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理所当然落在王观耳中,当即变了脸色,转头冷声道:“狗?别以为骑着一头鹿就可以装大尾巴狼!你想当我这样的狗都不够格呢!”
钱逸群并不介意别人骂自己,早在穹窿山他就知道任何辱骂不过是天外浮云。
只有力量才是真的。厚道人身形一晃,人已经站在了地上。他正要出手教训小突然身后飞出一条白练。
白练一头缀着两个铃诌,在空中碰撞,叮当作响。另一头却是缠在以琳的手腕上,被衣袖虚虚遮掩。王观还没反应过来,蓦然觉得双腿一紧,低头一看,下身已经被白练缠了个紧。
以琳重重一扯,登时将王观扯倒在地,对钱逸群喊道:“上来,咱们走!”
钱逸群飞身跃上大角鹿,一拍鹿颈,道了一声:“鹿兄,咱们走!”大角鹿吃多了仙灵珍草,颇有些灵智开启的苗头,大通人性,撒开宽厚的四蹄便跑了起来。
王观被拖在地上,哇哇大叫。
草棚里的王家人纷纷跑了出来,跟在鹿后大声叫嚷:“放开王管事!快放开王管事。”
钱逸群哪里理会他们,犹自在以琳耳鬓道:“你倒是杀伐果断啊。”
“什么杀伐果断?我又没杀人。”以琳道,“不过他让我不舒服,自然要教训教训—他。”
“教训—他可以,不舒服却没必要。”钱逸群嘻嘻笑道,“他这样的土鸡瓦狗,哪里配在你心里添堵?”
“是啊是啊,起码也得是你这道士般的人物嘛。”以琳跟着笑了起来。
钱逸群嘿嘿一笑,纵鹿狂奔,一时间风驰电掣,速度惊人。等到了王家庄院,那位王观王管事已经三魂去了两魂半,躺在地上辗转呻吟。
“是何方妖人!”门口的王家健仆手持哨棒,排成一列,如临大敌。
以琳手腕一振,在铃铛声中将白练收了回来,好整以暇,默默骑在鹿上。钱逸群朗声道:“我来找几个人,天师府符玉泽,或者苏州白枫昆仲。”
门里又出来一个管事,惊恐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王观,叫道:…你这是不给我们王家面子!”
以琳等得有些不耐烦,对钱逸群道:“用纸鹤将你朋友叫出来不就行了?这凤阳地界,咱们能早走便早走吧。”她背着母亲出来玩,到底心虚,更想早些去外面世界看看。至于凤阳,实在提不起这位大小姐的兴致。
“原来是逃犯!”那管事的喊道,“弟兄们,给我拦下他们去见官!”
钱逸群本来不想浪费一只纸鹤,到底画符比较繁琐,此时此刻看来也顾不得了,难道真的打杀进去不成?他刚从鱼篓中挚出一只纸鹤,王家的护院已经持棒打了上来。
“水风井!”钱逸群暴喝一声,揉身冲如战团之中。一团团黑雾飘散开来,将这些护院裹在其中。只听到一阵兵兵乱响,等黑雾散去,只见钱逸群孤身站着,正提笔在一只纸鹤翅膀上写字。王家护院,尽数躺在地上,呻吟不已。
钱逸群口诵咒言,将纸鹤往空中轻轻一抛。纸鹤登时活了过来,扑扇着翅膀朝里飞去。门房管事见钱逸群本事大,双腿已经软了。他本想当即跪倒在地,求高人饶命,谁知话到嘴边,却是破声叫道:“去请天字房的贵客来相助!”
钱逸群闻言,暗道:咦,看来真是要做一回恶客了。
天宇房,听起来像是一间寻常旅舍的房间。在王家却是一座座独门小院,院里更是主楼厢房齐备,比寻常大户人家不弱。这些小院多散布在钱王家庄院的外院,很快就有人闻讯而来。
“某家会仙山金霄门少门主,林志明!”从门口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蓄着稀疏的一字胡,手持宝剑,大声喝道。很快便有不少门人聚集在他身后,为他壮声势,压阵脚。
钱逸群扫了他一眼:“我来找几个朋友,跟你无关。”江湖寻仇常有人将“仇敌”称作“朋友,”钱逸群如此气势汹汹来找“朋友,”多半也该被人误会的。
林志明上下打量钱逸群,将目光投向了以琳身上,突然心跳极快,暗自惊惧:这女子长得如此祸国殃民,岂是人间该有的红颜?!我、我、我若是能与她说上一句话,就算死了也如愿了!
钱逸群见他眼神飘忽,心中不悦,挡在了以琳面前,轻咳一声:“有些人的眼睛若是不知礼数,恐怕就没必要长在眼眶里了。林志明这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家护院,假意怒道:“你这道人,竟没有半分慈悲心肠!你既然只是来找朋友的,何必为难这些人!”
“难道让他们的棒子落在我身上?”钱逸群嗤之以鼻。
“你是修士否!”林志明喝道,手中宝到直指钱逸群,“你有秘法护身‘何必与这些常人计较!”
钱逸群从地上捡起小半截哨棒,长短如同鼓槌,放手中掂了掂,一言不发召出节隐剑。
只见白光一闪,钱逸群已经鬼步穿了过去,出现在林志明身后。瞬息之间,金霄门门人的宝剑纷纷出鞘,直指突然袭来的钱逸群。钱逸群随手后撩,手起棒落,啪啪连着两声,重重打在林志明的屁股上。林志明吃痛前冲,拔剑挥砍,眼看就要砍中钱逸群时,却见这道人身形一晃,竟然消失不见了!钱逸群鬼步跃出,再次出现在林志明身后,又是啪啪两声,打得林志明跳了起来。
“哈,你是在教训小孩子么,真有趣!”以琳骑在鹿上,笑得灿烂夺目。
林志明被打了四下屁股,毫无还手反抗躲闪之力,已经是恼羞成怒。听见自己心慕的美貌女子在一旁鼓掌欢笑,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恨这道人多一些,还是恨那女子多一些!
钱逸群却是大受鼓舞。想周幽王为博取美人一笑,连祖宗基业都烧掉了。自己只要打人家屁股就行了,可见择偶的时候选个开朗外向的女朋友十分重要。
“杀了他!”林志明高声怒喝,猝不及防之间却又被钱逸群打了两下。
金霄门门众见了这等架势哪里还敢上前?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少门主有个三长两短。眼前这道人显然是个高手,若是将他惹恼了,不用棒子,换成宝剑,这可如何是好?丢人和丢命之间,还是丢人好些。林志明见自己人竟然不肯上前,气恼已极,拔出宝剑四面乱砍。钱逸群却已经回鹿旁,和以琳一起笑吟吟地看着这位少门主一个人紧闭着眼睛低吼劈空。
“金霄门的剑术果然是剑剑落在金霄之上。”钱逸群叹道,“不知道为何也有资格住在天字房!”
“这却是本门的声名所在!”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个身穿金丝锦袍的中年男子满面寒霜走了出来,厉声喝道:“金霄剑阵!”
“大叔,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生病了吧?”钱逸群调笑道。
任谁见了自己儿子被人调戏,脸色都不会好看的。这位金霄门门主林佳德年过三十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儿子被人折辱,正是要讨回场子的时候!
金霄门虽然貌似武林门派,但是很少在武林中走动。乃是中原少数的剑修宗派之一,以全真遇仙派为宗门,号称自己的剑法传自丹阳真人马钰。虽然实际宗谱难考,金霄门也不以遇仙派的字派排辈,但“剑气横流”却是实打实的宗门招牌。今宵剑阵,用的便是剑气。
钱逸群知道剑气易发,却难操控,还以为金霄门中能有高人驾驭剑气。等他们摆出了阵法,隐隐失望。这些金霄门人,也只不过走到了激发剑气的境界,要说掌控,却还差得远了。
“上!”林佳德大手一挥,喝令门下弟子上前。
钱逸群纵身跃进剑阵,手中的哨棒随手掷出,换上了节隐剑。他心算发动,辅以草木之心的目力,将阵法内的每个人每个动作都纳入分析之中,轻重缓急,心中明了。一道道剑气在钱逸群身边擦身而过,就像是配合钱逸群展现实力的舞台效果,只是衬托出这道人的从容高绝。
“雷来!”钱逸群顺着玄术易走到了安位,正是此阵的死角,牢牢立住,召唤掌心雷。自从他明悟了玄术易第二重,掌心雷的威力便是可以由两重震卦叠加,威力大增。眼看这雷球电团噼啪作响,威能骇人,不等钱逸群将这雷发出去,金霄门的弟子们就已经纷纷慌乱退避,登时阵法自乱。
钱逸群可是个丝毫不肯浪费的人。既然已经召出了雷来,哪里能够就此散掉?轰!雷声破空,直冲林志明而去。
“休伤我儿!”林佳德暴怒喝道,拔剑飞身而上,拦在林志明身前。他手中宝剑映出一阵血红,弥漫开漫天血气,夹裹着剑气将这发掌心雷接了下来,站在原地,微微晃身。
“大家住手!都是自己人!”一个山西口音响起,带着浓郁的焦躁。
钱逸群收住了后手,只见大门中开,一个微胖的男子正摸着额头上的汗滴,吭哧吭哧跑了过来。他身上锦衣华服,看年纪又不过三十,显然是王家之中血缘较近的执事子弟。胖子夸张地喘着气,抚胸叫道:“林伯伯,厚道长,且先住手!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在他身后,探出一张略显阴柔的嫩脸,见了钱逸群顿时眉开眼笑道:“师兄,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