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3年,圣米迦勒之月(9月)
斯克拉丁,克罗地亚一个美丽苗条的年轻女孩站在昂贵的威尼斯玻璃镜子前,她可以从头到脚地看到自己,这是整个城市中唯一的一面全身镜。
她满意地看着她那被太阳晒得有些浅棕色的健康皮肤,她那几乎及腰的乌黑长发以及闪烁在上面的芬芳油光。
然后她走得更近了,开始研究自己的脸,过了很久,她也没有在上面找到一丝皱纹。
这时她才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后退一步,侧身过去,抚摸着她那黄色的天鹅绒长裙,合身程度就如太阳浇在她完美身材上的阳光一样。
索菲亚是一个迷人的女孩,她年轻,充满活力,眼神炽热,腰身修长,胸部丰满。就算她不是城里最富有的商人之女,就算她没有带着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她的追求者也会将是大多数斯克拉丁的未婚男人。
不过,索菲亚已经有了丈夫,他是一位风度翩翩、有品位的绅士,他们在一年多前举行了一场华丽的婚礼,让城里的年轻人不得不认清现实,开始去寻找新的对象。
米科拉伊既有钱也很有教养,所以当他向索菲亚求婚时,女孩的父亲丝毫没有反对。
这对年轻夫妇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用操心,可以说是生活在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奢侈生活中。
久而久之,老商人也不再抱怨他的女婿住在自己家里,而不是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和房子,不管怎么样,至少他家里多了一个在管家能力上十分出众的壮年男人。
新婚夫妇的生活中只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一个孩子。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地想要繁育后代,米科拉伊的种子都始终没法在索菲亚的土地上发芽。
这天,她也是为了这个而在威尼斯镜前观察自己的肚子,它隆起来了吗?是不是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新生命呢?
然而,不管她怎么转身,或是怎样抚平她黄色的天鹅绒长裙,她都没有发现什么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她一整天都在焦急地等待丈夫回家,自从他们结婚以来,她都在认真地计算上次来月事以来的天数,她相信现在是时候再和米科拉伊试一次了。
她按照老奶妈的建议备好了干净的床单,让仆人准备好浴盆,然后走到家里的祭坛前,反复向上帝祈祷着新生命的来临。
但是当米科拉伊在下午晚些时候回到家时,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性致。
索菲亚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表情,米科拉伊的脸色苍白,表情困惑又紧张。他从市场回来后,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急忙把一楼的门窗都关上,然后烦躁地命令家里的护卫要比平时更警觉地看守房子,不仅要在白天值班,晚上也得有人守夜。
米科拉伊异常的不安之后也没有消退,他在吃晚餐时的表现也奇怪的不得了,每听到一点微笑的声音就会抬起头,说话也神经兮兮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没有什么问题!”他在睡觉前对他的妻子大吼道,他之前从未这么做过,“不要再问问题了,都怪你的母亲,她在晚餐前的胡言乱语让我有些头疼…”
“别生气,我亲爱的丈夫,”索菲亚像一只猫一样贴在他身上,“把我占为己有吧。”
“别烦我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米科拉伊把她推开,“我说了我头疼,你这个好色的女人,满脑子都是淫荡的事情!”
“淫荡?”索菲亚性感的嘴角弯了下去,“难道你不想做个父亲吗?”
“我当然想,”米科拉伊转身将这个美丽的女人抱在了怀里,“可我辛苦了一天,已经很累了,请原谅我。我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了,只想睡觉,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好吧,”他的妻子不情愿地说,然后挣脱了男人的怀抱,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晚安。”
米科拉伊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怨念,但在这一刻,他根本不在乎索菲亚和她的想法,他更关心自己的命运。
他下午在市场上看到了一个鬼魂,他希望那只是一个幻觉,是他的感官欺骗了他,否则他正面临着严重的生命危险。
那时他正在和鱼市场的贩子交涉着价钱,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从某个地方盯上了。
他连忙转身朝四周望去,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现,但在下一个心跳的瞬间,他发誓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安塔尔·巴托,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一眨眼后,米科拉伊曾经以卑鄙的方式背叛了的前主人又消失不见了。
“我只是累坏了,”在索菲亚和武力的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时,他自言自语道,“这几天我干得太多了,我太累了,这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幻觉。”
最后,他艰难地说服了自己,然后慢慢睡着。
“他们会保护我的,”他在睡着之前半梦半醒地咕哝道,“没有人能伤害我,我很安全…”
1323年末当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带着皇家军队南下时,查理·安茹正在另一个更加错综复杂的战场上作着斗争。
查理了解到,波西米亚国王约翰·卢森堡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路易·维特尔斯巴赫的关系恶化,前者甚至对后者产生了怨恨。
因为在帮助路易赢下关键的米尔多夫战役后,约翰并没有获得勃兰登堡或是他宣称的任何帝国领土,这让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一样。
查理也趁这个机会利用了约翰·卢森堡的不满,扮演调停人的角色,在圣米迦勒月(9月)促使波西米亚国王与还在为自己的兄弟们的自由而战斗的共治奥地利与施蒂利亚公爵,利奥波德·哈布斯堡和解,同时让约翰开始反对维特尔斯巴赫家。
悄悄地,这片土地的力量平衡又开始了变化,不断稳固着国内事务的匈牙利国王在这权力游戏的棋盘上产生了逐渐浓厚的兴趣。
与此同时,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的行军就像是一场绕着亚德里亚海的游行。随着亚诺什·巴博尼克的战败,南方没有一个地方敢反对新上任的总督行使他的权力。
秋天,大军穿过斯拉沃尼亚,然后是克罗地亚,最后在圣诞月的时候进入斯普利特。在那里,米克洛斯就像是帝国最伟大的凯旋将军一般,他横扫了查理的敌人,从小小伯爵升为了三个行省的总督,一路推进到匈牙利的最南端。
二十多年前,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男孩在这里登陆,然后改变了整个王国的历史。
这年冬天,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和皇家军队的行进标志着整个内乱时代的结束。长达二十三年的征战和内讧随着亚诺什·巴博尼克的倒下而终结,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和平建设、繁荣发展的黄金时代的诞生了。
不过,新总督的胜利之下有一个小小的瑕疵。
初秋,斯克拉丁城里最富有的商人的房子被人放火烧了,万幸的是住在里面的家庭似乎没有受伤,商人和他的妻子,他的女儿还有仆人们被关在了院子的地窖里,显然是有人在点火前把他们转移到那的。
不过,商人的新女婿不在地窖里。
房子的门窗都被用木板封住了,尽管房子是在城市的最中心,有很多人都赶来扑火,但里面那令人心碎的单一尖叫声在建筑被彻底被大火吞噬前都没有停下来。
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
谣言很快就传开了,有人说商人的女婿以前是亚诺什·巴博尼克的仆人,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新总督要杀他封口。
也有人说凶手是商人女儿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因为嫉妒她嫁人所以便残忍地烧死了她的丈夫。
还有人说,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他们在城市的外面看到了一名外国士兵,他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地听着最后一声惨叫消失,看着房子被烧成灰烬。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