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索者育成机关②
◇◇◇
人工地下城第五层。在附设研究室的这个楼层,有三名职业探索者常驻于此。
听到警报声后,他们连忙从警备室冲了过来。
「喂,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探索者瞪大了双眼。透过玻璃门看见另一侧的第三实验室,里头已是一片血海。
在那染成红色的房间角落,有两名穿着白袍的人倒在地上。应该是这里的研究员吧。
探索者使用钥匙卡,慎重地将门打开。走在前面的两名探索者,将聚碳酸酯制成的透明警护盾举在前面,右手则拿着能够使用火焰魔法的警棍。
另一名探索者手持改造过的电击枪走在两人的后面。
他们绕过桌子,靠近倒在地上的研究员。这时,眼前的银色台座引起他们的注意。
台座上摆着一颗大石头,但大部分似乎都碎裂了,石头的碎片散落一地。
其中一名探索者避开石头碎片,蹲下来确认研究员的状态。
「……没救了,已经死了。」
「遗体有被切割的痕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警戒着四周,继续往实验室的深处前进。他们知道这个实验室里有魔物受到饲养管理,很有可能是那些魔物逃了出去。
然而,在如此多重的安全措施下,实在很难想像魔物是怎么逃脱并袭击研究人员的。
男性探索者们皆咽了口唾沫。
「……里面有饲养魔物的实验室。」
「我去前面看看。」
持有警护盾的探索者走上前去。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发现好几个实验室的玻璃门都被击碎了。
「这是……」
「里面没有魔物!它们跑到外面去了!!」
紧张感瞬间升高,探索者们连忙四处查看。被切碎的玻璃门就像是被刀刃切割过一样。
正当他们疑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时候,某种东西突然从桌子后面蹦了出来。
黑色的圆形物体。一只高度及腰、外观看似鼠妇的魔物,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持有电击枪的探索者连忙将枪口对准魔物,却迟了一步,直接受到魔物的撞击。
下半身的冲击使他的双脚整个浮空,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后,便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就在他因痛苦而呻吟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巨大蜈蚣与他对上了眼。而且那只蜈蚣还有三个头。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逃跑,蜈蚣便发动袭击,咬住了他的脖子和脸。其他探索者本想过去救他,但其中一人察觉到异状。
某种液体从天花板滴落到地面。其中一名男性抬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背脊发凉。
「在上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名探索者跟着抬头一看,发现有只魔物攀在天花板上。那是四只手臂都长着镰刀的虫形魔物。
口水从那只魔物的嘴里流了下来。
男性探索者迅速举起警护盾,却无法应对从天而降的魔物速度。
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挥出的斩击,同时斩断了两名探索者的头颅。两人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只类似螳螂的人型魔物挥着镰刀,甩掉上面的鲜血,若无其事地在实验室中前进。
它站在房间最深处的实验室前面,望着玻璃门的另一头。
在这座设施研究的魔物当中,被认为是最危险的存在。外表是蜘蛛,上半身却是人形的异形魔物『阿拉克涅』。
它拥有高度的智慧和战斗能力,一般的探索者根本无法应付。
阿拉克涅看着玻璃门外的螳螂。两者都是拥有惊人力量的魔物,却不会彼此冲突。
因为魔物之间不会互相战斗。蜘蛛魔物『阿拉克涅』咬着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彷佛在告诉对方「快点放我出去」。
螳螂挥动手臂,将玻璃门割开。被关在研究所里的强大魔物,如今已经全部获得解放。
◇◇◇
摇摇晃晃的手推车沿着通道前进。悠真躲在旅行袋里,老老实实地被搬运着。
手推车上似乎是载着探索者使用的武器和道具。悠真藏身的旅行袋里放有好几个【附魔武装】。
到了楼梯前,一行人从手推车上卸下旅行袋和箱子,改由人工搬运。
——居然要用到这么多道具,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悠真感到纳闷的时候,扛着旅行袋的魁梧探索者发出一声惨叫。
「喂!这个旅行袋怎么那么重!?我的肩膀都快脱臼了啦。」
听到面露痛苦表情的男性这么说,抬着两人才搬得动的大箱子的另一名男性回道:「别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怎么看都是我们这边的器材比较重吧。」
扛着旅行袋的男性无法反驳,只能摸摸鼻子默默走下楼梯。
悠真对他感到很过意不去。
——都是因为我躲在里面才会变这么重……大叔,真对不起。
走下楼梯后,旅行袋和器材又重新放到手推车上,一行人又沿着第二层的通道前进。悠真默默地竖耳倾听外头的声音,周围传来一阵嘈杂声。
听见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是……
「大家都没事吧?」
「那、那个,有个人从塌陷的地面掉到第四层了。有两个人下去救人。」
「所以下面还有三个人啰!」
「是、是的!」
不会错,那是选拔组的学生。掉到下层的学生应该是枫。
没听见瑠生和神乐坂的声音,这表示去救人的是他们两个吧。
「总之,你们先上去避难,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明白了。」
一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看样子选拔组已经往上层移动。
探索者集团继续往深处前进。他们下到第三层,打倒了几只选拔组尚未解决的魔物。
一行人从悠真藏身的旅行袋里拿出几把武器,害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变形为粗大棍棒的悠真。
「终于到第四层了!大家要绷紧神经啊!」
「「好!」」
大家再次用人力搬运旅行袋和器材,在第四层的通道放回手推车上。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会后,手推车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的悠真不禁感到好奇。接着,外头传来紧张的对话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是魔物吗?」
「是不是研究室里的那玩意?」
「总之进行展开包围!大家拿起武器!!」
众人打开旅行袋和箱子,从里面拿出复数的武器和道具。
变成棍棒的悠真,为了避免被他们拿出来当成武器,于是赶紧变成『液态金属』,偷偷摸摸地爬出旅行袋外面。
看样子探索者们的注意力都被魔物吸引过去了。
——趁现在。
悠真维持黏稠的液态金属状态,悄悄地经过通道。
楼层的灯光熄灭,四周一片昏暗。在这种状况下,应该不至于被人发现吧。
——魔物交给职业的探索者应付,我去拯救枫。
黑色液体悄然无声地离开,之后只剩下探索者们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之中。
因为他们对眼前的魔物一无所悉。
绿色的体表,约190公分高的人形体格;共有四只手臂,手臂前端是宛如镰刀般的刀刃。
脸上有两个复眼和三个单眼,完全是昆虫类的面孔。
看上去应该算是有着四只手臂的螳螂人吧,但没人听说过这个研究室里存在着这样的魔物。
八名探索者皆露出困惑的表情,其中一名男性提高了嗓门大喊:
「啊、这个魔物……该不会是『索尔·曼提斯』吧?」
「什么?」
那是两年前,在位于印度的世界最大『绿色地下城』中发现的魔物。虽然在日本没有目击案例,但最大的问题是——
「『索尔·曼提斯』不是【深层魔物】吗!这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深层魔物】是潜伏在地下城一百层以下的强大魔物,一般的物理攻击对它们不管用。
玛那指数很高的高阶探索者,也要联合好几个人的力量才能击败它。
绝对不是会出现在人工地下城里的存在。
「怎么可能有那种魔物!总之我们围起来攻击它!!」
「嗯,好!」
探索者们从器材箱中取出【附魔武装】的大型警护盾,摆出包围虫形魔物的阵形。
这面大型警护盾是为了对付研究室里最危险的魔物而准备的,不会那么轻易遭到破坏。
他们的右手握着喷出火焰的长剑,缓缓地与魔物拉近距离。
就在慢慢靠近的时候,魔物突然挥动四只手臂中的其中一只。
动作并不大,有什么意义吗?就在其中一名探索者这么想的时候,身旁传来咚的一声。
那是某种东西掉落的声音。他疑惑地回头一看,发现有一名探索者倒在地上,胸口以上都不见了。
「咦?」
在不远处,不见的上半身与一部分盾牌掉在那里。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探索者之间的动摇开始扩散。虫形魔物一步也没动,只是挥了挥手臂而已。
这么说的话——
「是风魔法!连人带盾一起劈开了!!」
探索者们不约而同向后跳开,拉开距离。
只有威力惊人的「风魔法」,才能将钢与碳制成的护盾一刀两断。
在场的人都理解了状况。知道眼前的魔物的确是【深层魔物】,开始考虑撤退的可能性。但是,这只魔物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吗?
这样的想法产生了一瞬间的破绽。
虫形魔物挥动两只手臂,同时冲了出来。比想像中还要快的动作,让探索者们皆瞪大了眼睛。
发动的「魔法」化为风刃,描绘出一道弧线,袭向探索者。
一击穿透盾牌,连人带盾劈断了探索者的左手臂。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回荡四周。另一记攻击将另一名探索者手上的盾牌砍成两半。
虽然没有对身体造成外伤,但男人因为冲击力而跌坐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上被砍断的盾牌。
另一方面,被魔物步步近逼的探索者拼命试图抵抗。他举起盾牌,同时在手上的长剑点燃火焰,向魔物发动斩击。
刹那间,他的右手像切蔬菜一样被切成好几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快了!
男人摔了个四脚朝天,流着大量鲜血蹲坐在地。
每个人都直觉理解到一件事。这只魔物不是他们能打赢的对手,除非是日本顶尖的探索者,否则根本无法匹敌。
不逃跑就会被杀,这点毫无疑问。
周围笼罩在恐惧之中,已经没人拥有战斗意志了。
其中一人发出惨叫声逃离现场。魔物挥出镰刀,逃跑的男人双脚瞬间被砍断,应声倒地。
男人痛苦挣扎了一会,最终一动也不动。
另一名男人发出怪声往外逃跑,追来的魔物顺势砍下了他的头。脱离躯干的头颅掉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剩下的躯干缓缓倒下。
另一名探索者发出呐喊,举剑朝魔物挥了过去。
他已经自暴自弃了。纵使如此,他的刀刃依然直接命中魔物的背部。
铿的一声,硬物碰撞声音响彻四周,剑被魔物的皮肤挡了下来。由于身体太过坚硬,剑根本砍不进去。
男人咂了咂嘴。众所皆知,虫形魔物害怕『火焰魔法』。
即使用缠绕火焰的剑砍下去也不管用,那就束手无策了。魔物缓缓地转过身来,注视着眼前的人类。
「咿!」
面对脸部抽搐的男人,魔物举起镰刀。男人举起剑试图挡下这一击,然而挥下的镰刀像切豆腐一样轻易地砍断剑刃,直接将男人劈成两半。
周遭的人皆对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惊骇不已。
再这样下去会被杀掉。其中一名焦急的探索者,从手推车上的大箱子里拿出火焰喷射器。
万一遇到最糟糕的情况,他们准备用这个东西把整层楼全都烧掉。他把装有燃料的油箱与气体压缩瓶连接起来。
然后将枪口对准魔物,但是——
「咦?」
魔物就在眼前。还来不及思考,镰刀已经向下一挥。
探索者的身体连同火焰喷射器的枪管一起被切开,生命轻易地被夺走。
本应有八名大汉,如今已经死了七个,最后一个男人拿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
充满玛那的地下城会出现通讯干扰,导致通讯设备几乎都无法使用,这点对人工地下城来说也是一样。
即使如此,男人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按下无线电的开关。
「请回答,请回答!这边是救护班,在第四层遇到魔物……毫无疑问是【深层魔物】索尔·曼提斯——」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力倒地的男人面前,站着一只被鲜血染红的魔物。
滚落在地面的无线电里,只传来模糊不清的杂音。
◇◇◇
瑠生与神乐坂在第四层的黑暗通道中前进。
人工地下城有空调管理,本应维持着舒适的温度与湿度,但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停止运作,两人皆有种闷热潮湿的感觉。
瑠生拭去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举着燃烧火焰的剑照亮四周。
「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莫非第四层也有魔物?」
走在前头的神乐坂警戒着四周问道。
「第三层以前似乎都有常驻魔物,不过从第四层开始,应该只有在训练时才会配置魔物吧?我有听老师说过这件事。」
「可是第五层不也有魔物的研究室吗?那里应该有很多魔物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猜有可能是那些魔物逃了出来,你看。」
瑠生用火焰之剑照亮的地方。墙壁和天花板被破坏,通道也被堵住。看到这宛如炸弹爆炸后的惨状,两人不禁皱起眉头。
单纯的意外应该不至于会演变成这样。
「这里过不去了,找找别条路线吧。」
「嗯,毕竟我们没有第四层的地图,真的就像在探索地下城一样。」
对于还不是职业探索者的两人来说,这是个相当危险艰困的任务。
「如果研究室的魔物上来这一层,恐怕会是强到不行的可怕魔物。天泽,你可别松懈了!」
「嗯,我知道。」
两人慎重地在黑暗的通道中前进,但也不能慢吞吞的。枫已经被带走,不知道她还能安全多久。
必须尽快找到她才行。瑠生压抑着焦急的心情,警戒地弯过通道的转角。
就在神乐坂也准备往前走的时候,瑠生伸手制止了她。
「……有什么东西在。」
瑠生压低声音说道。神乐坂举起长枪,紧绷着身体。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传来某个东西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两人停下脚步,集中精神感受周遭的气息。
一阵沉默后。
对方似乎也停止动作,但瑠生感受到周遭散发出来的确切杀意。
他将「玛那」注入剑中,朝上一挥。
火焰喷涌而出,强烈的光芒照亮四周。
周遭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神乐坂惊愕地抬头一看。
天花板和墙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像黑色鼠妇一样的魔物。
魔物的体型和猫差不多大,数量相当可观。瑠生和神乐坂瞬间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举起手上的武器。
「这是维萨·乌德劳斯!研究室饲养的魔物!!」
瑠生的话让神乐坂不由得皱起眉头。
「呜恶……好恶心的魔物。」
数只鼠妇仰起身体,从天花板跳了下来。
它们转了半圈后,面向两人露出嘴里凶恶的獠牙。瑠生举起剑,以流畅的动作挥出斩击。
火焰之剑将落下的两只鼠妇一刀两断。被斩断的魔物被火焰包覆,落地后瞬间化为沙尘消失无踪。
其他鼠妇也纷纷跳了下来,朝两人发动攻击。
「哈!正合我意!」
神乐坂将枪尖对准魔物,使出高速疾刺。
带有风魔力的枪击,瞬间将三只鼠妇撕成碎片。虫子们毫无抵抗之力,便化为沙尘消失了。
神乐坂放下缠绕着风的长枪,瞪着落在地面爬向这边的魔物们。
「看来不解决这些家伙,我们是没办法前进了!」
「嗯,那就只有打倒它们了。」
瑠生举剑摆出上段架势,神乐坂则是放下长枪,摆出下段架势。
探索者育成机关有传授对付魔物的剑术和枪术课程,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顶尖的成绩。
因此完全没必要慌张,只要用平常心打倒对手就行了。
瑠生以流畅的剑法撕裂再次袭来的一群鼠妇,神乐坂也用注入「玛那」的长枪纷纷贯穿魔物。
魔物们毫无招架之力。
它们被火焰和狂风驱散,数量单方面地逐渐减少。
当两人走过十公尺的通道时,已经打倒了将近百只的鼠妇。前方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已经看不见鼠妇。
瑠生回头看着周围。虽然还有几只魔物,但它们似乎没有朝这里过来。
两人成功突破了魔物的包围网,接下来只要找出枫就行了。
「好!赶紧前进吧。」
「好!」
神乐坂作出回应后,两人向前奔跑。
在有如迷宫般的通道上前进了一会,不知到了第几次的转角处时,瑠生与神乐坂同时感受到一股讨厌的气息。
两人立刻停下脚步,举起武器。
那不是刚才遇到的小型魔物,而是更大、更凶恶的魔物气息,两人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武器。
瑠生发现自己正在冒着冷汗。
身旁的神乐坂似乎也传来一样的紧张感。
那东西从黑暗另一头的通道深处缓缓地朝这里走了过来。
微微晃动的影子少说有两公尺以上。瑠生剑上的火焰照亮了正在逼近的魔物脚边。
脚尖呈黑色,共有六只尖锐的腿。身体覆盖着坚硬的体毛,毒辣的颜色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外表像蜘蛛的魔物,并非单纯的大型蜘蛛。
蜘蛛背上长出人形的物体,那个物体正恶狠狠地瞪着两人。虽然呈现人形,外表却极为骇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
看起来就有如蜘蛛进化成人类一般。
「喂,天泽……它该不会是『阿拉克涅』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
阿拉克涅是在『绿色地下城』第八十六层发现的魔物,以惊人的强大力量着称。
从它的指尖射出的【坚硬丝线】甚至可以切断钢铁,据说许多与之战斗的探索者都被切断身体而命丧黄泉。
除非一大群人并肩作战,否则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瑠生皱着眉头,紧咬嘴唇,心想这样的魔物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确实曾有耳闻这间研究所饲养着危险的魔物,莫非就是指这只『阿拉克涅』吗!?
瑠生慎重地与魔物保持距离。
他不认为那是自己能打赢的对手,但枫说不定就在这条通道的另一头。
瑠生握紧燃烧的剑,慢慢往前踏出一步。瞬间——
「不好!天泽,快趴下!!」
神乐坂突然大喊一声。听到句话的瑠生立刻弯下身子。
某个东西咻的一声从头顶掠过。
瑠生回头一看,只见通道的墙壁被切得支离破碎,水泥碎块掉落在地。
——那是什么!?
瑠生举着剑向后退了一步。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隐约可见人形蜘蛛正在挥动双手。
其手掌和指尖似乎有某种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丝线?
「天泽,小心点!阿拉克涅会使用钢丝进行攻击。那是能够切断任何东西的丝线斩击!要是太过接近,可是会小命不保的!!」
「嗯,我知道了!」
瑠生与神乐坂将最大限度的「玛那」注入手中的武器。
两人同时向前冲出,打算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分出胜负。蜘蛛没有积极行动,而是将目光转向朝自己冲过来的瑠生。
「吃我这招!」
瑠生一脚踏离地面,挥剑砍向蜘蛛的头部。画出一道弧线的火焰斩击,直接命中蜘蛛的头部——看似如此。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蜘蛛用右手挡住了剑。
「怎么会……」
「这边可是破绽百出!」
神乐坂从另一侧冲了过来,缠绕着烈风的长枪就这么刺中蜘蛛的腹部。
这是完全来不及防御的会心一击。这样一来——
神乐坂以为打赢了,但下个瞬间,希望化为泡影。
长枪的尖端并没有贯穿蜘蛛的身体,而是停在身体的表面。
「骗人的吧?」
「身体太坚硬了!神乐坂,快点离开!!」
蜘蛛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察觉到危险的两人同时往后一跳。
「要来了!」
蜘蛛轻快地挥动双手,其动作既优雅又美丽,就宛如操纵指挥棒的指挥家。
然而,飞来的却是死亡的旋律。无数的「丝线」袭向两人,尽管两人拼命闪躲,但空间并不宽敞,加上光线昏暗,实在避无可避。
瑠生和神乐坂手上的武器被丝线缠住,接连四分五裂。
「呜哇!」
「果然应付不了这家伙!天泽,我们快逃吧!」
「我、我知道了!」
两人与蜘蛛拉开距离,转身就跑。这条路线过不去,得找到其他路线才能救出枫。
瑠生对只能选择逃跑的自己感到愤恨。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枫救出来。他暗自下定决心,在昏暗的通道上奔驰。
◇◇◇
蜘蛛魔物看着逃走的人类。
没必要急着追上去。只需慢慢追赶,确实地狩猎即可。魔物很清楚自己是强者。
是捕食的一方,杀戮的一方。大蜘蛛的下半身开始在通道上前进,它唯一在意的是,从刚才就一直感受到的奇妙「玛那」。
那股玛那正朝着它的方向而来。蜘蛛魔物朝着更感兴趣的玛那方向移动。
它要主动过去狩猎,因为无论对手是谁,自己一样都会是捕食的一方。
有个东西在昏暗的通道中蹦蹦跳跳。
「啊~到底是怎样啦。这里跟迷宫一样,搞不清楚要往哪里走。」
悠真以金属史莱姆的型态在第四层移动着。他心想可能会遇到其他人,所以变成不显眼的史莱姆比较好,但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人。
「我听说地下有负责警备的探索者……是在第五层吗?」
悠真在通道的转角停下脚步,窥探右转的通道前方。昏暗的通道一路延伸到黑暗之中。
只有紧急用的红色灯光不停闪烁着,看不见前方。
没有感觉到人类的气息,悠真又继续前进。他以史莱姆的身体跳着前进,每当遇到转角时,都谨慎地确认后再前进。
就在这时,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嗯?」
身体难以动弹。就算想前进,身体也不听使唤。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黏到什么东西了吗!?」
虽然不停扭动史莱姆的身体,却完全没有挣脱的感觉。
就在这时,悠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
是天花板。天花板黏着什么东西,而且还不小。
移动时,悠真没有注意到上方。天花板上的巨大身影,就像顺着绳子一样笔直地悬垂下来。
与此同时,悠真的身体被抬了起来。
「呜哇!?这是什么!」
缠在身上的是细长的「丝线」。无数的丝线缠住身体,将悠真绑了起来。
同时,他也看到眼前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蜘蛛。蜘蛛魔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那副模样完全就是一只怪物,相当骇人。
「是人工地下城的魔物吗!?竟然有这样的怪物?」
悠真被吊在与魔物的视线齐高的半空中。巨大蜘蛛的背上,有个人形魔物骑在上面。
那个人形怪物饶有兴趣地戳了戳悠真。
「住、住手!太卑鄙了,快放开我!!」
悠真不停挣扎,试图挣脱丝线的束缚。然而,丝线比他想像中还要坚韧,不容易将其切断。
「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悠真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既然这样——」
悠真将自己的身体融化。既然能变成『液态金属』,用丝线绑住也没有意义。尽管这么想,却有某个东西被丝线勾住了。
「嗯?什么东东?」
是衣服。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衣服被吸进金属里面,当然会被丝线缠住。
「啊啊,糟糕。衣服可能会破掉。」
悠真又变回金属史莱姆的型态,避免衣服被弄破。
既然这样——
悠真想像着全身变成刀刃的模样。接着,金属的身体开始变形,变成一把没有握柄的黑色大剑。
大剑将丝线一条条地割断,直接落下插入地面。
「哦,成功脱困!」
悠真恢复史莱姆的模样,与蜘蛛魔物对峙。
「刚才竟敢戳我!这份屈辱我要加倍奉还!」
圆形的金属史莱姆开始蠕动起来。
黑色液体隆起,接着化为人型。角从额头上延伸出来,肩膀、背部、拳头等部位都出现尖刺状的突起物。
全身被凹凸不平的铠甲覆盖,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就外表的怪物程度来看,悠真和蜘蛛魔物简直就是半斤八两。
「好!虽然是在人工地下城的第一场战斗,但我得赶去救枫才行。我要速战速决!」
悠真往地面用力一蹬,直线冲向魔物。蜘蛛魔物挥动双臂,射出好几条丝线。
「这招没用啦!」
悠真将双臂化为长剑,将射来的丝线一一斩断。
看来丝线没那么强韧。悠真一接近,蜘蛛的上半身随即发出尖叫,并以锐利的爪子砍了过来。
悠真也不甘示弱地举起左臂的剑,从上方往下一劈。
彼此的攻击交错。金属史莱姆的身体弹开魔物的爪子,悠真的剑则砍开了蜘蛛的脸。
绿色血液喷溅而出,蜘蛛发出惨叫。
接着,悠真将右手的剑刺向蜘蛛的下半身。他的右臂一使力,剑便一口气伸长,直接穿透蜘蛛的身体,刺入后方的地面。
悠真连忙将右手恢复原状。
「吓我一跳……没想到会伸得那么长。」
蜘蛛虽然感到痛苦,仍发出怪叫声朝悠真袭击而来。这次悠真将右脚化为黑色刀刃,用力往上一踢来迎击。
蜘蛛的一只脚飞向空中,喷出鲜血。
魔物虽然一脸惊讶,但立刻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悠真冷静地确认对手的动作,抓住它挥下的手臂,再抓住下半身的脚。
接着,他向上一提,用力将魔物扔向通道的墙壁。
蜘蛛的身体遭到猛烈撞击,发出一声哀嚎。面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魔物,悠真握紧拳头。
「呜喔喔喔喔!」
刚拳在蜘蛛的脸上炸裂。
遭到一记重击的蜘蛛,头陷进后方的墙壁里。它的头部完全被击碎,身体不停抽搐。
过了一会,魔物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为沙尘。
「好弱啊……算了,毕竟是训练用的魔物,大概就是这种程度。」
地面的沙尘在空中飞舞,一点一滴地消失。悠真听说过人工地下城里的魔物,偶尔也会掉落「魔宝石」。
他四处张望,没看到任何东西。魔宝石似乎没有掉落。
「哎不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得快点找到枫才行。」
悠真立刻奔跑起来,进入昏暗的通道深处。
前进了一会,在转角处感觉到某种气息。那里是一处稍微开阔的空间,地板和墙壁都满目疮痍,甚至还有破洞。
——发生什么事了?
悠真边走边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某个东西。他凝视着黑暗的空间。
那里出现一只像蜈蚣一样的魔物,大小跟人类差不多大,看得出来它抱着某样东西。
及肩的中长发,紧闭的双眸和白皙的肌肤。
看到那个身影,悠真大喊一声。
「枫!!」
悠真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蜈蚣也注意到悠真,它像是威吓似地转过头来。
仔细一看,它有三个头。外表虽然很恶心,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悠真想说的就只有一个——
「给我离枫远一点!!」
他狠狠地揍了蜈蚣头一拳。长着触角的头大大地向后仰,明显受到伤害的魔物松开了束缚,将枫放开。
咚地一声摔落在地面的枫一动也不动。她昏过去了吗?
悠真本想立刻冲上前去,但重整态势的蜈蚣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混蛋……」
悠真感觉到血液直冲头顶。尽管蜈蚣露出尖锐的獠牙,但悠真丝毫不为所动。
他冷静地用双手抓住蜈蚣的头,直接用膝盖将其撞碎。
看似坚硬的甲壳应声裂开,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悠真抓起蜈蚣的躯干,将其高高举起。
他大喊一声「呜喔喔喔喔喔!」,用力将蜈蚣扔向地面。蜈蚣的身体撞击到地面,就这么一路滑到墙边。
悠真气呼呼地喘着粗气,稍微冷静下来后,随即走到枫的旁边。
一如既往的那张脸,如今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该不会死掉了吧!?最糟糕的念头掠过悠真的脑海。悠真压抑着急促的呼吸,蹲在枫的旁边确认她的呼吸和脉搏。
现在自己的手是金属,不知道能不能仔细确认,还好悠真的担心是多余的。出乎意料地,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啊啊……太好了,她没事。」
脉搏和呼吸都很正常,枫还活着。这让悠真松了一口气。
「唔唔……」
「枫!」
枫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
「已经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紧闭的眼睑微微睁开,彷佛从长眠中醒来的公主一样。
悠真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个童话故事般的场景,不由得笑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就是王子了吗?
「……悠……真?」
睁开的双眼停在悠真的脸上。两人对视了一会,然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咦!?」
枫的脸上充满恐惧,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现场。
悠真也陷入了恐慌,他抓住枫的手臂将她按住。
「怎、怎么了枫!?不要紧的,这里有我在!」
悠真拼命安抚她,枫又看了悠真一眼。接着,枫的意识逐渐模糊,再次失去了意识。
「唉、喂!你怎么了!?振作一点!」
悠真看着全身瘫软无力的枫,随即发现到一件事。
自己现在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模样,看到身边有这样的家伙,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才不是什么王子……看起来只是个怪物。」
悠真打算先把枫带到安全的地方,这时从黑暗的另一头传来某种东西移动的声音。
悠真转头一看,发现有个黑影在地面上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
「这家伙!」
是三个头的蜈蚣。它还活着啊?
蜈蚣猛然跳了起来,朝悠真扑了过去。悠真挡在枫的前面,正面承受蜈蚣的冲撞。
两个头咬住身体,长长的躯干紧紧地将悠真缠住。
无法自由行动的悠真,只能在原地奋力挣扎。
「可、可恶!」
就在悠真准备用蛮力挣脱时,左脚突然踩了个空。
「咦!?」
原来是踩到地面上的洞。因为太暗而看不见,但这是个相当大的洞穴。悠真失去平衡,和蜈蚣一起掉进洞里。
「呜哇啊啊啊啊啊!」
悠真的惨叫声愈来愈小,过了一会便消失在洞里。
那里只剩下寂静,以及躺在地上的枫。昏暗的空间逐渐遮蔽了静止不动的枫的身影。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微弱的声音。
「……那边好像有声音。」
「嗯,过去看看吧。」
两道人影走了过来。是瑠生和神乐坂。
瑠生在手掌点燃火焰作为照明。
「啊!有人倒在那边!」
两人连忙赶过去一看。
「枫!」
看到枫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瑠生不由得屏住呼吸。他立刻蹲下来测量枫的脉搏。
「……没事。她还活着。」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神乐坂用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
「我们快走吧!不知道魔物还会从哪里出现。」
「嗯。」
瑠生抱起枫,随即离开现场。走在前头的神乐坂在通道转角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接下来只能在前进时避免遇到魔物,尤其如果遇到『阿拉克涅』的话,一切就完蛋了,一定要慎重行事。」
「我知道,我们的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神乐坂,就麻烦你确保路线!」
「嗯,包在我身上!」
两人走进通道,保持警戒前进。他们离开的地方有个空洞,里头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
小石子掉落,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唔唔。」
悠真摇摇头站起身来。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发现自己从相当高的地方掉了下来。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似乎没什么异状。
「这里是……」
悠真环顾四周。这里跟之前迷宫般的通道不同,是一处被高墙包围、有些宽敞的空间。
红色灯光不断闪烁,将周围照亮。虽然和第四层一样昏暗,但感觉更加诡谲。
悠真往暗处望去,发现刚才的蜈蚣正在蠕动着。
「那个混蛋!」
悠真气呼呼地朝蜈蚣走去,但好像发现了什么而停下脚步。
——怎么了?这股气息,还有别的东西吗!?
悠真往蜈蚣的其他方向望去,发现有魔物从黑暗中探出头来。
在那里的是两只巨大的鼠妇,而且悠真的背后也传来一股气息。悠真回头一看,只见有道静静伫立在黑暗深处的身影。
凝神细看,可以渐渐看见对方的轮廓。
人形魔物,身材高大,有四只手臂。手臂前端像镰刀一样锐利,脸跟螳螂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也是人工地下城的魔物……既然出现在第五层,就表示它们很强吧!?」
完全被魔物包围了。悠真不禁咂了咂嘴,心想「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想尽快赶去救枫,却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看着魔物从四面八方慢慢接近,悠真不由得退了几步。该怎么办?就在悠真苦思无计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停下脚步。
它们虽说是人工地下城最底层的魔物,但终究只是让学生训练的魔物,既然如此,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
况且悠真的身体是物理攻击无效的特殊体质。
根本没必要害怕。想到这里,悠真举起拳头,面对着站在那里的魔物们。
◇◇◇
探索者育成机关·本校舍第一大楼。
STI的负责人被召集到位于三楼的校长室里。
「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表情凝重地开口询问的人,是东京探索者育成机关的校长野野村;此人已超过古稀之年,满脸全是皱纹。
他摸着自己稀疏的白发,瞪着满身大汗站在那里的主任教官泷泽。
「是、是的,就目前所知的情况,饲养在研究室里的所有魔物都逃了出来,在第四和第五层大肆破坏。前往镇压魔物的探索者们已经失去联系,还有三名进入人工地下城的STI学生下落不明。」
听完报告后,野野村的脸色沉了下来。之前收到的消息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如果刚才的报告全都属实,那就是STI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了。
假如连学生都陷入危险,除了得向政府寻求协助之外,也必须请求国际机关地下城协会提供支援。
然而,一旦把事情闹到那么大,最终就会演变成STI的存续问题。
野野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有按照手册联系防卫省的防卫审议官了吗?」
「是、是的!已经联络过防卫部和警察了,邻近居民也立刻开始进行疏散,也有联系艾尔希德公司,听说他们会派遣高阶探索者队伍过来支援。」
「……这样啊。那么,逃出来的是什么样的魔物呢?」
「是的,根据资料记载……」
泷泽打开带来的黑色档案夹,上面的资料记载着第五层管理饲养的所有魔物资料。
「被认为危险度最高的魔物共有三种,它们都是政府委托研究的深层魔物。第一种是『阿达玛斯』,它是『绿色地下城』第五十层附近的魔物,是一种全身被硬甲壳包覆的等足目生物。外观看起来近似巨大鼠妇,总之其坚硬的身体是最棘手的地方。」
「它的身体到底有多坚硬?」
被野野村这么一问,泷泽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其甲壳的硬度非比寻常,据说可以弹开突击步枪的子弹,甚至能承受爱国者飞弹的轰炸;另外魔法也很难发挥作用,讨伐极其困难。」
「怎么会……这样的魔物要如何击败!?」
「难说,就算是高阶的探索者也很难打败它吧。虽然捕捉是唯一的方法,但其撞击力道是斗牛的十倍以上,没那么容易应付。」
听到这番话,野野村险些晕了过去。
++++++++++++++++++
「啊!满好刺的嘛。」
悠真用一只手挡住最先冲过来的鼠妇,化为剑的右手刺向鼠妇如甲胄般的身体。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刺进去了,比想像中的还要软吗?」
背部被刺中好几处的魔物喷出绿色血液,发出「哔呀——!」的惨叫声,朝悠真袭来。
「吵死了。」
悠真朝嘶吼的鼠妇猛力向上一踢。
抵挡不住这一击的魔物猛烈地撞上天花板,随着碎裂的水泥一同坠落。悠真把左手化为剑,朝着坠落的鼠妇横劈过去。
魔物的身体被一分为二,如同破裂一般化为沙尘。
大量沙尘散落到地面后,另一只鼠妇虫狂怒地冲了过来,悠真用一脸「还来啊」的表情挥出一剑。
鼠妇的甲壳遭到撕裂,喷出大量绿血。魔物痛苦地不停挣扎。
接着,悠真将右手化为带有锐利尖刺的铁球。
鼠妇活动好几只脚试图逃跑,但追上来的悠真速度更快。
挥下的铁球毫不留情地将鼠妇的甲壳砸个粉碎。
右手臂深深陷入魔物的躯体,喷出大量血液,同时发出难听至极的惨叫声。下一秒,鼠妇的身体完全化为沙尘。
悠真让右手恢复原状,吐了口气。
「好!鼠妇讨伐完毕。再来换哪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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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翻阅着资料夹的页面。
「第二种是名为『佩瑟福尼』的魔物。这是有着三个头的巨大蜈蚣,栖息在『绿色地下城』第六十层附近。」
泷泽平淡地念出资料上记载的内容,野野村听完这些露出难看的脸色。
「那只魔物比刚才的『阿达玛斯』还危险吗?」
「是的,据说这个魔物的力量是阿达玛斯的数十倍,尽管不如阿达玛斯那般坚硬,但它那富有弹性的坚硬外骨骼无法轻易破坏。不仅如此,它受到攻击时,只要感到生命受到威胁,就会吐出强力的毒液。」
「毒液?」
「是的,即使只有一滴毒液接触到身体,就连大象也会在几秒钟内死亡。与这种魔物近距离交战无异是自杀行为,只能保持一定距离展开攻击,因为物理攻击无法打倒它,所以只能由多名探索者从远距离使用魔法。」
「这样啊……」
艾尔希德的探索者队伍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
在那之前,学生们能否存活下来?野野村愈来愈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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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脏死了!!」
悠真正用力殴打巨大蜈蚣的头部时,它突然吐了一口口水。
「王八蛋,你在干什么啦!」
绿色的黏稠液体从悠真的肩膀流到胸口,他没想到竟会受到这种恶心的攻击。
蜈蚣在地上蜿蜒爬行,从正面向悠真扑了上去。
气急败坏的悠真将左手化为剑,向前踏出一步。一剑横劈过去,蜈蚣的头瞬间一分为二。
失去两个头的魔物在地上翻滚,痛苦地挣扎。但蜈蚣仍不死心地在地面上爬行,继续向悠真发动袭击。它从悠真的脚边向上缠绕,将他的身体束缚住。
「啊,这家伙!」
全身被蜈蚣勒得紧紧的,使得悠真的脸整个扭曲起来。
「这样很恶心啦!离我远一点!!」
悠真抓住蜈蚣的脖子用力拉扯,直接使出全力拉开两个脖子。尽管蜈蚣拼命挣扎,但力气是悠真占了上风。
长长的虫身被撕成两半,喷出大量血液。悠真将撕裂的魔物身体狠狠砸向地面。
蜈蚣抽搐了一会,动作渐渐停了下来,随即化为沙尘消失。
「好!这样一来,『口水蜈蚣』的讨伐也结束了。现在就只剩你啰!」
悠真将目光移向伫立在黑暗中的魔物。螳螂只是静静地望着这边,开始缓缓地朝悠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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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最后一只是怎样的魔物!?」
校长野野村原本是来自民间企业的经营者,对于地下城和魔物不是那么瞭解。
因此,对于一般企业不可能发生的麻烦感到十分烦躁。
「第三种是研究所里最危险的魔物『阿拉克涅』。那是下半身为蜘蛛、上半身为人形的强大魔物,发现于『绿色地下城』的第八十六层,由艾尔希德的高阶探索者队伍捕获。阿拉克涅从指尖射出的『丝线』非常厉害,连钢铁也能切开,与之交战的艾尔希德探索者有两人死亡。比起上述两种魔物,这只魔物的问题更大……」
野野村顿时瞪大双眼。
「混帐东西!为什么要把如此危险的魔物带来这边!?应该要优先考虑设施的安全吧!!」
面对野野村激动的斥责,泷泽显得一脸僵硬。
「这、这是国家委托的研究。它不仅是罕见的魔物,同时也可能成为攻略『绿色地下城』的阻碍。目前在日本的研究设施中,这里的安全等级最高,应该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被选上……」
泷泽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野野村则是气得涨红了脸。
作为第三部门的探索者育成机关,由于指挥系统是分开的,因此野野村无法过问研究设施的工作。
对此,野野村感到懊恼不已。
到头来,自己只能在一无所悉的情况下被迫扛起责任。
「那种魔物真的有办法应付吗!?」
「大概也只能寄望于艾尔希德的高阶探索者队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他们抵达。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眼见野野村皱起眉头,泷泽显得欲言又止。
「那个……就是……」
「什么事!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泷泽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赶赴人工地下城救援的探索者们,在通讯中断之前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他们报告完地下城里有『索尔·曼提斯』之后,就完全联络不上了。因为地下本来就经常发生通讯阻碍,所以也不能确定讯息是否完整。」
「等一下,那个『索尔·曼提斯』是什么?是魔物吗!?」
「是、是的……索尔·曼提斯是位于地下城一百层以下的【深层魔物】。」
泷泽的话让野野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即便是不清楚地下城相关知识的野野村,起码也听说过【深层魔物】。
那是位于地下城最深层的魔物,所有普通兵器都无法发挥作用,纵然动用数十名高阶探索者,也无法压制这种怪物中的怪物。
「不会吧……这座研究所里有那种魔物吗!?」
「不、不是,当然不可能有。因为要把这种魔物带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有那种魔物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想起了一件事。」
听到泷泽含糊其辞的说法,野野村愈发焦躁。
「有什么事就给我直说!」
「是、是的!」
泷泽挺直了背脊。
「在福冈的『绿色地下城』发现的『化石』,上个月才被运到这里进行研究。」
「化石?化石是什么?」
「正确来说是『蛋的化石』。一般认为是魔物产下的蛋被困在地下城的地层时,发生了化学变化。不过,蛋并不是完全死亡,外国也有成功孵化的案例。」
「你的意思是,把活生生的蛋搬来这里了吗?」
「是的……因为是在第三十六层发现的,所以认为没什么危险。」
愚蠢至极!竟然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带进STI内——
野野村怒火中烧,很想痛骂相关人士,但现在没空管这些了。
「所以呢,那个索尔·曼提斯到底有多危险?既然是【深层魔物】,应该比阿拉克涅还要强得多吧?」
「您说的对。它的身体硬如钢铁,据说从四只手臂延伸出来的镰刀能够切断任何东西,移动速度也非比寻常。」
「这里居然有这样的魔物……」
「加上【深层魔物】还具有再生能力,打倒它应该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它还会使用『风魔法』,释放出来的风刃能让战车的装甲像纸张一样撕裂。倘若真的出现了索尔·曼提斯,光靠艾尔希德恐怕无法应付,到时候只能请求地下城协会的支援,向全日本的探索者提出讨伐委托了……」
野野村的手不断颤抖。面对超乎想像的事态,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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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响起铿、铿、铿的尖锐声响。
「怎么回事?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
悠真眼前的螳螂人站在原地不动,只有在黑暗中挥动着手臂而已。
螳螂人的手臂每画出一道弧线,隔了一会就有某个东西撞到他的身体。
除了响起铿的一声之外,没有发生任何事。
螳螂人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
「它在干嘛?」
悠真感到纳闷,突然灵光一闪。
「啊!这该不会是……『风魔法』吧!?」
悠真仔细观察螳螂人的动作。挥动镰刀后,空气产生波动,过了一会,某个东西便撞上身体。
应该不是直线,而是风转了个弯飞来的吧。
这是一种看不见的攻击。第一次见识到「风魔法」的悠真,心情变得兴奋起来。
「好厉害!虽然威力很弱,但竟然可以飞到这里!真是太帅了!」
螳螂人突然在悠真的眼里变成很厉害的魔物。
「不对,等一下。记得我也有『风魔法』的抗性,之前没有机会试过……如果没有抗性的话,搞不好我已经受伤了耶?」
虽然现在只有发出铿铿铿的声响,但或许那是相当强大的魔法。倘若真是如此——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这座人工地下城的最终头目吧,不仅在最下层,还会使用魔法,这表示你是相当强的魔物啰?」
悠真不禁喜形于色。刚才打倒了奇怪的蜘蛛魔物,也击败了两只巨大鼠妇,还有口水蜈蚣。
只要再打倒人工地下城的「头目」,说不定就能获得期中考核所需的「玛那指数」。
——即便是『玛那上升率』很低的我,只要打倒这么多只魔物……
「我忽然有干劲了!我要打倒你,让『玛那』大幅提升,然后去救上面的枫!」
就在悠真准备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对手也有了动作。
——好快!
以惊人速度冲过来的魔物,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镰刀。悠真立刻举起双臂进行防御。
镰刀毫不留情地砍向黑色金属的身体。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悠真发出一声惨叫。
「…………………………完全没效嘛。」
悠真解开防御,毫无防备地注视着发动攻击的螳螂。
螳螂一次又一次地猛力挥砍,悠真却毫发无伤。看着拼命攻击自己的魔物,不知为何,悠真觉得很过意不去。
「总觉得……很对不起它。」
假如对手是STI里的一般学生,螳螂魔物一定能够大显身手。
可惜它遇到的是拥有『金属史莱姆』身体、异常中的异常、奇怪的人类悠真,以至于看起来显得十分困惑。
对身体硬度充满自信的悠真,认为无论受到多少风魔法的攻击或镰刀斩击,都绝对不可能受伤。
这么一想,拼命发动攻击的螳螂好像怪可怜的。
悠真抓住其中一把镰刀。
「抱歉啦,我得赶去救枫才行。马上就让一切结束吧!」
悠真用左手提起镰刀,右拳紧握,朝着身体失去平衡的螳螂人脸部招呼过去。
带有尖锐突起的刚拳,在螳螂人的脸上炸裂。
螳螂双眼爆开,脸颊扭曲,整个身体直接向后飞去。撞上墙壁的它发出「咚」的低沉撞击声,然后向下滑落。
魔物似乎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它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悠真立刻展开追击。
他对着被逼到墙角的螳螂,挥出无数刚拳。还没有从伤害中恢复过来的魔物无法闪避,只能一味地防守。
悠真的每一拳都陷入它的脸上、腹部、肩膀及胸口。看样子果然是虫的身体,似乎没那么坚硬。
每打中一次,虫子的外骨骼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
螳螂拼命用四把镰刀进行防御,但终究无法完全抵挡。血液四溅,魔物踉跄地往后退。
悠真将左手化为剑。
「这样就结束了!!」
悠真伸长了剑横劈而去,剑从螳螂的左侧腹一路直达右侧腹。
魔物的躯体被一刀两断,喷出大量血液。
悠真挥剑甩掉血痕,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将左手恢复原状,低头俯视倒在地上的螳螂上半身。
「总之把它打倒了。」
原以为地下城的头目会让他陷入苦战,结果比想像中顺利。
为了立刻赶去救枫,悠真抬头仰望天花板,思考该从哪里爬上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怎么回事?悠真回头一看,那里只有刚才倒在地上的螳螂上半身。
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仔细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悠真不由得背脊发凉。螳螂的躯干伤口伸出了数百根有如「血管」般的物体,在空中不停蠕动。
其中一条「血管」找到下半身后,所有血管便一起伸向下半身。
它们在下半身的伤口结合,将上半身和下半身相互拉近。本应被切断的身体撞在一块,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魔物用镰刀支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原本四分五裂的外骨骼恢复到完好无缺的状态,流出的绿色血液也不见了。
悠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悠真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他曾经听说过有些魔物拥有「再生能力」,莫非这就是再生能力?
悠真一脸惊讶地看着魔物。
「超、超强!这就是最终头目啊!!果然跟其他的魔物不一样。」
伤口愈合的魔物朝悠真猛冲过来。它忽左忽右地移动,速度快得让人看不见。
螳螂举起镰刀攻击悠真,随即拉开距离,再从另一个角度发动镰刀斩击。
魔物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速度快得连悠真都跟不上。
「你满厉害的嘛!既然这样——」
悠真将右手贴在地上,弯下腰。螳螂靠近的瞬间,他发出「哼!」的一声,全身使劲。
悠真的肩膀和背部,一口气伸出数百根细小的刺。
这是在自家院子战斗过的巨大史莱姆所使用的招式。全身如海胆一般突出尖刺攻击对手,完全无法闪避。
事实上,螳螂也无法避开这招,它的身体被无数尖刺贯穿。
「叽咿咿咿咿咿咿!!」
魔物发出惨叫,从体内流出大量血液。悠真收回尖刺,将左手化为剑。
被尖刺贯穿的螳螂摇摇晃晃,无法迅速移动。
悠真对着停止行动的魔物,举剑向下一劈。
魔物的两把镰刀被砍断,胸口也被撕裂。魔物喷着血向后退了几步,悠真举起右拳用力将它击飞。
毫无招架之力的魔物被击飞了五公尺以上。它撞上墙壁后发出一声哀嚎,但过了一会,脸上、胸口和手臂的伤口又逐渐愈合再生。
悠真看到这一幕,不禁停下动作。
「这家伙……打得死吗?」
——记得好像用魔法攻击可以抑制再生能力的样子?可是自己又不会使用魔法……
就在悠真左思右想的时候,伤口治愈的魔物再度袭击而来。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
悠真将右手化为剑,在承受对手斩击的同时,向前伸出手臂。剑深深地刺进螳螂的腹部,阻止它的行动。
「来呀!比耐力我可不会输你,毕竟我可是完全不会受伤的呢。」
螳螂吐了一口血,痛苦地扭曲着脸。悠真把自己的左手伸进螳螂的嘴巴里。
「虽然我不太想这么做……反正只要给它造成无法再生的伤害就行了吧?」
悠真将左手化为『液态金属』,从魔物的嘴巴流入体内。魔物痛苦地发出「啊噗……呜啊」的叫声。过没多久,悠真的全身已经进入它的体内。
螳螂的身体不断膨胀,痛苦不堪地走路摇摇晃晃。
进入魔物体内的悠真全身使劲——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伴随一声呐喊,瞬间变回人型。
魔物爆炸成碎片,小小的碎屑散落四周。
浑身沾满绿血的黑色怪物静静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细碎的魔物残骸没有再生的迹象,就此化为沙尘消失无踪。
「解决了啊。」
悠真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担心它要是无限再生的话该怎么办,看来是结束了。悠真立刻转身,走到自己掉下来的洞穴下方。
他抬头仰望天花板,感觉太高了,好像爬不上去。
——为什么只有这一层的天花板特别高啊?
悠真不断碎念抱怨,突然灵机一动。
他将身体融化,变身成圆形的金属史莱姆。跳了几下后,伸出两条触手,将前端化为镰刀的形状。
「好,走吧!」
悠真将镰刀刺进墙壁,另一把镰刀则插在比那里高一点的位置。
拔出一开始刺进墙壁的镰刀,利用反作用力将镰刀刺进更上面的墙壁。他重复这些动作,开始攀登墙壁。
「啊,这样应该没问题了。枫,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
东京探索者育成机关陷入前所未有的大骚动。
救护车、警车,甚至连自卫队的战斗车辆都开进设施里,使得四周笼罩在一股肃杀的气氛之中。
此外,日本最大的地下城相关企业『艾尔希德』,也派遣了二十名高阶探索者进入人工地下城。
负责率领这支探索者队伍的人,是使用『火魔法』的杉浦,他也是公司内公认实力坚强的人。
虽然年过四十,但他的体格十分健壮,是从地下城黎明期就开始活动的资深探索者,深受部下与同事们的信赖。
杉浦拿起腰间的无线电。
「这里是杉浦,我们在第一层发现三名失踪的学生。一名女性处于昏迷状态,等他们上去之后,麻烦送往医院救治。」
杉浦关闭无线电,目送由其中一名成员护送的学生们离开。地下城外面还有五名探索者,他们应该安全了。
杉浦将目光投向人工地下城的深处。
从这里开始,无线电就无法使用了。找出学生并确保其安全,这个最优先的任务已经达成。
不过在地下城里还有无法取得联系的探索者与研究人员。
确认他们的安危,更重要的是讨伐从研究所逃脱的魔物。这是杉浦等人所收到的指令。
大约二十人的队伍在昏暗的通道上前进,谨慎地往下层移动。
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魔物的踪迹。根据报告,这里除了有『绿色地下城』里的「阿达玛斯」和「佩瑟福尼」之外,甚至还有「阿拉克涅」。
杉浦等人都是使用【火魔法】的探索者,虽然很适合对付虫型魔物,但如果与「阿拉克涅」交手,也无法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它就是如此强大的魔物。而更大的问题在于——
「队长,听说有【深层魔物】『索尔·曼提斯』出没,这件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
虽然是未经证实的消息,但报告中指出有人在人工地下城里目击到「索尔·曼提斯」。
据说研究室里有种类不明的「蛋化石」,所以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杉浦额上的冷汗涔涔直下。
假如索尔·曼提斯真的存在,那么讨伐难度将会大大提高。包含自己在内,这支探索者队伍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死亡。
它就是如此强大的魔物。
杉浦等人继续前进,来到人工地下城的第三层。如果有魔物出没,那就是地下第四层到第五层。
愈接近那里,杉浦等人的呼吸就愈急促。这时,杉浦的视线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嗯?」
「怎么了?队长?」
「没什么……刚才好像有个黑色的东西在那里蠕动……」
「别说了啦,队长!这样很吓人耶!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用手电筒照亮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东西。是自己多心了吗?杉浦这么想着,继续赶路。
第四层入口——
「好惨……」
队员个个皱起眉头。原本负责STI警备任务的八名探索者已变成冰冷的尸体横卧在地。
所有的遗体都被残忍地大卸八块。
「既然是被单方面虐杀,对手应该是『阿拉克涅』或『索尔·曼提斯』吧。」
杉浦确认周围的情况,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从这里开始,魔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采取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的警戒态势!!」
「「「是!」」」
探索者在第四层巡视了一圈后,终于下到第五层。
他们把研究室与地下城都仔细地检查过一遍。虽然找到了研究员的遗体,却没有发现魔物,也没有从哪里逃走的迹象。
一行人带着疑惑,最后来到位于第五层的『至深之间』。
那是实际的地下城也存在的场所,据说是最底层最强的魔物所在的空间。人工地下城将其重现,并称之为『至深之间』。
队员们用手电筒照亮四周。高耸的墙壁与天花板,以及被切成四方形的宽敞空间,简直就像是一座地下斗技场。
然而完全不见魔物的身影。
即使如此,仍看得见魔物曾经存在的痕迹。
在四面都是高墙的房间里,队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队长,这是……什么?」
「这是……」
杉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墙壁和地板上布满无数的伤痕,而且不是一般的伤痕。
那些是又深又长的笔直裂缝,每一道伤痕恐怕都超过十公尺长,而且随处可见。
「队长,这是……」
「啊啊,这是『风魔法』的攻击造成的,而且威力如此之大……毫无疑问是『索尔·曼提斯』吧。」
索尔·曼提斯会让强力的风魔法缠绕在自己的镰刀上,向对手发动斩击。
据说其威力十分惊人,一击就能把战车劈成两半。想到这里,杉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原来那样的魔物真的曾经出现在这里。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包括索尔·曼提斯在内,一只魔物都没有出现。而且现场墙壁和地板上的伤痕,足以证明这里确实曾经发生过战斗。
杉浦怎么想都想不透,像索尔·曼提斯这种强大的魔物,使用大量魔法的理由。
杉浦再次环视房间,看着满目疮痍的墙壁。
「它到底……是在跟什么战斗啊?」
◇◇◇
后来,由专家组成的视察团进入STI设施,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得到的结论是,把索尔·曼提斯处于休眠状态下的蛋带进研究室,就是这起事故的起因。
虽说事前并不知情,但安全管理方面的确有非常严重的疏失;不用说,STI的管理体制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由于这是全世界前所未见的意外事故,因此最终只有进行内部处分,危险魔物脱逃的事实则被隐瞒了起来。
官方对外宣称,这只是一般魔物脱逃的意外事故。
至于魔物消失的原因,官方的解释是「索尔·曼提斯」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孵化并暴走。其他魔物因为受到波及而死亡,最终索尔·曼提斯本身也崩坏毁灭。
虽然专家之间对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意见分歧,但在希望尽快得出结论的政府压力下,事件算是暂时平息下来。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事件发生后的一周——
「恭喜你,天泽同学。」
「非常谢谢您。」
「神乐坂同学,你真是勇气可嘉。」
「哪里哪里,谢谢,谢谢。」
STI的第一大楼主厅,正在举行一场记者招待会。在众人的掌声中,瑠生与神乐坂成为整个会场的焦点。
瑠生与防卫大臣高仓互相微笑握手。快门声此起彼落,瑠生与高仓面对媒体的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两人因为在意外事故中拯救了被魔物袭击的学生,而受到国家的表扬。
悠真和许多学生一起看着这幅景象。
站在台上的瑠生,就像个全身闪耀着光芒的明星。
「天泽和神乐坂果然很厉害呢,两人居然敢进去有可怕魔物的地下城深处拯救女孩子。」
站在后面的芦屋把手搭在悠真的肩上,一脸得意地说道。
接着,一旁的滨中也开口了。
「哎,按理说天泽和神乐坂应该受到责备的,不过STI现在正受到社会大众的抨击,所以他们才想透过塑造英雄的方式,多少减轻舆论的压力。」
滨中冷哼一声,一如往常地以嘲讽的态度发表意见。
悠真只能说出「是啊」来回应。打倒螳螂魔物后,他立刻赶回去救枫,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悠真焦急地在地下城内四处寻找,在得知有大批人马前来救援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所以便悄悄逃走了。
好不容易才逃出地下城,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枫被瑠生和神乐坂救了出来,虽然有些失望,但只要枫平安无事就好。
「话说回来,三鹰,你也太没出息了吧!当儿时玩伴天泽和神乐坂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时候,你居然是躲在厕所里面拉肚子?这根本是天壤之别嘛!」
被芦屋这么一说,悠真不禁感到恼火。
「要、要你管!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又不一样!」
从人工地下城回来之后,芦屋和滨中问他去了哪里,悠真立刻回答说是闹肚子痛而去了厕所一趟。
两人听到这个随便编造的借口似乎都傻眼了。
「看到你二话不说冲了出去,我还以为你是去救人家呢。」
「怎、怎么可能啦,我又不会使用魔法……」
悠真表示否定,芦屋笑着说「说得也是」,一副可以理解的样子。
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去了地下打倒了所有的魔物。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可以使用金属史莱姆的能力,不知道在法律和道德方面会受到怎样的制裁。
瑠生和神乐坂从台上走了下来。
在如雷的掌声中,瑠生露出腼腆的表情,神乐坂则显得一脸骄傲,两人似乎都受到各大企业的瞩目。
从STI毕业之后,两人的未来肯定是一片光明。
跟自己完全不同,悠真如此自言自语。或许是同情悠真的缘故,一旁的滨中告诉他:
「三鹰,你的青梅竹马一之濑同学听说在第二大楼的医务室接受治疗,要不要去探望人家一下?」
「……说得也是,我会去看她的。」
自从在人工地下城分开后,就没再见过枫了。
难得滨中特地告知这件事,等这场典礼结束后就去看看吧。
◇◇◇
STI·校舍第二大楼——
悠真向老师打听枫的病房位置,东张西望地四处寻找。找到房间后,他挺直腰杆,敲了敲门。
听到里头问了声是谁,悠真回答:「我是悠真。」
「请进。」
打开看起来很高级的红木门,里面布置得像是医院的单人病房。
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照亮了坐在床上看书的枫。
那张在阳光下看似闪闪发亮的侧脸,让悠真不禁看得出神。
「怎么了吗?悠真。」
枫看向这边。发现自己愣在原地,悠真轻咳一声蒙混过去。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来探病而已。你的身体还好吗?」
走进房间的悠真故作冷淡地问道。其实他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但不想被枫发现。
枫阖上书本,对悠真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我没事。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医生说为了保险起见,叫我住院检查一下。」
「哦~」
知道她没什么大碍后,悠真松了一口气。
「这都多亏有瑠生和神乐坂同学的帮忙,我很感谢他们。」
「说、说得也是。」
悠真感到有些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在自己跟螳螂和鼠妇战斗的时候,瑠生他们已经把枫救了出去。
因为有大批探索者进入地下城,他才会离开那里,要不然自己或许还会继续寻找枫的踪迹。
——算了,只要枫平安无事就好。
就在悠真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床上的枫微微歪着头说:
「不过,有一件事情很不可思议呢。」
「嗯?什么事?」
「虽然我几乎不记得掉进洞里的事了……但总觉得好像有听见悠真的声音。」
「咦!?」
——难、难道她还记得!?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悠真又没有进去地下城内。」
「就、就是说啊!怎么可能啦!」
悠真干笑几声敷衍过去,随即离开了病房。他的背上直冒冷汗。
因为『金属化』后的模样已经被枫看见了,幸好她没发现。
悠真走在设施的走廊上,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确认邮件内容,原来是主任教官泷泽找他过去。
听说那件事可能会在今天发生。他想起芦屋和滨中之前也苦着脸说:「终于来了啊。」
悠真做好觉悟,迈开步伐走向进路指导室所在的第三大楼。
◇◇◇
「你被退学了。」
「咦?」
一踏进进路指导室,立刻被如此宣告。眼前的人是主任教官泷泽。
他坐在颇有年代的古董书桌前,双肘撑在桌上,下巴靠在交叉的双手上。
泷泽看着悠真,露出温和的笑容。
「请、请问……已经决定了吗?」
「嗯,没错。」
「最后不再确认一下『玛那指数』之类的吗?」
「不用了,免啦免啦。你这两个月内连0·1都没有上升耶?玛那指数怎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提升吧。」
「呃、不,但是,只要让我再测量一次……」
悠真怎样也不肯罢休。他在人工地下城接连打倒好几只魔物,还包括看似头目的螳螂魔物。
只要现在能够测量玛那,说不定会出现不错的数值。
尽管这么想,但——
「啊,好了好了,别再说了!」
泷泽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冷淡地加以拒绝。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而且玛那一直是『零』的人反而很罕见。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及早放弃不是很好吗?」
「可、可是……」
「三鹰同学,探索者是一份很危险的工作,你连魔物都无法好好打倒,迟早会丢掉性命的,也会给周遭的伙伴带来麻烦,你应该不希望这样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的身体很强壮。」
面对死缠烂打的悠真,泷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探索者需要的只有才能,足以打倒魔物、攻略地下城的压倒性力量。三鹰同学,这些正是你所欠缺的决定性要素啊。」
泷泽站起身来,拿着一张纸走到悠真面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泷泽把纸递给悠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你就去其他地方努力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泷泽回到书桌坐下,看来谈话到此结束。
悠真低头看着手上的纸。
上面盖着校长和理事的印章,那是正式的退学通知书。
◇◇◇
悠真半无意识地走在走廊上,从校舍的玄关走到外面。
突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有两个男人站在那里。看到他们笑着迎面而来,悠真也露出微笑。
「……芦屋、滨中。」
「果然没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很沮丧。」
芦屋拍了拍悠真的肩膀。
「哎,我们也没通过期中考核而被刷掉,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没受到什么打击。」
滨中向上推了推眼镜。他的语气还是一样达观。
两人似乎是为了鼓励悠真,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他出来。
「三鹰,你就别闷闷不乐了!我们只是不适合从事探索者这份工作,不代表被否定身为一个人的价值。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别太在意啦!」
芦屋紧紧搭着悠真的肩膀安慰他。悠真虽然很感谢他们,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可是……我被刷掉了耶?实在丢脸到不行,要我怎么跟瑠生和枫这两个儿时玩伴开口。」
「只有说出来的那一刻会丢脸而已吧!别想那么多啦。」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走回位于第一大楼的宿舍,因为他们得回去收拾行李。
退学通知书上写着明天必须离开。
到了第一大楼的入口,芦屋回头看着悠真。
「我打算回去继续当个木匠,毕竟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你们有何打算?」
滨中把眼镜扶正。
「我好不容易才出社会,当然要脱离茧居族的生活。我不想浪费在这里的经验,所以会去找一份与地下城有关的工作。」
悠真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能从STI毕业,还可以从事地下城相关的工作吗?」
「嗯,虽然大型或准大型企业可能没办法,但中小企业还是有职缺的喔。对了,我把搜集的职缺资料传给你看看吧?」
「好、好的,麻烦你了!」
悠真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滨中用电子邮件传来的职缺资料。
「非常谢谢你。」
「不过,三鹰应该是要回去读大学吧?」
「啊,是的。我先前有向学校提出休学申请,姑且是有这个打算……」
芦屋微笑看着悠真。
「是吗是吗,我觉得不错啊。去上大学,之后再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就好,反正你还年轻,没必要着急吧?」
芦屋和滨中都用温暖的话来安慰悠真,明明他们自己也因为被勒令退学而受到打击。
两人进入第一大楼,前往各自的房间。
悠真在大楼的入口停下脚步,看着手机里的资料。他原本以为只有从STI毕业才找得到工作,没想到职缺还满多的。
滑着萤幕看了几则征才启事后,其中一则引起他的注意。
上面写着大大的公司标语「欢迎有热忱的人才加入!本公司会细心教导探索者的工作」。
「股份有限公司……D—Minor?」
虽然看似是一间小公司,但手写的传单给人一种温暖的氛围。
「不知道对方肯不肯用我?应征条件是……」
悠真低头看着手机,同时走进第一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