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老郡公感慨良久,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凤潆。
十八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与人提起桓郁母亲的闺名。
这个名字串起了她和骆家的缘分,也让他的爱子魂牵梦绕近二十载。
萧姵蹙着眉头道:“凤…”
她不清楚第二个字是哪一个,但骆家大舅舅的名字是凤清,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缘故?
桓老郡公伸出食指在凉透的茶水里轻轻蘸了一下,在光亮的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潆、滢。
他指了指前一个字:“锦国清德帝唯一的女儿,永徽公主姬凤潆。”
又指了指后一个字:“骆老将军唯一的女儿,骆凤滢。”
“同音不同字,难怪了…”萧姵喃喃道。
桓老郡公扯了扯嘴角:“从锦国皇宫逃离后,永徽公主在几名忠仆的护卫下一路向北,最终逃到了魏国东郡。”
“那她的弟弟锦国太子呢?”萧姵问道。
桓郡公的目光沉了沉,姬凤濯这个人,他真是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提及。
“情势太过危急,逃离皇宫时他们姐弟二人失散了。”
这话合情又合理,完全挑不出毛病。
但从桓老郡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永徽公主和太子后来一定是重逢了。
而且她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这位锦国太子的出现,一定与永徽公主性情大变有直接的关系。
甚至于她的难产,还有乔氏的早产…
桓家这一连串的事故,与其说是姚氏从中挑唆,她更相信是锦国太子的手笔。
萧姵想了想,故意问道:“那位锦国太子的名字,该不会也叫做凤清吧?”
桓老郡公本来还有些伤感,被她这么一说撑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个鬼丫头果真是戏本子看多了,一对相似已是巧合,再来一对那成什么了?”
萧姵陪着他笑了两声:“谁让您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嘛。”
“你是想听他的名字,还是想听公主的遭遇?”
“这还用问,那锦国太子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管他叫什么呢!”
萧姵翻了翻眼皮,臭老头太奸诈了,这种时候还玩二选一!
桓老郡公道:“骆老将军夫妇成婚后聚少离多,膝下只得一子。
直到凤清十岁那年,他们才又添了一个女儿,取名凤滢。
只可惜天不假年,骆凤滢三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夭折了,为此你们外祖母的眼睛险些哭瞎。
永徽公主带着几名忠仆一路逃至东郡,恰好遇见了去庙里为女儿祈福的骆老夫人。
她为公主提供了庇护,公主为了表示感谢,便为她治好了眼睛。
公主与骆凤滢年纪相仿,又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姑娘,更重要的是她的闺名听起来与骆凤滢一般无二。
你们外祖母想要收公主做义女,公主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拖累骆家,当时便回绝了。
可你们外祖母心疼她小小年纪四处漂泊,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
相处日久,母女二人的感情越来越深,永徽公主终于撤下防备,向你们外祖母坦白了身世。
她完全没有想到,你们外祖母丝毫不介意她落难公主的身份,甚至比之前更加疼爱她。
于是她便以骆凤滢的身份留在了骆家。
东郡人口稠密,知晓骆家旧事的人不在少数。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们外祖母决心举家搬迁到边关。”
萧姵的鼻子酸酸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外祖母的做法真是把这八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相比于繁华安定的东郡,地处大魏西北边境的武威郡不仅偶有敌军滋扰,还是个偏僻且气候不太适宜居住的地方。
可外祖母为了女儿的安全,也为了她能够活得自在,宁愿舍弃舒适安稳的生活,前往条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边关。
桓老郡公唏嘘不已。
隔了一阵才接着道:“那时大魏正与北戎和流云作战,武威郡那边的将军府也没有建好,你们外祖母便在天水郡置办了一处别苑,带着公主和小儿子在那里住了将近两年。
直到流云军队颓势初显,将军府也修建好了,她们才搬离别苑去了武威郡。”
萧姵握了握拳。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难猜测,永徽公主在将军府待了没多久,骆老将军便在与梁隽的遭遇战中身中剧毒。
他的副将乃是心腹,自是知晓老将军府中添了一位精通医术的姑娘。
于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永徽公主请到了军营中。
在她的精心医治和照料下,骆老将军的身体渐渐恢复,父女二人也培养出了真正的父女情。
难怪永徽公主出嫁时,骆家几乎将一半的家产拿出来给她做陪嫁,甚至超过了许多人家的亲女儿。
除却亲情之外,骆老将军的一条性命,外加骆老夫人的一双眼睛,这份恩情根本无法用价值估量。
“祖父,婆母之所以让父亲如此钟情,除了样貌之外,对外祖父的孝心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桓老郡公浅浅一笑:“公主为了方便照顾骆老将军,在他的帐篷旁边搭了一个小帐篷。
战时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加之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伤兵被送回大营,公主在照料骆老将军之余,还要帮忙医治伤兵。
你们父亲那时还不及郁哥儿大呢,却已经随老夫征战了好几年。
那时的他性格与现在完全不同,倒是与际哥儿有几分相似,打起仗来跟个小老虎一样勇猛。
在一次战役中,他贪功心切深入敌营,虽然立下大功却也受了十几处伤。
回大营治伤时,他遇见了永徽公主。
得知她是骆老将军的掌珠,他的心动立刻化为行动,整日围着公主打转。
初时公主并不想理会他,但她毕竟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又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待老夫听说这件事时,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得到了军营中所有人的认可。”
听到这里,萧姵忍不住问道:“所有人都认可,但您却没有答应,是么?”
桓老郡公笑道:“真是精得跟个猴儿一样!”
萧姵吐了吐舌头:“这可不是我精,而是对您老人家太过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