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噩梦般的黑暗里…
她无法睁开眼睛,痛苦和疲倦如潮涌的海浪般向她阵阵袭来,仿佛是一个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洞!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却毫无力气逃离,黑洞狰狞着狂笑着将她吞噬,眼前一片漆黑,她开始哭喊挣扎,不要,她不要,她要活着,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掉过去所有的努力…
在黑暗中…
只有一双温热的手臂紧紧抱着她,恍若是最后一丝光明的力量…
救我…
她无声地喊着…
喉咙如此干哑,痛苦中的她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可是,神智却渐渐清明。她知道那是谁,当他从身后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是他的气息,是那从未改变过的固执的双臂…
痛苦的黑雾在眼前渐渐散去。
虽然疼痛依旧如大锤般敲打着她的头部,可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死,然而,却有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惧的感觉让她突然间无法喘息,世界被抽离成空洞,那双温热的手臂从她腰间慢慢滑落…
她窒息地回头看去…
鲜血从欧辰的身体里泉涌般流淌而出,他苍白失神地望着她,眼底的冰绿色一点一点散去,渐渐透明成无色,鲜血泛着气泡从他嘴角汩汩流出…
鲜血流淌成河…
他最后的呼吸消散在空气里…
漫天血雾…
她跪在他冰冷的身体前,身体不停地不停地颤抖,世界是白花花的混沌,身体不停地不停地颤抖,她的喉咙咯咯地抽搐着,心底却是一片白色的死寂。跪在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前,她恍若也死了,全身麻麻木木,眼前的世界渐渐由白茫茫变成鲜红…
血一般的鲜红…
“啊——!”
痛苦地睁大惊恐的双眼,尹夏沫满额惊汗地从病上弹坐起来,心脏的剧痛让她喉咙一甜,一口血险些呛咳出来!
她呆坐几秒。
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幻。
忽然觉得右手被什么握着,猛地扭头看去,只见欧辰脸色苍白地躺在病上,仿佛没有呼吸,仿佛已经死去,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冷冰冷…
“辰——!”
如同五雷轰顶,她死死捂住嘴巴,梦境中的一切让她失去了理智,口又是一阵剧痛,口内翻涌出一股鲜血的腥气!
“你喊什么!少爷需要安静!”
沈管家站在欧辰的病边,压抑着火气低声说。
安静?…
耳膜轰轰的巨响中,尹夏沫痛成一团的神智里被这句话扯出一抹清醒,渐渐感觉到欧辰握着她的手指有着紧紧的力道,而他的口也有着浅浅的起伏。
她勉强将口中的血气咽下,颤抖着问:
“他…还活着?”
“当然!”
沈管家不悦地瞪着她。
当少爷将她从飞撞过来的汽车前救出,当少爷用身体护住她,自己却被擦身而过的汽车撞伤昏迷时,五年前的悲剧仿佛再一次在他面前上演。如果少爷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不会放过尹夏沫!沈管家悲愤地想。
她是少爷的梦魇。
她是少爷生命中的诅咒。
他原本不想让少爷跟她再有任何牵涉,然而少爷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握她的手不肯放松,便只能让她和少爷合躺在并在一起的病上。
浓重的放松和无力感将尹夏沫包围…
她忽然再也无法坐稳,就像用来支撑全身重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抽去了。嘴唇苍白失血,慢慢地,她将背脊倚在病头,克制住身体那疲倦的下滑。
如果他出了事…
如果他为了救她而出事…
突然,她左手一紧!
她连忙睁眼看去,只见病房青白的灯光下,欧辰的面容有种骇人的苍白。他双唇抿紧,眉心紧紧地皱着,昏迷中开始无意识地低喃申吟,似乎挣扎着想要醒来,然而噩梦伸出冰冷的手扼紧他的咽喉,他不安地痛苦地在病上颤抖。
他的左手受伤了,被绷带重重包扎固定起来,额头也缠上白色的绷带,可能是在护住她摔倒时头部受到重创。从天色来看,他大约已经昏迷至少五六个小时了。
“欧辰…”
她紧张地反握住他的右手。
“少爷…”
沈管家焦急地俯身。
脖颈处满是梦魇中的汗水,欧辰痛苦地低喃呓语着,突然,他身体如被电击,冰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眼瞳深处有种无以明状的茫然和悔痛。
“少爷!”
见到少爷苏醒,沈管家急忙按铃唤医生来。
尹夏沫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她紧紧咬住嘴唇。
医生和护士进来病房,一阵忙碌之后,医生在病例卡上写下记录,宽慰地告诉沈管家,病人除了腕部骨折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大的损伤。而尹夏沫并没有受任何伤,只是太疲倦了所以才会昏睡。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少爷,您好好休息…”
沈管家声音哽咽,恭敬地为少爷掖好被角,不敢让少爷看到他一双老眼中激动暗涌的泪花。
欧辰渐渐从噩梦中恍过神来,有种奇异的神让他的眼神从涣散变得幽亮,他慢慢地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后顺着她的手臂看向她,他吃力地想要坐起来,然而太过虚弱的身子使他又重重跌了下去。
“欧辰!”
尹夏沫惊慌地扶住他。
她望着他,那双黯绿沉痛的眼睛也正望着她,眼底那深深的疼痛,恍若穿越了五年的时空,如匕首般刺得她口一阵剧痛!
欧辰淡漠地闪开她的手。
尹夏沫微怔。
他倔强地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体,然后沉默片刻,说:
“沈管家,你出去一下。”
“可是…”
沈管家很犹豫,看看少爷,又看看尹夏沫,无奈之下还是只有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欧辰两个人。
“你…还好吗?”尹夏沫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关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会不会很痛?”
欧辰冰冷地沉默着。
她心中暗叹,视线低垂,落在欧辰被白纱布重重包扎的左腕上。
气氛寂静。
时间仿佛被黑夜凝固了。
欧辰的目光沉黯痛楚地在她面容上流淌,他口有不平稳的呼吸声,深深地凝视她,那凝视的神如此之痛,恍若他还在噩梦中,五年的时光一直窒息在噩梦中。
尹夏沫皱眉。
有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目光处,欧辰神中的黯痛神伤使她骤然惊栗!很久很久以前,那晚的樱花树下,似乎她见过同样的伤痛…
“你…”
她惊疑地问,隐隐的念头一闪而过。
欧辰的眼眸却迅速冷漠下来,所有的绪掩藏在黯绿色的眼底,他不带任何感看着她,声音平板地说:
“安卉妮说的是真的吗?”
尹夏沫惊怔,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同她谈论公事。半晌,她低声说:
“你应该好好休息。”
“回答我。”
欧辰面无表,仿佛他没有因为保护她而受伤,仿佛这不是医院的病房而只是毫无任何私人感的办公室。
她微微皱眉,回答说:
“…不是…”
“你和凌浩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冰冷地凝视她。
“合作拍戏的关系。”
“一点暧昧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