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甲板正说着话,就看到船楼处,李严及随同官员从王后在船只上的会客厅告别离开,见到他们几个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
杨泽和甲板的褚卫三人告离,进入客厅之中。
清平王后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上的礼盒,旁边的侍女脸上也有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见到他进来关了门,清平王后脸上寒霜覆盖,语气极冷,“李严实在过分,刚才我再三问他回京之后宗室部怎么安排,父皇何时会接见与我。
他好个东西,竟然一再托辞父皇忙于政务,抽不出时间来接见,遮掩其词,不肯正面回应,说是宗室部会把我们移交至相国府!相国大人会听我们大晔陈述…恐怕此次前往盛京城,我们基本就被相国扣下了,此时一拖再拖,决计我们会陷在京城中,见到皇上更是遥遥无期,刘叔楼他们欺人太甚!”
相国刘叔楼如果刻意要将此事压住,想必也是压得住的,他们此次进入盛京,消息就会被封锁下来,清平王后接触不到帝国那位皇帝,或者他们在帝国一拖就是一年半载的,情势就更加的严峻了。如果相国已经打定主意封锁住他们,就算是清平王后,只怕也会在监控之下,办不到任何事。
杨泽眼底射出精芒,“刘叔楼是绝不希望见到王后掀起帝国警觉风雨的,以免因此坐失他的权力,无论他到底是不是暗杀的主使者,至少我们一来就猜错了,相国是决计要将王后控制住,不会让你有任何影响到帝国的机会。”
嘭!王后手中的锦盒砰然掷地,眸子里满是怒意,“刘叔楼好大的胆子!只要能让他的权力坐得更稳一些,他根本不介意牺牲我们大晔!”稍缓,她微微平复下来,道,“此行开明城中,三世子有什么所得?”
杨泽有些无奈摇头,“沿途李严的人跟的极紧,且开明城管控很是严格,本想趁着机会将王后返回帝国的消息传播出去,无奈没有机会,沿途都有布防,有几名未知的高手隐于暗处监视,或许料到我们会行此着,所以连我也都严格的监管起来。”
前往开明城,吸引杨泽的并不是什么明器卖会,而是他准备借此途径,将王后返回帝国的信息传播出去,使得民众人尽皆知,那样的话,相国刘叔楼如果还想将清平王后回京的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自然也很难办得到了。只要消息传播出去,只要帝国的民众们知晓此事′便自然而然掀起的风浪,会让他们穿破相国刘叔楼,亦或者四阀,甚至很多为他们精心编织起陷阱组成的大网。达成他们此行的战略目的。
但杨泽没想到的是对方防范之严密,远在他想象之外,就是在开明城中,至少也有四名高手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四名高手完全是防范他而来,哪怕是他们在卖会上和那宋阀青年起冲突,对方也保管不会插手,然而若杨泽有什么异动,这就说不准了。
虽然杨泽避开对方监视,但相信一旦他脱离对方的视野,开明城就会里三层外三层的戒严起来,他想要做的事情,也会胎死腹中,任何消息保管都飞不出去。
相国刘叔楼,是真要将他们限制封死!
可想而知此去盛京城,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清平王后如果在京城中这种严密暗中管控下拖个一年半载,便是什么事都晚了。对方这是要逼得他们自行退却。
阴柔无比的手段。
由此杨泽对那刘叔楼,已经是有了很高的评价。
他有种此行,越接近帝国雄城盛京,就越有一种前方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将他们渐渐勒紧,陷入一副动弹不得大茧中的感觉。这难道就是这些权势者的力量?以无形而绵密的大网,将你层层包裹,当你豁然惊醒,发现周围已经罩上了无数枷锁,只能通过他们的意志掌控行事。
这可比任何刀枪都要阴险厉害得多了!
清平王后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先是如此了,接下来的事,我们只能有步行步,希望此去盛京,还能有所突破…否则大晔就完了。”
杨泽突而凛然,耳朵竖起。
清平王后知有事发生,凝重朝他望来。
片刻的静默中,便能听到船舱之外,隐隐传来的一些嘈杂的呼喝之声。
“王后请安坐,我去看看就来!”杨泽穿窗而出,与此同时,温荃和几位护从,纷纷越过几处窗户,落入厅中,紧急将王后护住。
落在甲板上,杨泽便看到褚卫,陶子义三人在船楼上灵动跳跃的身影,不过片刻,三人就已经到达了最高处。杨泽随后去往他们身后,便看到他们所在宝船之后的三只护从船只,正在拦截一艘飞快朝他们驶来的快船。
那艘船速度极快,且看样式,竟然也是一艘“宝船”,性能和结构极好,三艘来自开明城的护卫船只,无论速度和转向,都比那艘船慢上一线,竟然是难以拦截对方的左冲右突。
其中一艘护卫船只情急之下,发力猛然朝那艘宝船撞去,力图让那只宝船,无法突破他们的护卫朝清平王后所在而来。
碰!得巨大撞击声中,水浪高高溅起,波澜抖动起伏。
那艘护卫船英勇的尽职尽责,船头撞角连带前舷,支离破碎,无数船员纷纷跳水,而在那巨大撞击腾起的烟气和灰蒙之中,那艘横冲直撞的宝船竟然破雾而出,看上去损伤并不巨大,速度丝毫不减的冲来!
船上立即刀枪唰响,暗弩上膛。不少护卫涌到船舷,准备应对对方的突袭!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传来破风声,背着大剑的韩雪衣袂飘飞,落在杨泽等人身旁,放目望去,眼底已经充满一丝战意。
李严等一行官员震惊无比的涌到船边,脸上肌肉都有些颤抖的看着靠过来的对方船只,心想在帝国境外针对清平王后发动了一场暗杀,只不过如今已经是帝国境内,对方也竟然敢如此猖狂!他脸上密布了一层阴云怒意。若是王后在他手上有失,那他的麻烦也就巨大了!
而反常的是对方宝船逼近,却并没有朝他们迎头撞上,也没有修行者飞身上船施展袭击,而是渐渐齐头并进。
那艘宝船之上,所雕刻的纹章和旗号,有一个大大的“宋”字!
看到对方旗帜,李严好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胸臆满塞怒气,朝对方怒吼,“尔等何人!竟敢冲突我等船队!”
对方船只渐渐行驶靠近,出现在阴暗之外。那船体之上,数人凛然傲立,个个气质不凡,其中首当其冲的,竟然就是那个在开明城,杨泽等人见过的宋阀锦衣青年!
见到来人,褚卫,陶子义柏森三人早对他不满,此时立即义愤填膺。而杨泽亦看到韩雪轻轻怔了怔。
面对杨泽目光,韩雪狠狠横了他一眼,随即又朝那宋阀船只上望去,看到那锦衣青年器宇不凡站在船头,她神情复杂。
想来那宋阀锦衣青年,论风度和气质想来还是很受女子欢迎加之他气质脱俗,本身也是一个高手,能引得韩雪有所倾目,也实属正常。论起来褚卫,陶子义,柏森三人也是高手,但是说到气质这种虚无缥缈但切实存在的东西可就和那宋阀青年,相差较远了。
而韩雪此时神情复杂杨泽也能够猜到,她拿不定对方是不是敌人,如果是敌人,他们可能就要生死相搏了,她潜意识中,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自然神色有些复杂。
船只上的宋阀青年朗声一笑,“阁下不要含血喷人,这是中央水道,你们走得,我宋阀难道就走不得?更何况,刚才率先撞上我们船只的,可是对方的人吧!如何敢来说我们冲突船队!”
他站在甲板之上,声音朗朗震海,这等气魄,就连褚卫三人,此时也不免有些忌妒。韩雪望去,眼眸子的波动更加的剧烈。
那青年哈哈一笑,“我宋阀行船,从来没有跟在别人之后的说法!所以此番水道,我们要先行通过!”
此话说得理所当然,而他身边的那几位强者,纷纷微笑不语,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
李严瞳孔聚缩,嘴角划出一抹讥笑,对身边虚惊一场的人低声道,“什么时候,宋阀出了一个这么没脑子的纨绔子弟?”
随即李严迈前一步,长声冷笑,“宋阀好大的来头啊,但只怕今日就是你宋阀阀主在此,你们的船只,也要礼让三分!可知你祸事将至!”
此时杨泽众人已经纷纷掠下,来到底层甲板,最后落下来的是韩雪,她轻身落足,便立即被对面那锦衣青年望见在内。看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雪有些迟疑,但随即轻轻扬起下巴,做出一副凛然之态。
大概是对李严的气势和一船人听闻他们宋阀并不惊慌失措的神情摄住。
此时就连对方船上那名纨绔青年,也不得不重新判断形势。
犹豫迟疑了片刻,他重又问道,“你们是一支什么船队?”话语已然不复之前的高昂。
李严等人的神色已然轻慢起来,使了一个眼色,他身旁的一名近卫手上物件一抛,便如闪电般射向对方的船只,隐有风雷之声。
不见那锦衣青年身边的人动作,锦衣青年探手而出,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物件黑影终于一滞,现出原形,竟然是一块令牌。令牌飞抵青年面前被他真气一阻一滞,随即才被他漂亮的抄入手中。
李严身旁的那名护卫还极有底气,他这一掷的深厚功力,说什么也要让对方吃一个鳖,谁知道却被青年这么轻松写意的挡下来。此番手法,让己方也有些微微讶然。
锦衣青年看着那纂有“帝国宗室部”,下写“李严”字样的令牌,脸色便微微有些变了。
李严放言喝道,“这是皇船!宗室部正在执行陛下钦点要务!你等竟敢拦道横阻,冲突船只,可知已经是大罪!”
那青年手一掷,令牌便徐徐飞回,被李严的人收下,不过此次对方这道抛掷之劲中,是隐含尊崇之意。
青年双手抱拳,恭敬道,“原来是宗室部的李大人!小子乃是宋阀排行老七的宋净。在此航行惯了领头,却没有想到今日是李大人的船队在此,真是抱歉抱歉!还望李大人海涵,小子这就退离哈!”
冲撞宗室部执行重任的船驾,这已经是很严峻的错误,普通人早构成落脑袋的重罪!
然而眼前的却是宋阀七公子!对宋阀,朝中那倒是很多人都对其有所好感。宋阀扶持有话语权的朝中大人,那可不在少数。
李严暗骂一声“没头脑的小兔崽子,徒给你宋阀丢脸”,不过他自然也不好深入追究,毕竟宋阀那么大个豪门在帝国,如果要说得罪对方,还没有那个必要,看到对方挥手船只开始减速,便朗声笑道,“不知者不罪,不过经常这番胡阄,可不得了,宋七公子日后还得收心养性才是,这样才不会让宋阀的长辈们头疼啊!”
宋七的船只渐渐落后,只看到他恭敬抱拳,笑声远至而来,“小子向来无拘无束惯了,此番听李大仁良言,豁然而醒,日后会注意的!”
看到对方的船只远去,本来紧绷的阴云消散一空。韩雪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种松一口气的感觉,不过看刚才那锦衣青年的气度模样,虽然行事鲁莽,但却莫名的抓人眼球。她似乎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褚卫等人看着对方船只退去,老老实实的落在他们船队之后,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宋阀七公子,原来是个玩世不恭放浪形骸之辈!刚才真该好好教训他!”
却冷不丁被弹了一个爆栗,捂着脑袋,就看着韩雪伸着玉葱般白净的手指,俏致天成的横了他一眼,道,“与其会夸这样的口!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去了盛京,怎么帮陶子义在鉴宝会上崭露头角出一份力,这样才现实一些呢!”
双方之间的船只冲突,早已经引得了水道两侧不少楼船画舫的围观,此时看到那宋阀的船驾远远落在其后,显然是没能超越了前方船队。这一下可是引得热议炸开了。
宋阀的船只什么时候甘居人后了?这可是极大的新闻,两岸的无数船只船队之间,已经是嘈杂热议不断。
看着远远吊在自己船只之后的那宋阀七公子座驾,杨泽吹拂着海风,顶着头顶帝国壮阔星空,皱眉沉默不语。
半晌后,似下定了决心,他从甲板栏杆处轻轻一晃,整个人身体一斜,然后朝着水面倾斜坠去。径直如一柄笔直无回的剑,破入水中。
轻盈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破水声中,凉意浸润全身,杨泽直插水深处。
然后在阴影的掩映下,他调整内息,真气在脚底爆发形成强劲推动力,这一刻,他如一条鬼魅般的游鱼,朝着那艘宋阀船只悄然潜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