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大门,再坐到出租车上,太阳已经落山了。开着车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个戴着付眼镜,大背头白净面皮的中年男人拦下了车。男人坐在副驾,也不说目的地,只说“往前开”。然后就拿起手机接起了电话。
只听这男人高声地对电话那端的人说:哎呀老弟,对不起,我今天去了环保局薜局长那里做一个采访。薜局长也是老朋友了,现在他们做鹅城市工地扬尘管理五色挂牌考核和“蓝天卫士”秸秆焚烧监控系统建设工程,邀请我们去那里做一个专题采访。推辞不过,只好去了。你们那里,明天再去吧。放心放心,一定一定。
然后那人又拨打了一个电话,说:“小程呀,稿子写的怎么样了?要抓紧呀。后天要见报了。好好好,就这样写。三千五百字吧,两张图片…”
吕红军就猜想这人是个记者。
等乘客放了电话,吕红军就问那人:“先生是个记者吧?”
被问者点点头,唔了一声。
吕红军又问:“鹅城日报的吧?”
那人不屑一顾地回答:“鹅城日报算啥?我们是国家级报纸。当代民声报。鹅城日报的老总才是副处,我现在就是副处了。”
那人说着,从背着的包里取出张名片给吕红军。吕红军看了,名片很精致,正面是:郑杰,当代民声报驻鹅城市记者站长。背面是:铁肩道义,妙手文章,弘扬正气,鞭鞑丑恶。
就说了声久仰。其实他根本没听说过记者郑杰的名字,也不知道有当代民声报这份报纸。那叫郑杰的记者就一本正经地对吕红军说:“小伙子,欢迎提供新闻线索呀。有什么委屈的事,就一定给我说。我一定能替你出头,伸张正义。不是我吹牛,在鹅城,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公安局长柴正信,车管所长李英杰,交通局长尚春明,还有你们出租车管理处处长宋会明,都是我的朋友。我一个电话过去,啥事都能摆平。”
吕红军听了,觉得遇到了知音,就向对方大倒苦水:“哎呀,记者先生,你可得帮帮我们的哥呀,在报纸上给我们出租车呼吁一下吧。你看看现在,鹅城市黑车猖獗,我们正规的出租车根本赚不到钱。你看看,现在鹅城市那种残疾人开的吉利车,有二百多辆吧,公然打着空车灯,装上计价器,满大街的和我们抢生意,出租车管理处也不去查处。还有上千辆滴滴专车,也没有资格证,没有网络车驾驶证,到处接单。还有,灵天的一百多辆出租车也公然跑到鹅城市和我们争客源。客运稽查根本不管。只知道收我们正规出租管理费。记者先生你得管一管呀。”
那记者听了,大大咧咧地回答说:“好,我记住了。过两天,我把这事儿梳理一下,写篇稿子登出来,给交通局这帮官老爷们施加施加压力,这种现象就能从根本上得到遏止。”
吕红军就连声说谢谢。
然后那记者就放低声音问吕红军:“小伙子呀,你知道鹅城市哪里有漂亮的小姐?给咱找一个玩玩。”
吕红军就睁大了眼球:“先生也好这口子?”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男人嘛。你看我一个人在鹅城忙碌,老婆在鹅东老家,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憋得难受呀。”
吕红军就咧嘴笑了。他觉得自己能理解这位记者先生。一个成年男人,哪能几个月没有女人呢?说实话,自己三个月没和老婆同床,有时侯也真想去找个女人玩玩,只是怕得病,才克制住了。
吕红军就拿起手机,拨打了前几天自己拉的那位美女老乡张月梅的电话,说有个客人想找她玩玩,有没有空。对方说,自己在丽景苑的家里,请他来接一下。于是就开了车直奔丽景苑而去。到了地方,张月梅就站在路边。今天的张月梅,穿着件宝蓝色的旗袍,一双墨色的双眸闪着灵动的光彩,诱人的樱唇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显得格外清爽漂亮,那郑记者看了都晃瞎了眼睛。当对方向他说明包夜八百时,记者就连声说要得要得。然后就让吕红军开车往红苹果酒店赶。
记者和自己的美女老乡一下车,吕红军就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些卤肉熟食,想早点回家,和媳妇他们一起吃个晚饭,制造点情调,缓和一下关系。然而当他兴冲冲地回到家时,出租房子里却是空无一人。床上一些被褥不见了。岳母、内弟和老婆的衣服都不在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红军,我们走了,不在这里住了。你不要去找我。找我也不会回来。一年内,你买好了房子,我自会回来,否则,就离婚吧。
改霞,即日。
看了媳妇的留言,吕红军心里说不清是痛是恨是悔是愧,只觉得五脏六腑一股脑儿绞在一起生生做疼,忍不住躺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