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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奎按照林沐风的命令,又挥了挥手中的令旗,所有的“炮兵”马上收拢起炮车,调转方向,向大营中回返。城楼上的燕军正提心吊胆地警惕着明军的第二次猛烈炮轰,却见明军炮车退去,心头都不由送了一口气。
林沐风远远地望着北平城墙,表面上虽然笑吟吟地,但心里其实也是叹息一声。这古人修城当真是费劲气力,城墙之坚固,匪夷所思。子母瓷火神炮的效果虽然看上去挺“吓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城墙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别看那一个个豁口“呲牙咧嘴”的,其实没有影响到北平城墙的基础。
北平城墙太他娘的厚了,里面是坚硬的夯土,外面又包有砖石,韧性极强。林沐风大体“测算”了一下,如果想要凭借炮火轰开北平城墙,除非子母瓷火神炮能连续不断地轰炸上个几个昼夜。他哪里有那么多的炮弹。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高估了自己瓷火神炮的威力,也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和坚韧。
而这,正是他让炮兵回收的关键所在。轰一轰,震慑下燕军算了。
还是攻心为上。与其持续炮轰让燕军慢慢察觉火炮并不能轰开城墙而增强信心,不如保留一点神秘感,让燕军心中忐忑,更加军心涣散。
明知不可为绝不再为,这就是林沐风作为一个穿越者头脑灵活善断的体现。
梅殷兴奋地催马过来,“大都督,何以不再炮轰了?我看这瓷火神炮威力无穷,多轰上几次,我军就可攻入北平了。”
林沐风哈哈一笑,“驸马爷,瓷火神炮威力太大。难免会伤及平民,能不用就不用吧。攻心为上,呵呵。”
梅殷敬佩地望着林沐风,拱手道,“大都督悲天悯人,战争之中能念及平民,梅殷佩服。”
林沐风脸上微微一红,嘿嘿笑了笑。岔开话去,“驸马爷,你去找几个书生秀士来,待林某写劝降信一封,让他们抄写无数份,用火炮射入城中…”
梅殷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大都督能有此仁心,北平城百姓有福了。”
明军对北平围而不攻,扎下了营寨。到了第二天早上,无数份林沐风亲自撰写的“告北平全体守军及百姓书”。装入“瓷弹”——也就是将“瓷弹”里面的火药和铁砂取出来,塞入书信,然后飞射入了北平城。瓷弹落地摔裂或者在半空中自行爆裂,书信便沸沸扬扬地落入城中。
林沐风在“告北平全体守军及百姓书”上用非常严厉的口吻列举了燕王谋逆的种种罪行。又用极为柔和的语气劝城中百姓和守军放下武器,出城归顺朝廷,只要归降,朝廷一概既往不咎,云云。此外,还对时局进行了非常简要地描述,说燕王孤军深入败亡就在眼前,用不了一个月,朝廷就会剿灭燕王叛军,再举重兵进攻北平。
最后。还下了一个最后通牒:如果两日后燕军不投降,明军将再次用子母瓷火神炮轰击北平城。
这些言之凿凿的“话语”引起了城内百姓和守军的极大不安,甚至是恐慌,一时间军心民心都涣散起来。毕竟,燕王以一个藩王之力去与朝廷对抗,失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再者说了,昨日那撼天动地的瓷火神炮。是多么地令人胆寒啊。如果明军这么一直地轰炸下去,北平城迟早会破城。绝大多数的燕军士卒都在心中惶惶不安。
燕王府内,朱高炽愤怒地将手中的“劝降信”撕成了碎片,吼道,“来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收集起来一把火烧了,不能让林沐风如此煽动民心军心——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侍卫跪在地上苦笑道,“殿下,不是小地不去,而是太多太多了,漫天而下,沸沸扬扬,像是天上下雪一般,恐怕,恐怕无论是士卒还是百姓,人人手里都已经拿到了这种传单了。”
说着,侍卫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摞。
朱高炽呆了一呆,落寞地接过去,长叹一声,“林沐风,你好阴险的手段!”
朱高炽带着“传单”去了徐妃的寝殿,无言地将手中的传单递了过去,低低道,“母妃,你看看,林沐风太阴毒了,居然以如此方式动摇我军的军心,实在是可恶之极。”
徐妃面色一变,匆匆看完了传单,不由叹息道,“孩儿,这林沐风文采俱佳,字字句句极尽蛊惑之能事,如此下去,怕是北平城中的百姓要骚乱了。”
“哎。母妃,父王远征也不知情形如何了,要是真如林沐风所言,怕——怕我们北平守也守不了多久了。昨日我在那城楼之上,亲眼见那明军发射之火炮威力惊人,如果明军用这种火炮攻城,北平危在旦夕啊!”朱高炽肥硕的身子一阵抖颤。
徐妃妩媚地脸上闪过深深的担忧之色,柔声道,“孩儿,你是燕王世子,如果你父王夺得皇位,你就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储君,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不要心生退缩啊!只要你父王还在,明军便不足为惧!”
朱高炽闻言不由苦笑,“母妃,其实我压根就不愿做什么太子储君,我们燕王一脉是皇祖父的嫡传血脉,如果不起兵争夺皇位,世世代代坐镇北平做个藩王不也挺好——皇位固然诱人,但,但起事不成,是要满门毁灭地呀!”
徐妃落寞一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父王一心图谋皇位,数十年的谋划,岂能说放弃就放弃。再者说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是你开城投降,当今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朱高炽默然半响,突然又道,“母妃,听说舅父大人被加封为太子太傅和兵部尚书,总领京师防务,看朱允对徐家这般恩宠…”
徐妃摇了摇头,“我们徐家一向对朝廷忠心不二,又蒙朝廷厚恩,绝不会反叛朝廷的。同样地道理,当今皇上也不会因为徐家而对我们有任何宽容——毕竟,谋反之罪,罪无可赦。”
朱高炽脸上泛起一丝苦涩,“今早我上城楼,发现明军营寨最前端突然悬挂起了一面鹅黄色的三角旗,上书一个达字,我记得母妃说过,当年我外祖父征战疆场时所用的一面传令旗就是这般模样——母妃,难道,明军中也有徐家的人吗?也不知是我哪一位表兄领军。”
徐妃一惊,霍然站起,“真的吗?孩儿,带为娘上城楼看看。”
徐妃也不是文弱女子,她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自幼生长在军营,也自是有几分武艺,骑得战马,上得沙场。只不过是嫁入燕王府以来,一向没有机会罢了。徐妃换上了一身精干的劲装,在众多护卫和宫女的前呼后拥下,与朱高炽一起上了城楼。王妃居然亲自上了城楼,燕军士卒多少有些感动,因为“劝降信”引发的惶然多少因此降低了一些。
姚广孝吃住都在城门楼上。他不敢怠慢,他把身家性命都与燕王联系在了一起,一旦北平有失,就是燕军在京师占尽优势,老巢沦陷对朱棣来说也绝对是天大的祸事。他见徐妃上了城楼,心头虽然奇怪,但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去迎接施礼,“见过王妃!”
徐妃知道姚广孝是朱棣器重地军师,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柔声一笑,“道衍先生辛苦了,众位将军守城辛苦了。”
姚广孝带着诸将赶紧躬身道,“多谢王妃挂怀,臣等理当为王爷效死!”
徐妃摆了摆手,与朱高炽走到了城楼前端,在朱高炽的指引下向明军大营远远望去。此刻虽然已经是深秋,但阳光明媚,居高临下,她很快便发现了高高悬挂在旗杆上的一面鹅黄色三角令旗,隐隐见令旗上有一个黑色的达字。
徐妃面色大变,手心都有些颤抖。心里黯然起来,“此真是我父的传令旗,明军一路势如破竹用兵如神,不成是辉祖亲自领兵到此?天哪,难道真要我们骨肉相残对阵沙场?”
朱高炽见徐妃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眼前那面高高随风飘扬的鹅黄色三角旗,定然是徐家之物。他凑近过来,低低道,“母妃,是不是徐家领兵而来?”
徐妃将落寞地目光回收回来,扫了自己地儿子一眼,转身盈盈而去,“孩儿,是谁领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为你父王保住北平,保住燕王一脉地根基。走吧,随为娘回府去,你是世子,不宜停留在城楼之上,以免引起百姓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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