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数年,大靖几乎一直在打仗,国力消耗的厉害,若再不能与民休生养息,后果不堪设想。
“臣惶恐,西境能有此大捷,全靠陛下运筹帷幄,这一仗能够打胜,几乎集了我大靖举国之力,若无这些,单凭臣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隆城的,否则我也不会在夕宁和西梁对峙四年之久。
这份功劳陛下若都算到臣头上,臣是万万不敢领受的,更当不起陛下这个谢字。”
顾汐宁心再大也不敢心安理得的坐着接受皇帝这样的赞誉,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坐下,赶紧坐下,朕不是那种一味疑神疑鬼的君王,你在朕面前无需如此惶恐谨慎。西境大捷,你当居首功,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这场战事虽说有我们定计在先,可计谋再好,若无你统兵,换谁上去这一仗都打不赢,更别说你也是此计的参与者。”
“陛下,臣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您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臣这辈子大概没有机会、也不太可能步入官场。
臣这脾气也不适应官场生存法则,场面上的套话是一句不会,臣对仕途的理解很简单,即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身在其位,当谋其职,这也是我顾氏留下的家训。
西境战事对臣而言,是为将者的本份,不管是基于陛下的信任,还是基于为将者的操守,这都是臣分内之事,既是分内之事,又如何当得起陛下这样的褒奖。”
顾汐宁依言坐了下来,皇帝的褒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一并收入囊中。
她可不想临近退休,还在皇帝这里留下一个恃功自傲,狂妄自大的印象。
“顾三,本分这两个字说来简单,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如果世人都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家国也不会不兴。
为将者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确是本分,但你能做到其他将帅者所不能之事,这便是功。
既然有功,该褒奖的就一定要褒奖,不然赏罚不明,又何以驭人,这也是为臣之道,更是为君之道。”
嘉和帝显然对顾汐宁的谦让和识趣很满意。
“是臣狭隘。”顾汐宁从善如流的附和。
恰好这个时候,胡德端着茶杯和茶壶进来了。
“暂不说这个了,先坐下喝茶吧,咱们边喝边聊,你和我说说西梁那边的事。”
待胡德斟好茶,嘉和帝端起茶杯,朝顾汐宁扬了扬手。
“西梁建国已有百年,出了不少有为之君,底蕴深厚,这一代的梁帝尤其厉害,既有手段,又有野心,座下良臣猛将不计其数,企图一统天下的心事从未停止过。
不过好处是他年纪大了,这一仗西梁之所以会败,就是梁帝一统天下之心太过迫切,他一边假装与我大靖议和,一边联系周边国家,打的算盘就是一举攻下大靖之后,再对其他国家分而灭之。
咱们也是恰好利用他这种心理,将计就计,最后才有了这场西境大捷。
不过西梁虽然经历了这场惨败,实力仍不可轻忽,大家都以为此战之后,西梁起码十年之内没有能力再挑衅我大靖。
可在臣看来,远远用不了那么久,只要梁帝能快刀斩乱麻的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快速平息内部纷争,最多五年,大梁就能恢复元气。
臣拿下隆城之后没有继续西进,原因有二,一是我军伤亡不轻,已无继续西进之力。
二是如果继续西进,必然会迫使西梁的内斗停止,一致对外,若真让他们集中所有力量一致对外,对我来说大靖来说绝非好事。”
顾汐宁坐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接口道,说起正事,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
关于西靖大捷那场战事,得从去年七月说起。
去年七月中旬,西梁突然派使臣前来求和,这让大靖君臣都感到十分突兀。
大靖与西梁打了几十年,双方死伤无数,彼此都付出了惨痛教训代价。
这几十年中,大靖死在西梁手中的将帅无数,其中包括威勇侯父子。
西凉死在大靖手中的大将和主帅也不在少数,其中还包括他们的太子。
两国早已结成世仇,不死不休,除非一方亡国,否则没有停战之说。
在这样的前提下,嘉和帝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西梁的诚意,镇守边关的顾汐宁也不相信。
于是君臣两人一合计,就顺着梁帝的意思,最后设下了这么一局大戏。
“你分析的很全面,也很客观,以大靖的现状,的确没有一举攻下西靖的实力,西梁实在是块硬骨头。
顾三啊,你总说自己不擅为臣,可在朕看来,这满朝文武,比你会为臣的还真找不出几个。”嘉和帝感概。
“陛下谬赞了,臣可当不起这样夸,一夸就准会毛病,就像少年时期一样,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来找陛下告臣的状。
数日前在皇陵,臣就把礼部的岑大人给暴揍了一顿,也不知他有没有来陛下面前哭诉告状。”顾汐宁摊了摊手。
“这事我听庆王和太子说了,岑郎中顿打挨得不冤,大概没脸来告状,他要是敢来,朕再替你削他一顿。说起皇陵,朕正想问你,你对于皇陵刺杀案有什么想法?”
“回陛下,这事臣一时还真没什么想法,陛下也知道,臣这些年一直在边疆,对朝中之事可谓是两眼一摸黑。
圣人有言,舐皮论骨,妄言置评乃大忌,对于自己不了解之事,臣如擅自点评,那便是臣的人品有问题。”顾汐宁一脸为难的开口道。
“滑头,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擅套话?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朕也不逼你。现在西境战事暂告了一段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嘉和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臣准备辞去夕宁打将军一职,这是臣的辞呈。”顾汐宁神色一整,伸手将早已写好的辞呈拿了出来。
“你打算辞去夕宁大将军一职?也好,你和太子年纪都不小了…”嘉和帝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辞呈。
“陛下,臣和太子,永远只能是君与臣的关系。”不待嘉和帝把话说完,顾汐宁就先一步将话头截了过来。
“你不愿嫁给太子?”嘉和帝一脸愕然的看着她。
“非不愿,实不能也,以陛下的睿智,当知自臣的父兄皆亡,由臣接掌夕宁城那一刻起,臣和太子这一生都注定只能是臣属与君上的关系。”
“你当知道,澈儿这些年一直不娶太子妃,就是在等你。”嘉和帝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