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本不是聪明机变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干净利落地挑破向淑雅的心事,可能会让她有些难堪,却能够尽可能地消除隐患。
继续装作不知晓,今日倒是舒服了,来日却很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
弋阳郡主她见过,更听际儿说了不少她的事情。
雅儿无论哪个方面都无法与她抗衡,一旦把她惹毛了,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她瞧着郁儿对弋阳郡主是动了真心的,为了他的终身幸福,绝不能节外生枝。
乔氏权衡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雅儿啊…”她抚了抚养女的鬓发:“义母一向是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的,你同义母说句实话,心里装着的人是不是你二哥?”
向淑雅大惊:“义母…”
乔氏苦笑了下:“义母脑子笨,但我毕竟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你们这些小儿女的心思。
你二哥那般出众的少年郎,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向淑雅噗通一声跪下:“义母,女儿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好孩子快起来。”乔氏病中无力,只能虚扶了她一把。
向淑雅却不肯起来,依旧跪得笔直。
乔氏无奈道:“义母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跟我一样…”
向淑雅年纪小,并没有机会见过骆氏,对她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在桓家生活了近十年,有些事情也看得分明。
义父和义母都是好人,待她也都极好,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却并不亲近。
义母在义父面前一向都有些胆怯懦弱,但她的一颗心却全都在义父身上,因此对他言听计从。
义父对义母也算温和,却有着很明显的疏离。可他提起二哥的生母时,眼中的光彩却让人无法忽视。
长辈们的事情她不便打听,她也没有资格指责义父薄情,但她心疼义母却是真的。
她往前挪了两步,把脸埋在了乔氏掌心里。
乔氏鼻子酸酸的,闷声道:“雅儿,义母也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你义父。
那时他的年纪还没有你二哥和三哥大,是郡公府的世子爷。
他端坐在高高的骏马上,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哪里敢肖想他那样的贵公子,就觉得看过也就过了,时间一长总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我还没有来得及把他忘干净,老夫人竟托媒人上乔家提亲。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家中备嫁时的情形,整日像是做梦一般,就怕什么时候梦突然就醒了。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义父已经在军中娶了亲,
他的妻子出身将门容貌绝色,气质更是高贵典雅。
在她面前,我就像是长在野地里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她越说越伤心,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义母别难过…”向淑雅抬起小脸,从袖中抽出丝帕替她拭泪。
乔氏哭了一阵,好容易才平复了心情。
“雅儿,义母同你说这么多,并非想向你诉苦,更不是埋怨你义父。
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孩子一定不要对心里装着别人的男子动心,更不要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打动他们。
趁着如今你对郁儿的感情还不深,他也不知你有这样的想法,早些把这心思给断了。
雅儿这般漂亮懂事,将来定会遇到一个把你放在心里的男子。
女孩子的感情珍贵,一定要留给那个值得你爱的人。”
向淑雅的眼泪簌簌而下:“义母,女儿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桓郁和桓际随老郡公走进了书房。
主人常年不在府中,书房却依旧是一尘不染。
老郡公缓步走到博古架旁:“郁哥儿,际哥儿,来给你们祖母上炷香。”
兄弟二人不敢怠慢,整理了衣冠后走了过去。
上过香磕了头后,兄弟俩侍立在老郡公身后,祖孙三人一起凝望着画像中的女子。
画像已经有了些年份,纸张也有些泛黄,画中的女子却浅笑盈盈,依旧是从前的少女模样。
因为年纪尚幼,少女的样貌和身材都没有长开,样貌虽生得清丽,却也谈不上天姿国色。
以一个外人的角度看,她的容貌与盛年的许氏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但老郡公的眼神和举止便足以说明一切。
这名少女占据了他的整颗心,拥有了他所有的温柔。
桓郁和桓际自幼便是看着祖父这样的言行举止长大的。
但从前二人年纪小,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虽然每次上香磕头都是诚心诚意,却并不懂得祖父的这份深情。
如今他们也有了心上人,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当然,他们的这一点体会还不够深,总要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才敢说真正懂得了祖父。
老郡公取过一条干净的丝帕,轻轻擦拭着已经一尘不染的画像。
“绣绣,时间过得真快,郁哥儿和际哥儿都定亲了,我也老得不成样子了。
再过几年孩子们都稳定了,我大约就可以来见你了。”
桓郁和桓际哪里听得了这个。
两人上前一步,桓郁接过了老郡公手中的丝帕:“祖父,让孙儿来擦拭吧。”
桓际则挽住了老郡公的胳膊:“祖父,您再说这样的话,祖母就该不高兴了。”
桓老郡公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你祖母从来不会与老夫赌气,每次见到我都是高高兴兴的。”
桓际咧咧嘴:“孙儿说错话了。”
桓老郡公道:“行了,咱们祖孙三个好好说说话。”
桓郁把丝帕收好,三人一起走到了书案边,各自寻椅子坐下。
桓老郡公看了看两个孙子,笑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动作还挺利索,不到半年就把老夫交待的任务给完成了!”
桓际笑嘻嘻道:“祖父没想到吧,哥嘴上说着不想娶亲,动作却比我还快!
若不是嫂子帮忙,我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天水郡交差。”
桓老郡公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老夫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嘴把式!”
桓际嘟着嘴道:“孙儿才不是嘴把式,不信您数数这半年的信件,我写了几封,哥又写了几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