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肖四郎的倒地,那雨中逐渐冰冷的尸体似乎是一道警钟,给了唐谒当头一喝。
他与肖四郎的境界相差不多,实力上也是接近,身怀凌霄阁极品身法,在九州想要逃命,可即便如此,后者也被面前站着的这个刚刚破境进入上三境的少年人,给斩杀了。
不敢相信。
就算是有破境的磅礴灵气存在,也无法做到在上三境越级如此之多。
唐谒的眸子一凝,瞳孔不断缩紧,目光所在,便是那大唐龙泉之上。心道,这排名第一的灵器,难道真是有开天辟地的能耐不成?
目光移动,他看向李怀安,呼吸急促:“小…这位公子,咱俩无冤无仇,先前的冒犯是受了龚仲基的蛊惑,本意上从未想过与你为敌,而且刚才我也没怎么对你出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唐某先行告退,留给公子你空间?”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唐谒知道自己若是与李怀安硬碰硬,估计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会搭上一条命。
而同时,他也很清楚,后者的目标是龚仲基,为了银子跟丹药,实在是没有必要拼命。肖四郎的死已经给了他教训,修行到这个境界,还是比较惜命的。
还未等李怀安开口,那龚仲基听完唐谒的这番话,便无法冷静:“唐师,你这什么意思,你是收了我家银子的,可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
龚仲基加大音量,语气激动:“唐师,你帮我挡住这小子,北晋的五军兵马司跟清运司的兵马就在边上,只消片刻,我就能把那些人带来,到时候…”
还未说罢,便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是李怀安,另一个却是唐谒。
李怀安自然是要盯着的,毕竟从灵山到开封千里迢迢,为得便是替欧阳紫衣与牛郎镇的百姓宰了龚仲基这厮。至于唐谒么,便是在想,这精龚门的少门主莫非是个傻子?
肖四郎都没能在李怀安手上活下去,他又能顶多久?可笑。
龚仲基低下头,似乎是受到了委屈,但他很快便注意到自己怀中的秘宝,这是龚义诊交给他的,保命的宝贝,虽然还是在测试阶段,但对付一个刚刚破境的小子,还是可以的。
当然了,若非此物凶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他又怎么会求助于唐谒这两个认钱不认人的废物。
肖四郎死了也罢,也好省了一笔支出。
“唐师,我还有…”
“闭嘴!”唐谒大喝一声。
显然,龚仲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锦衣玉食的少门主不想活,他可还想活下去。
然而,还未等他继续说话,李怀安却等不及了。
大唐龙泉固然强大,可这剑握在手中,消耗的不只是灵气,更是神魂,他刚刚苏醒,又才刚刚破境,神魂本就不如平时,容不得他长时间消耗。
至于唐谒,既然参与了对欧阳紫衣的截杀,那一样得死。
婉如雨中夜色中的一道明光,残影淡淡,却杀意凛然。
看着在雨中快速逼近自己的李怀安,唐谒忍不住啐了啐嘴,骂了一声。
既然没法善了,那他也不会坐以待毙,掌中软件抛下,脚尖轻点青石板路面,灵气凝结的身侧,一瞬间,无数冰针在他周围出现,微光之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手指轻挥,那些冰针便朝着逐渐朝着他靠近的李怀安射去。
无数冰针将雨滴一点点串联在一起,仅仅片刻,那雨水便是成了冰渣,原本还有些暖意的雨夜,也在这一刻,彻骨寒冷起来。
李怀安的步伐巧妙,与肖四郎的一战,境界有些凌霄阁身法的味道,雨中穿行,修长的大唐龙泉不断挥舞,那些个冰针竟是无法穿透。
他的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夹杂了黑色,而周身凝聚着的灵气并没有排斥这极其接近于鬼气的气息,二者交融,十分融洽。
密集的冰针穿刺,自然是无法躲避,当然,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区区冰针,没什么威胁。
高力士的鬼气可谓是九州顶尖的存在,加上莫闻道以及纯正的上三境阳灵气息,以及从长安城中而来,九州仅存的天子龙气,如今的他又有大唐龙泉的加持,实力早已在唐谒之上,只不过,无法持久。
少年的目光坚定,在他看来,只要杀了唐谒,那龚仲基岂不是手到擒来?
身影靠近唐谒,大唐龙泉上边沉寂了百年的符文灵纹在李怀安这奇怪的灵气包裹下,泛着诡异的光。
掌中长剑舞动,青莲剑歌再起,一道道剑影朝着唐谒冲杀而去。
身经百战的唐谒自然不会站在原地放技能等死,快速落地,紧接着迅速往后退去,同时不忘抛出十几道冰针,边退边打。
可这又怎么样,在半魔化的李怀安面前,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麻蛋,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强,狗屁的身法,甩不开啊。”唐谒的身法很弱,不断后退的他很快便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而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面前的少年从一开始的青莲剑歌,到此刻,竟是在剑气中隐隐约约掺杂了几道冰针。
可怕的学习能力。
他很清楚,若假以时日,这小子成就绝对不比他与肖四郎二人低,甚至,以他俩作为比较对象,都是对李怀安的一种侮辱。
一剑将至,唐谒忙是凝结两道粗壮冰针挡去。
冰寒之气至极,在上三境中期修为的加持下,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李怀安的这一剑。
“喝!”唐谒爆喝一声,一道寒风从他的身体冲出,一瞬间,将李怀安逼退数步。
他抹去不经意落在额间的雨水,对着不远处的李怀安说道:“李怀安,我承认现在的你很强,目前看来,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是想短时间拿下我,不现实,考虑考虑,放我离开,我不打扰你,不然,等一会五军兵马司的人反应过来,你可就不易脱身了。”
李怀安自然是知道,虽然此刻是雨夜,但这土街的动静可不小,惊动了五军兵马司,他可没法脱身,而最主要的是,周小葵有伤在身。
余光瞥了瞥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身体此刻是什么状态,无限制的透支,怕是在解决这两人后,脱身会成为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可放了唐谒?这个参与围杀欧阳紫衣的凶手之一,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不然他可对不起周小葵。
握紧掌中的大唐龙泉,眸子中血丝布满。缓缓压低身子,早已被雨水染湿的他无需顾忌身上不断滴落的阵阵雨水,剑再一次被黑色气息包裹,身上的气息尤为似是从地狱而来的死亡。
“嗖!”
几息之间,只见原地的原地震荡而起,不见其人。
速度极快。
唐谒眸子一凝,显然是没有料到,忙不迭凝聚灵气格挡,可这一次,即便他能够使用漫天的雨水,也无济于事。
这一剑,可开山,可裂地。
层层冰墙在这一刻竟是如纸一般,脆弱得让人怜惜。
…雨夜的血雾从来都不美,凄凄惨惨的,寡淡如水。
李怀安一脚踩在唐谒的尸体上,其下的地板碎成无数块。他缓缓侧头,看着早已经吓破了胆的龚仲基,淡淡开口:“龚少门主,可还有帮手,若是没了,那可准备好了该如何死?”
嫌弃的将脚收回,他缓缓朝着龚仲基走去,每一步,都似乎是一位刚从地府归来的索命鬼,没有张着獠牙,却胜似那极其恐怖魔物。
原本是躲在屋檐下不沾一点雨水的龚仲基,此刻却早是慌不择路,不断的后退,他怀揣着怀中之物,仍旧强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恶心模样,指着逐渐靠近的李怀安,微微颤声道:“李怀安,你…你别过来,呵,别以为你打了两个废物,就天下无敌了,你别逼我,逼急了,对咱俩都没有好处。”
何出此言,他怀中的那物件拿出来了,能压制住李怀安,可一旦被北晋太子知道了,马希声的求和一事成为泡影不说,怕是精龚门在北晋的生意将也会毁之一炬,又一次的准备也将白费。
可李怀安哪里能听得进去这等毫无用处的话语,在他的眼里,龚仲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最后的求饶,可这样的人,配求饶吗?
周小葵恢复了些气力,趴着年代久远的撑梁柱,从刚才开始,她便发现龚仲基的手就搭在怀里,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贝,但能让后者倒这个时候都没有跪地求饶,怕是还有什么后手。
柴氏没有拖延住肖四郎二人,虽然目前看来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让李怀安成功破境,进入上三境的范围,可感受到李怀安身上那让人不适的气息,总归是让人担心的。
似乎是与后者有心里呼应,她总感觉李怀安的神魂十分虚弱,是临界与一种即将溃散的程度。
情况也确实如此,李怀安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倾斜,不然也不会走得如此之慢。
嘭…龚仲基撞到街头牌楼,雨中微微晃动的灯盏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不安。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黑夜之中,那儿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荡。
世界只有雨,以及微弱的光。
这位精龚门的少门主一阵恍惚,眼前更是朦胧的模糊,咬了咬嘴唇,惨白的脸上逐渐显现出一幅狠厉的表情:“这是你逼我的,李怀安,既然你这般紧逼,那好,咱俩都别想好了,一起去死吧!”
怀中的漆黑色旗帜取出,在风中疯狂摇曳,大雨凌厉,却在沾染上的瞬间蒸腾,化为一阵白烟,飘上了天际。
向来怕疼的龚仲基咬破手指,面露狠色,桀桀笑着,血擦过旗帜,紧接着,不知是何的念道了几声,那旗帜竟缓缓悬在空中,散发这诡异的血红色光。
“吾之为主,血煞为祭,天地死灵,悉听吾命,为吾所用,现世为邪,立世为祟,现!”
罢了,龚仲基抬起那张扭曲到了极致的脸,其上的邪气竟是与李怀安的有些许相似。
短短几息过后,在他的身前,从那悬在空中的血色旗帜里,冲出一团团黑色烟雾,落下,瞬间便化为半身人形,各有一张脸,却满是邪气血污,大张着獠牙,不断的口中吐出黑色气息。
李怀安凝视着面前这些鬼玩意,不知为何,在这些玩意出现的时候,他竟感受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而紧跟着的,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即时感。
目光扫过面前的几十道邪祟,里边竟是有接近诡王的邪祟,而最弱的,也是灵鬼,而且数量不少,足有几十只,这等的阵容,怕是一个普通的二流门派都能被轻轻松松的灭门。
“李怀安,怕了吧,哈哈哈。”龚仲基看着不再前进的李怀安,放肆的大声笑着,语气之狂傲,前所未有。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禁卫军看着主殿中难以安抚的灵鬼仪,忙是起身,不敢打瞌睡。
开封城,进邪祟了?
沉默了许久,李怀安的目光穿过邪祟群,落在龚仲基那可笑的脸上,强忍着极度愤怒的情绪,咬牙说道:“这便是你精龚门的手段?呵呵,看来牛郎镇的那个邪祟,也是你们做的。”
牛郎镇的绝煞邪祟自然是人为,不然有法阵的存在,一个邪祟入城,怎么会没有半点动静,又怎么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对上百口人,进行了摄魂。
他早该想到,不只是牛郎镇,更是在灵山外的那个小山村,怕也是精龚门的杰作吧。
在这个时候,龚仲基便不再隐藏,“没错,放那个邪祟出来,为的是逼罗衙内那个蠢蛋就范,区区几条人命,若是能让我精龚门飞黄腾达,也是他们的荣幸,可偏偏,你跟那个蓬莱的臭丫头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没事,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他挥挥手,那些邪祟便如同机械般,整齐的朝着李怀安飘去,每一个,都似乎是被后者身上的气息吸引,很兴奋。
“哈哈哈,区区几条人命?”李怀安没有在意面前的危险,而是将大唐龙泉砸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好一个精龚门,好一个仙门模范!”
垂下头,眸子中血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