖再次背着新采的野李子出现的村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