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隗把这个目标告诉围在他身边的那群古文学派的上层家族掌门人们的时候,他们的欢呼雀跃深深的使袁隗感到满足。
于是他决定切实推动一下这件事情给卢植看看。
让卢植、荀爽那批人好好的看看,什么叫做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将有袁隗做到,如此,古文学派的领导者,就是他,袁隗!
中平五年四月初一,司徒袁隗上表给皇帝刘宏,声称《欧阳尚书》及其学派已经到了无法承担社会责任而必须要罢黜的时候,天下人都已经不再承认欧阳尚书的领导力,绝大部分人学习的《古文尚书》才是真正应该成为官学的存在。
《古文尚书》才是真正的尚书,《欧阳尚书》根本就是没有根据的伪学,应当立刻罢黜,正本清源。
袁隗的表奏非常激进,而且采取了今文学派一贯以来的打法,上来就把今文学派的《欧阳尚书》批驳为伪学,属于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这一记重拳的确打得朝堂上的今文学派官员们猝不及防晕头转向,为弘农杨氏代言人的黄琬对于袁隗突如其来的进攻感到非常震惊,对袁隗的说辞也觉得非常愤怒,立刻上表驳斥袁隗的说法。
袁隗毫不畏惧,上奏表与之辩论,还下令古文学派的诸多家族们群策群力,一起发动学子们对今文学派展开新一轮的猛攻。
袁隗试图重新当年太学之辩的盛况,用绝对的优势碾压过去,让今文学派知道什么叫力量。
不过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无论是他所能发动的参与进攻的士子的数量,还是这一波进攻所能产生的影响力,好像都远远不如当年的太学之辩。
当年,整个雒阳都为之颤抖,古文学派的攻势无比狂热,今文学派老贼尽出,一样全军覆没。
但是这一次,古文学派竭尽全力,也只是堪堪影响了一个太学,远远没有达到当年的那种狂热状态,更别说当年太学之辩的最终之战几乎整个雒阳都被人给塞满了的状态。
这一波进攻,感觉真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这是理所当然的,除了刘备,谁还会把眼光往下看,去发动那些素来被他们瞧不起的寒门士子呢?
没有他们的帮助,没有刘备的组织和策划,只靠袁隗这些人搞起来的,无非是一场上层大乱斗,彼此之间还要花钱买水军对攻,根本搞不来自来水。
所以对攻的烈度就非常有限,完全没有达到袁隗预想之中的那种烈度。
但是也无所谓,袁隗所需要的是营造声势,发起进攻,然后组织古文学派和袁氏故吏对今文学派发起猛攻。
今文学派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黄琬立刻联系杨彪,让杨彪做一番筹划,自己则带队上阵,拼死抵抗袁隗的强大攻势。
士人们为此打的不可开交。
身居内宫开始享受生活的刘宏眼看着这个趋势,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好笑。
“听说这一次是袁隗主持的?”
张让在一旁点了点头。
“根据东园得知的消息,不久前,袁隗和卢植关系不睦,双方公开辩论,卢植落败,袁隗获胜,古文学派很多家族都选择支持袁隗,据说卢植不想在这个时候挑起新一轮争斗,但是袁隗却想要这样做。”
刘宏点了点头。
“挺有意思,那卢植是个什么看法?”
“据说卢植的看法比较温和,他认为大汉刚刚经历多次战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一致应对灾祸的时候,而不该在这个时候挑起纷争。”
张让缓缓道:“而袁隗则利用古文学派其他经典家族的不满,向卢植发难,以帮助其他经典家族进入官学序列为诱饵,使他们抛弃了卢植,选择了袁隗,不得不说,袁隗的手段很精准。”
“确实如此,人心多贪婪,只有左氏春秋得了好处,其他各派自然不满意…”
刘宏半靠在软垫上,一边享受着侍女的按摩,一边享受着她们纤纤玉手递来的剥了皮的蒲桃,然后随意乱吐蒲桃籽。
当然,这并不需要他操心,他只需要随心所欲即可,他吐出去的蒲桃籽很快就被一旁低头侍立的小太监们争抢着捡干净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卢植居然能有如此这般的想法,看起来,卢植多少还是心里有点国家的,不比袁隗,满脑子都是他的家族!”
张让连连点头。
他一直记得刘备对他说过,说刘备现在和卢植还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卢植绝对不能有事,于是在这件事情上,就算事实不是如此,他也会偏向卢植,添油加醋的给卢植说点好话。
而且不得不说,袁隗这一波大规模扩张袁氏家族利益的行动,让张让感到了不愉快,也觉得自己的势力好像有点受威胁了。
城里城外都是袁隗的人,他这扩张家族势力的行为未免有点太过于明目张胆。
再想到袁隗在尚书台事务上和自己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对抗趋势,张让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一下袁隗,让他稍微明白一下,当今世界,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于是张让决定添油加醋,给袁隗好好儿的上上眼药。
“和卢植比起来,袁隗的确更在意他的家族,这一次战胜,袁绍和袁术一个得了虎贲中郎将,一个得了羽林中郎将,护卫宫廷的力量就被他们得到手了,再加上董卓是袁氏故吏,出任并州刺史,还掌兵,袁氏的兵权大大上涨了。”
“噗噗噗…”
随心所欲地吐掉了一嘴的蒲桃籽,刘宏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了身子。
“这倒是个问题,袁氏这不声不响的,一下子拿了那么三个重要的职位,两个还在雒阳城内,这可有点不好…”
张让觉得这一点刘宏是没资格介意的。
因为羽林军虎贲军的职位可以花钱买这件事情,就是刘宏自己规定的。
袁氏有功劳,还大把大把的出钱,这职位可不就给他们买到了吗?
不过这话不能明着说。
“关键还是他们的这个职位与他们的战功密切相关,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一个不是。”
张让低声道:“而且别的不说,这一次袁绍之所以能得到羽林中郎将的职位,和大将军关系匪浅,臣听闻,大将军非常欣赏袁绍。”
“这袁隗怎么还把手伸到了何进那儿?”
刘宏皱着眉头,一脸不满道:“他这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何进可是外戚,他一个朝臣和外戚走的那么近,也不想着避讳?”
“谁说不是呢?”
张让低声道:“这种情况下,要是让袁氏真的成功推动了《古文尚书》取代《欧阳尚书》,那袁氏的声望怕是要捅破天了。”
“阿公所言有理啊。”
刘宏盘起了腿,缓缓道:“袁氏最近好像是真的有些势头啊,这一次,还真不能让他们那么得意,真要成了,今文学派不就完了?袁氏还想要什么,可就不好说了啊…”
“陛下英明。”
张让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