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金奇伟摔杯子的时候,水正好泼到电源插头,这才烧了保险。
场面实在太乱了,大家都在逃跑,磕磕碰碰难免,最惨的是办公室小汤,她血小板数量不够,小腿迎面骨撞出一大块淤青,半个月都散不掉,只得穿了十来天黑丝。
等到恢复电力,意识到闯了祸的眼哥早就溜得不见人影。
周一语铁青着脸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看了看狼狈的章喜悦,终于忍不住道;“章喜悦,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正在写计划书,忙半天,一停电就付之东流了。
这是章喜悦第一天入职,同事对她和善,还收获了小苟这个学弟以及肖听芷肖姐的友谊,到周一语出现前,真是一次美妙的经历。
接着周一语对她极度不满,最后是眼哥的打砸。
章喜悦郁闷得几乎要死去。
垂头丧气回家,杨小红已经整治出一桌丰盛的晚餐,夸张地叫道:“章建设,悦悦回来了,接驾,接驾!”
说着就喜滋滋上前接过女儿的挎包,又提起拳头在她肩膀上不住敲:“幺女,工作一天累了吗,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炒莴苣炒牛肉炒鸡丁炒番茄炒土豆丝。”
章喜悦:“别报菜名,我受不了。要钱没有,要命把我塞回你肚子去。”
杨小红:“你这闺女怎么这样,一说钱就抹脸无情,白养你了。我做这么多菜容易吗,究竟吃不吃?”
“怎么不吃,吃吃吃。妈,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弄这么多菜,可不是你的性格。”
“今天是咱们家的好日子,要庆祝庆祝。”
“什么好日子,你和爸爸的生日不是今天吧?”章喜悦看了看穿着自己那套麦克斯马拉的老娘,觉得碍眼。又看了看白衬衣打领带,脑袋用发胶梳成三七开的父亲,更惊讶。
杨小红笑眯眯:“都知道了,幺女现在是大经理了。我跟伱爸,骄傲得很,特别是你爸逢人就说什么吾家有女已长成。小悦,你坐在公司二楼靠窗的地方,大办公室大电脑,不知道多威风。”
章喜悦:“你跟踪我?”
杨小红:“碰巧,碰巧,我在那条街买菜。”
章喜悦冷笑:“买菜?你把那条街翻個遍,能找到一根豌豆尖一根则耳根算我输。”
看母女俩要说气,章建设威严地喝道:“吃饭,吃饭。”
肚子填饱了,章喜悦心情也不那么郁闷。
看她脸色变缓,杨小红又好奇地问,幺女,那现在是大经理了,什么,产品经理,那也是经理,一回事。
章喜悦懒得解释。
杨小红接着问,那你前几天怎么在总部当保安呢?
她还在纠结。
这事对章喜悦来说太丢人,她支吾道,前一段时间团建当保安,就是为调岗做准备的,培养的是团队协作精神和令行禁止的军事化管理思维。
说得自己都相信了。
章喜悦:“别跟踪我好不好,都说了,我和卢波没有任何关系,你还不信,烦。”
吃过饭,章建设说他心情好,出去散步锻炼身体,好几天没有活动,浑身发僵。他还拿起章喜悦的KENZ香水对着自己脑袋喷农药似地喷了一气。
老章这一去,到夜里十点才回家,消瘦的脸蛋红扑扑的,情绪很饱满。
女儿现在升职为经理,家中的气氛恢复温馨。
杨小红虽然瘦瘦小小,却心宽,她睡觉的时候甚至打起了鼾。章建设则很兴奋的样子,在床上烙烧饼,没办法,只得读了几章网络小说,又看了两小时电视,折腾到半夜三点才睡着。
等章建设次日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动了动,发现杨小红缩在床角。老妻个子小,盖上被子还真不容易发现。
杨小红二十一岁就跟了他,跟他一起开门市,一起进货,一起和顾客喷口水,现在又一起来成都定居。二十多年过来,也开始显老了。特别是在睡着的时候,蓬头垢面,皮肤枯槁,真是难看。
章建设拍了拍她:“起来了。”
杨小红口中含糊地嘟囔:“老章你不睡了,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吃吃吃,吃个鬼。”老章骂:“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睡得着吗,为什么不跟着悦悦?”
杨小红说:“老章,我觉得还是不跟了吧,没意思。”
“放屁。”章建设:“我看你就是偷懒不想起早。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你倒好,反着来,瞌睡一天比一天多,都睡成猪了。”
杨小红不理,依旧酣睡。
章建设扒拉着老妻说:“我这是很严肃地跟你谈话。幺女现在出息了,当经理了,你说她现在能拿多少钱一个月?悦悦以前两万一月,扣除个人所得税什么的,一万六七也看得到。现在升官,工资怎么也得跟着往上涨。我们小区毛阿姨家的娃不就是个经理吗,做水暖管材的,听说一个月有四万。我想,悦悦应该只会多不会少,毕竟是大公司。那我问你四万一个月在成都是什么收入水平?”
不等妻子回答,章建设接着说“没错,那是相当不错的,毕竟新闻上说中国还有六亿人月收入不足一千。四万一个月,在我们老家一年就能买套房,杨小红你不知道咱们培养出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啊!”
丈夫说了这么多话,杨小红烦得很:“你究竟要说什么呀?”
章建设:“那么我问你,卢波多少钱一个月。他和悦悦交往的时候也就四千多,分手两年,那天来咱们家的时候,你看那孤寒样,估计这两年混得也不怎么样。幺女工作一个月抵得上姓卢的干一年,你说,换你是卢波,你会怎么想?”
杨小红:“不怎么想。”
“所以说你就是个没见识的,我们幺女长得好看吧。对,那就是个美女。学历高,长得好看,家世清白,职业前景好,收入高,如果单一样还不算什么,难的是所有的条件都凑一块儿。男人在外面风花雪月是一回事,但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心里跟明镜似的。现在外面多少小伙子不想奋斗了,卢波那么卑鄙的一个人,能放过悦悦?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男人现实起来,你们女人又算得了什么?换我是卢波,那肯定是缠着悦悦,烈女怕缠郎,更何况悦悦也不是烈女,她意志薄弱得很。真落到姓卢的手里,不是要被吸一辈子血?你究竟起不起来?”
大早上的被丈夫这么一通唠叨,也没办法睡。杨小红烦得要命,穿衣起来:“不睡了,我们幺女现在出息了,当大经理了,手下管着那么多人,一口唾沫一口钉,一言九鼎。上班的时候后面还跟着家长,跟小学生似的,这又是什么形象,悦悦还要不要面子了?我出门买菜去了,要跟你自己去跟,没人陪你疯。”
杨小红出门去菜市场,逛到中午回家,发现丈夫还在那里生闷气。
章建设为人小气,尤其是生病后,脾气越发地坏。
见她坐在那里,满脸土灰色,杨小红倒有点担心,搭了几句话,见丈夫不理,也恼了,道:“章建设你有话说有屁放,我最见不得但凡有事不顺你的心,就黑着脸几天不说话跟我冷战。悦悦我是真的不跟,但别的事情好说,大不了我把你兄弟那一万块药费出了就是。”
听到杨小红愿意出钱,章建设的脸色才好看起来:“芝麻芥子大点钱,下月让幺女多给点家用就是,她一个高管也不差三瓜两枣。老二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在管,以后还得管。长嫂当母,小叔子就是儿。”
杨小红一直都觉得小叔子不靠谱,抽空和章建设二弟视频。
电话接通,画面那头小叔子章建军正躺在老家红十字会医院的病床上输液。看到她,眼泪汪汪:“大嫂救命,这回我怕是要被病魔战胜了。如果有那么一天,记得在你兄弟坟头供几颗巧克力,供一碗醪糟蛋,再供一份甜烧白,已经好多年没吃甜食,谗坏了。另外,到时候通知一下我女儿,说爸爸对不起她。”
“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赌赌赌,赌得家破人亡了吧?”杨小红平日话多,说话不好听,但内心还是善良的。她之所以对小叔子很凶,主要是恨其不争。此刻见他病重,自然哀其不幸。安慰着说:“建军你不要担心,你大哥我和不会不管你的,好好看病。”
对于跟踪女儿,一天两天还行,天天尾随确实麻烦。杨小红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在挤得让人流产的公交车里通勤一小时。到女儿公司外还要混上一天,站没站处,坐没坐处,难受得要命。现在终于交卸了这桩差事,顿时轻松下来。
生活似乎又回到原来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