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芳菲旱情日益严重了。
纵然芳菲在别院里深居简出,但关于灾民的情况,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涂七时不时来禀报外头的情形。听说因为灾民多了起来,去年已经被镇压下去的邪教,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
芳菲一听“邪教”二字,就紧紧蹙起了眉头。
“这些余孽还没根除啊。”
她也知道根除邪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种年份,更是邪教发展教徒的大好时机,唉。
“夫人,邻县已经有民变了…”
涂七欲言又止,很想劝夫人回城避难。但春雨其实已经劝过芳菲几次了,芳菲却没同意。
芳菲自然有她的原因。好容易找到理由离京,这会儿又回去做甚?秦皇后还没生产,估计后、宫里头斗得死去活来呢,她才不去掺和这趟浑水而且现在土豆红薯才刚从江南运来,这边的种植实践正是紧张的时候,她又难能走开。为公为私,她都只能在别院里呆着。
“你再多安排些人手巡逻就是了。真有什么事,咱们肯定还是要回去的。”芳菲吩咐下来,涂七也只能照做。
他刚想退下,春雨却走了进来。芳菲眼尖,一下看到了春雨手里的信封,心头一喜:“老爷又来信了?”
“是呀,夫人。”
春雨知道夫人最盼着的就是老爷的来信了。老爷的信写得也真勤快,最少也是半个月一封。
陆寒才不怕别人说自己依恋妻子。若是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让芳菲和自己饱受相思之苦的折磨,真是何苦来哉?
他觉得自己到远方赴任,把妻儿留在京城,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要是连信都不写,怎么行呢。
芳菲努力抑制自己笑出声来,三两句把涂七夫妻打发下去,带着信回了后院。
她才刚回到自己的屋子,柳儿就追了过来要找她玩耍。柳儿一看到芳菲手里拿着的信封,就大声嚷嚷开了:“阿娘,爹爹又有信过来了?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你看什么。”芳菲嗔怪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可柳儿还是纠缠不休:“柳儿认识很多字了,阿娘,让柳儿看看嘛。”
就是因为你认识很多字才不让你看啊,宝贝芳菲又不能说,这里头写的都是爹爹和娘亲的私房话儿,小孩子不准看。为了把柳儿打发走,她才哄着柳儿说:“好好好,等阿娘看了再给你看。阿娘准备看了就给你爹爹回信,要不,你也去写一封?”
“我也可以给爹爹写信吗?”
柳儿的大眼亮晶晶地忽闪忽闪,非常惊喜地问。
“可以啊爹爹可想知道柳儿现在字写得好不好,书读得怎样了。你就回去认认真真给爹爹写一封信,把你想跟爹爹说的话都写上去。”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把儿子哄走才这么提议,但说着说着,芳菲也觉得自己这建议不错。
每次都是由她把几个孩子的情况写到信上给陆寒看,这回何不让柳儿自个写写?柳儿现在的字也练得不错了——对于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一流。
芳菲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六岁的时候,虽然记忆已经很是淡漠,但依然记得那会儿自己连毛笔都不会抓呢。
柳儿果然欢欢喜喜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去构思他的第一封“家书”。要写给爹爹看的呢写什么好呢?不如写自己近来读了哪些书吧,唔…还是跟爹爹说,自己又抓到了两只特别肥壮的蝈蝈,三个弟弟又要跟自己抢…或者写的趣事?哎呀,好烦恼…
把柳儿暂时打发走,芳菲总算暂时偷到一点空闲,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丈夫给自己写了什么。
想起陆寒在上一封信里写的那首火辣辣的情诗,芳菲的脸颊就飞起两团红云。
不过这回陆寒说的大多是公事。他说了一些自己工作的情形,如东南市舶司总算构建起来了,大多数时候都很顺利,各地官员、民众都挺配合的。又如他上任以来,属下们办事还算得力,云云。
芳菲轻叹一声,知道陆寒这也是报喜不报忧。当官真有这么容易?当这市舶司,更是阻力重重。各种利益集团都在沿海交集,陆寒这市舶使既要平衡各方关系,又要让朝廷能从中牟利,很难的。
稍有不慎,便会得罪许多不该得罪的人…但太过圆滑,也难以达成皇帝的托付。
可是陆寒若不“报喜不报忧”,又该如何?
他不是爱诉苦的人,家书…也不是特别保密的信件。在信上,什么话都不好说太明白的。
只有芳菲在他使用的个别字眼里,才能看得出陆寒现在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顺当。
信的最后,当然还是提到了对她和孩子们的思念。陆寒还首次在信中说,“不知何日可一家团聚”…这是希望她和孩子们过去与他相聚么?
她也很想啊…
芳菲将信看了又看,直把薄薄的两页信笺翻看得纸边起了毛刺,才走到桌边开始酝酿回信。
小双看芳菲要写信,忙不迭过来给她磨墨。现在小双和榴红两个,是芳菲屋里丫鬟们的大姐了——碧桃在年前已经许了人,嫁的是陆家的一位年轻护院,姓谷。那谷护院也不在奴籍,但在陆家做事已有些年头,算得半个陆家人。
碧桃嫁人以后虽然脱了奴籍,也还是跟着芳菲做事。如今陆砚碧荷两夫妻随着陆寒南下,芳菲身边也的确很缺人手,怎么会让碧桃在家里躲清闲。
碧桃只说:“就怕夫人不待见碧桃了,碧桃哪敢偷懒?夫人让碧桃做啥,碧桃就做啥”
她是芳菲身边最活泼的一个,就算成了妇人,依然不脱开朗本色。许多时候,芳菲愁肠郁结,碧桃在她跟前凑趣说上几句,她的心情就会舒坦不少。
等小双磨好了一砚浓墨,芳菲提起笔来饱蘸墨汁,开始写这封回信。
主要是告诉陆寒,自己在乡下庄子里实验种植土豆和红薯,问陆寒东南一带可有人以此为主食。又着重强调了这些粮食可帮助百姓度过饥荒,让陆寒在东南也提倡人们用闲地种植。
写完了这些,芳菲思索片刻,才落笔写下:“君盼妾至之心,不若妾望君归之切。君为男子,尚有国事可遣怀;妾为妇人,只愿与汝相爱相守…分别虽只数月,却似已过三秋…”
最后,她才写了一句:“相见之日或已不远,请君勿念。”
这是她隐晦地告诉陆寒——我很快就要去和你团聚了。
如果顺利的话,如果…
芳菲才封上信封,柳儿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三个小跟屁虫。
“阿娘,我的信写好了”
柳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写好的一张信笺送到芳菲面前。
“好好好,让阿娘来看看。”
芳菲笑容满面地接过柳儿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平心而论,柳儿的信写得真是像模像样的,无论是字体还是文法,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尤其是作为家书,更不需要讲究太多,这样反而显出柳儿的本真。
“柳儿写得真好爹爹看了一定很会很高兴很高兴的。”芳菲摸摸柳儿的头夸奖道。
柳儿嘿嘿嘿地笑了,笑得很满足。
谁知那三个小的也纷纷朝芳菲挥舞着手中的信笺。
“阿娘,我们也写了”
“阿娘,也替我们看看”
芳菲诧异之极。这三个…他们好像刚刚开始识字吧?怎么就会写信了?
芳菲将他们三个的“信”拿过来一看,哑然失笑。
只见三张雪白信笺上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
“爹爹,志儿想你。”
“爹爹,大头想你。”
“爹爹,小白想你。”
呃,这也是本真…
柳儿还很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膛。
“阿娘,他们非要缠着我,让我也教他们写信…我就给他们写了三张范本,让他们拿笔照着画的。”
芳菲先是啼笑皆非,但看见几个儿子眼里都充满着期待的神色,仿佛写了这封“信”,就像是和他们敬爱的爹爹见了一面似的…她又觉得有些心酸。
“嗯,你们都是好孩子爹爹看了你们的信,会给你们回信的呢”
她知道孩子最重视什么——孩子最重视的,就是被人重视。父母一个关爱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夸奖的话语,就能让孩子乐上老半天。
柳儿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妹妹还不会写字。”
芳菲呵呵笑道:“妹妹才多大…咦?我倒有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
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难道阿娘还能让几个月大的妹妹学会写字?
却见芳菲让人把安儿抱过来,又自己取来一盒子胭脂。她给安儿的小手小脚涂上胭脂,然后印到信笺上,安儿的小手印、小掌印就清清楚楚地印上来了。
“看,这也是妹妹在给爹爹写信哦”
母子几个相识欢笑起来,连小安儿也挥动着她红彤彤的小手掌,啪啪地鼓着掌——
(腰骶膨出更严重了,坐着好痛…有啥方法可以治疗下么,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