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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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宫寺那织)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我的时代终于如此静默地展开,一切都按照我的计画进行。尽管如此,就算只有现在也好,我想沉浸在安心的喜悦中。我终于也可以细细品味这份愉悦,都不知道究竟忍耐了多久。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马基维利曾说过,人的脑袋分成三种。第一种,很了解自我能力;第二种,能理解他人的了解;第三种,既不了解自己的能力,也不了解他人的力量。第一种极其优秀,第二种也相当优异,至于第三种则相当无能──无须多言,我是第一种脑袋。
其证据就是,我十分轻易地置众人于下。哼哼!
第一次定期测验个人成绩单上,写着综合排名第一的文字。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一项悲伤的事实:我明明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在解题上,然而我放下笔的时间,却仍旧比班上任何人都还要早。
早知如此,我之前正常考试就好了!
我至今为止努力拼速度解题的辛劳到底算什么!
不不不,冷静点。沉静下来仔细想想。正因为有竞速破关的那段日子,我的解题速度──思考速度才上升。所谓的进步就是更加效率化。那段日子并不是白费,一切都是努力的恩赐,绝对不是什么宛如赛之河原堆石子那般徒劳无功。
「老师,考得如何?老师这次考试的成绩每一科分数都很异常,相信第一名也──」
这时候,社长探头瞄了瞄我的成绩单。「哇!哇喔!你终于办到了呢!真厉害、真厉害!」
「对吧?我可是第一名喔!快夸我、快夸我!」
没错,我可是很厉害的,以我的能力做得到。
「哎呀,真的让我老实地觉得你很厉害!毕竟你有好几科是满分。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看到这个排名我也认了。这次换我请客啊……我的钱要被贪婪的败北女角给抢走了……」
不小心听到我的排名,班上同学不禁「神宫寺同学考第一吗?」、「好厉害!」、「神宫寺同学头脑真聪明!」、「这下白崎的天下也结束了」地说着,一个个喧嚣吵闹地来称赞我。
没错没错!多称赞一点!把我给捧上天!
我搁笔的速度可是比你们几个还早,还是考到了这种成绩喔!
再多称赞我一点吧!我可是拥有看穿正确解答之力──燃犀之见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大家应该没有听到「贪婪的败北女角」这句话吧?我唯独担心这一点。
「别这样啦~我会很不好意思。」我夸张地刻意摆了摆手。
接着,我与传送冷漠视线的德雷克和多米诺乐团──浅野丽良对上了视线。
她那个「又来了」的神情是怎样?有什么意见吗?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吧?有什么关系?又没给你添麻烦!别用那种带有怜悯意味的眼神看我。
我这可不是心机重,只是为了能够进行圆滑的沟通往来自我牺牲罢了。这些举动可是让我舍身洒血般疼痛!你转过去啦!
无视丽良,我开口:「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去给纯看看好了……」
我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仰望的角度,表现出是因为大家鼓噪,迫于无奈之下的模样当借口。这一点很重要。
我一边沐浴在各位同学「喔~去炫耀吧!」、「好想看白崎同学不甘心的表情」、「这下我们六班就完全赢过五班了」等等称赞中,走向了纯的班级。
通过联络走廊,我来到五班。
有些迟疑地打开门,我看到还有些零星的学生留在教室里。大概是换过座位,纯坐在窗边最后面的位子托着腮帮子,散发出一种在思考些什么的气质。琉实的位子在哪里呢?我这么想着一边看了看,发现她坐在中央列的中间位子滑手机,桌上放了一个SPALDING的后背包。我找琉实没事,就不特别提她了。
比起她,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从那一脸忧郁的神情来看,他肯定大受打击、重重受挫了吧。我想也是,我想也是。我懂,我懂。不过你没有必要悲伤,只不过是我稍微比你优秀了一丁点儿罢了。
好了,要是有个万一,优秀的我会负责养你,所以你就别在意了吧。别在意喔。
……还是算了,劳动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抱歉,撤回前言,还是你养我吧。
「嗨嗨,白崎同学,你的段考排名如何?成绩单发下来了吧?」
纯一脸厌烦地抬起头。嗯嗯嗯,不甘心都渗透出来了呢。
「嗯?排名?我这次也是第一啊。」
什么?
「等……等……等……等一下下……你第一名?咦?给我看成绩单!」
我抢走他从抽屉中拿出的成绩单,上面写着综合排名第一名。
同分并列第一?什么跟什么啊!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你又考得如何?」琉实从一旁插嘴。
什么啦!吵死了,别老爱插手管事,你不用过来没关系,我现在根本顾不了你!要我一一说明也很麻烦,于是我沉默地将成绩单递给琉实,好让她闭嘴。我现在没有心情应付琉实。我可不容许这种事发生,这种剧情实在太无厘头了。
为什么我不是第一名!
琉实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哇,第一名。哪像我才二十九名而已……」
谁理你!我哪有空理会第二十九名的人!
「喂!你刚刚那阴郁的表情是怎样?那个表情完全不是拿第一名的表情啊!我看你是骗我吧?竟敢欺骗我……竟敢欺骗本小姐!」
没想到竟然被外行演员欺骗,实是大意,这是我一生的疏忽!竟然搞这种阴险的把戏!DATURA!(注:那织的口头禅,源自村上龙《寄物柜的婴孩》,象征毒与破坏)
「什么啊?你这完全是在找碴吧?只是因为弓道社的前辈来找我,向我提议『要不要来弓道社?现在加入也不嫌晚』,而我在思考要怎么办而已。」
纯的身体转向我的方向,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也考第一吗?恭喜,我果然敌不过认真起来的──」
「如此玩弄我的身心,你可别以为能获得原谅!我要告你!」
我从琉实手上抽回成绩单,跑出了教室。
亏我这次有自信绝不会输,亏我以为自己肯定赢了!唉……啊──真是的!
「等等。」
我听到纯的声音,不过我无视了他。我没心情回应他。
「那织。」他叫着我的名字,接着──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是怎么了?」
我扭动手想甩开他,纯却更加用力握紧。
什么啦、什么啦!你别管我!「好痛,你放手。」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因为,我拿下第一名之后就要……──但是这种结果,我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转过头,紧紧盯着纯的双眼。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悲惨!
「因为你不想要听到我向你告白──因为你会感到困扰……所以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发生,你才会拼了命努力读书吧?你肯定觉得我活该吧!快点放开我!」
我觉得自己讲的话可真是狗屁不通。我委身于冲动之中,脱口说出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这根本就是迁怒,只是因为事情不如自己预想,才会把这份沮丧发泄在他身上罢了。我不想要这样。太过杂乱无章,一点也不符合我的作风。算我拜托你,现在就别管我了吧!我不想再说更多不必要的话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还不是你说要认真起来,我才会比平时更加认真去应考。我们以往不都一直是这样切磋的吗?」
纯放松了表情一边搔了搔头,接着放开了我的手。
「而且要是我放水,你也会骂我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就算现在你表明心意,我也没办法回应你,但这不代表我和琉实会有什么发展──这样不行吗?」
我很清楚纯不会回应我。
纵使如此也没关系,就算只是白费力气也无妨──我希望他能对我产生更深的兴趣。
纯当初的告白并非出于正当,于是我重置了一切。我想要在重置过的这段关系中率先做出行动。现在可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那种只有我什么都做不了的关系。
「真的?你不会瞒着我偷跑?」
「不会。」
「真让人无法信服,只出一张嘴谁都会。你若想要我相信你,就在这里紧紧抱住我。」
「你……你突然说什么傻话?在这种地方──」
我知道有闲杂人等在,知道刚刚路过的学生正在一旁看着我们。因为这里可是横跨大楼中空处的联络走廊正中央。
正因为如此啊。
「那就算了,我回──」在我话说完之前,便被紧紧抱住。
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紧紧抱住我,虽然确实是我诱导他这么做的,不过──好高兴,超级开心。为了不让他看到我因喜悦而松懈的表情,我将脸靠向纯的肩头。虽然他的力气没有像之前拥抱我时那么用力,不过就算只是形式,他仍然抱紧了我。各位!你们快看呐!
用力吸取男生衣服上的气味,感觉那香气充满了肺。这是我从小便熟悉的芬芳。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味道。
「喂,你有看到吗?」走在附近的学生在说些什么。我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那是白崎对吧?」男生的声音传来。「另一个人是……神宫寺吗?」
「这样可以了吗?」放开我的纯一边撇过脸说道。
嗳,你的耳朵都红了喔?该不会是害羞了?啊啊,讨厌!真是可爱。
再一下下就好──不,我不要求更多,现在这样就够了。满足感爆炸。
我的视野角落瞥见一个短发女生,正好从教室里走出来。
这个时机简直像是算计过一般。我确实有一点点想造成这种结局啦。没错,这也是我刻意设计的。
「结束了?会不会太短?太快的男人会被讨厌喔。啊,不过就算速度太快,只要用次数弥补──」
「你够了喔。」纯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要是被人乱传怎么办?」
你也不用敲我吧!只不过是女生可爱又惹人疼惜的玩笑话而已,你好好承接下来嘛,很没有器量耶。不过看到他听到我这种话会做出反应,让我稍微有点放心。真令人欲罢不能。
不过话说回来,纯和教授到底把女生的头当什么了!虽然他们一个个的行为都让我想骂DATURA,但是就一个迟钝男来说,这次他的观察力挺细微的。
「倒不如说被乱传正是我的目的……大概啦。嘿嘿!」
「……嘿什么嘿!你别以为自己装可爱就能获得原谅!」
「啊,你觉得我可爱啊?『嘿嘿』可真管用,以后我就积极采用吧。」
「随便你。」纯不禁单手按着头,叹出一口放弃的叹息。
真拿你没辙,我就解放你吧。今天我就到此打住,先饶过你一命,你可要感激我喔。
满足了。我获得了极致无比的满足感。在其他学生(路人)来来去去之间,仅有短短一瞬,我独占了他。而且还是在琉实的面前。不错,非常地不错,真是出色的战果。
「嗯,我会照做的。话说回来,关于刚刚那件事──」
「什么?你在说哪件事?」
「就是社团要怎么办那件事。你可不能加入社团喔。」
我可不允许你放学后不陪我。开什么玩笑?你的时间怎么能莫名被社团活动占据?而且你刚刚说的「弓道社前辈」肯定是女生吧?那就更不行了。真要说的话,其实今天放学后的时间,我原本也──算了,毕竟才刚决定今天要放你一马。我决定来捉弄社长玩。
「我已经满足了,你可以回教室喽。去去去,闪边凉快去。」
「你……真的很不受拘束呢。」
我想要独自享受余韵!真是的,这么不解风情。
「群众围观之下的拥抱很不错喔!让我打起精神了!谢谢你!」
我的脸上堆满笑容,乖乖道谢后便回到了教室。不懂怎么道别的对象只有警察就够了(注:美国推理小说家瑞蒙•钱德勒的著作《漫长的告别》一书结尾,马罗在内心自白道:「我还没有想出跟警察道别的方法」)。纯在这方面相当干脆,十分让人感激。好喜欢他。
我带着喜孜孜的心情,拉开教室的门板,班上同学便一窝蜂地「白崎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神宫寺同学,白崎同学看起来很不甘心吗?」连珠炮般不停询问我。我们学校有两个升学班,这似乎让他们产生了竞争意识。超级无敌麻烦,简直像魔法学校的宿舍似的。
虽然我完全没有什么班级归属感,不过让我说一句吧。抱歉了,各位同学。
「他也是第一名,我们同分并列第一。亏大家这么为我加油,真是对不起。」
我全神贯注表现出可爱,并些微抬高声调。这样的处理方式,简直要让人以为我是秘密警察(盖世太保)。我可不会让人发现马脚。
「亏我还以为这次能赢过他!」、「不过光是作了场牙城被攻陷的梦也不错」、「是啊,总之是赢过坂口了吧?」听到大家这么说着,我一边说「我下次一定会加油」来安抚他们,一边坐回自己的位子。看!这正是完美的进退应对。
「亏你还意气风发地跑去,真是遗憾。不管过了多久,老师你都无法完美胜利呢,虽然这样也很好,毕竟很符合败北女角,不过真令人难过。要我帮你驱邪吗?要帮你烧香拜拜?就是说啊!我们下次去一趟神社吧!我一直很想做一次护摩火供呢。」
社长一边坐到我隔壁的座位,一脸开心地这么说完后,紧接着又小声地加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别念什么九字护身法!我才没被恶灵附身!
吵死了、吵死了!
「我才不去做什么护摩火供!还有别念什么九字护身法,也不准叫我败北女角。」
为了不被班上同学听到,我用尽全力小声责备她。这个臭小鬼!
「咦?可是你就是败北女角没错吧?你的脑袋不要紧吗?是不是变不正常了?」
社长一边摸着我的头,一如往常地毒舌道:「你的不正常是天生的才对,对不起喔。」
「住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最近对我的态度很过分耶。」
「爱之深责之切啦。毕竟我是害羞的人,没办法坦率地表达自我情感呀。所以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才会说这种坏心眼的话。」
「你是害羞的人,没办法坦率表达自我情感……?明明那么执拗地一直踩人家的痛处,你哪来的脸找这种借口?」
「一直踩痛处……?也就是说,对于自己的痛处被踩到这一点,你是有自觉的?意思就是你承认自己是败北女角了?对不起喔,老师,一直到刚刚为止,我还以为你没有这份自知之明──不过既然你有自觉的话,那么论点就不一样了。」
「你老是这样自顾自地讲别人是败北女角、唯独最可爱的角色不会被选上、看到人失恋而哭泣的模样会让你怦然心动之类的话。那么我就来教教你这个世界有多么无情吧。听好了,可爱可是置于一切之上的!在现实中,可爱的人最终会获胜!事情可不会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今天的我可有别于平常!」
我挥开社长的手,在她耳边报告了战果:「(刚刚我在众人围观的联络走廊上被他抱住了喔!这下可会绯闻四起呢,真伤脑筋呀~怎么办好呢~)」
没被观察到的事实等同于不存在。
正因为如此,透过让更多人认知到这件事情,此事便会成为严峻的事实。
就算独自一人提倡日心说,这种观念也不会广为人知吧?就是因为受审议,才会扩散开来。
「喔喔!不愧是不惜使用色诱之计的败北女角!这正是暖被老师啊!」
「不准叫我暖被老师!我想表达的是──」
「你先做好了对策,对吧?不过这点程度就感到满意,真是不符你的作风。」
「你太天真了,社长。我怎么可能会毫无对策地行动?这种亲密行为更需要日积月累。套用在我们身上,因为单纯曝光效应,事到如今拥抱根本就不痛不痒,刺激和感情也敌不过适应,并不是一股脑地给与他冲击就可行。所以必须巧妙地用计,需要用更加高明的战术──」
「只有我觉得你越是辩解,越增添败北女角感吗~我认为像你这样到处动小手脚的角色,基本上都没办法获得回报。恋爱剧到最后,不都是纯粹的女生被选上吗?也可以说那种性格比较拥有女主角的格调吧。这么说起来,被逼上绝路的反派角色,很常会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战术呢。」
社长转向窗户方向。大概是和坐在窗边的女生对到了视线,社长小小地挥了挥手。看到她挥手的同学也回应了挥手,并连带对我露出笑容。我迫于无奈只得回应。
唉,这个小黄毛丫头!每次都这样,一直叫别人是败北女角!
「所以我们刚刚在聊什么?」
社长拿下眼镜,用毛巾质地的手帕擦拭镜片。
这是什么接受委托的侦探动作?还是说你是做笔录的刑警?
「已经够了。」我不管社长了!
「咦?生气气了?气噗噗了吗?哎哟、哎哟!」社长一边说着,戳了戳我的脸颊。
「喂,别戳了!讨厌,少随随便便摸我。」
「你的脸颊软趴趴的,摸起来可真是舒服!」
「不准说我软趴趴!我今天禁止你去社团,我要处罚你陪我!」
※※※
(白崎纯)
我们学校不会将测验成绩张贴在布告栏上。不仅是因为处在这个对个人隐私较严谨的时代潮流,也因为我们是私立学校,监护人的意见很受重视,所以顶多只有在发考卷回来时,教职员把班上第一名是谁之类的情报很刻意地说溜嘴。
不过我的成绩是众所皆知。「白崎纯」这个名字与我本人,大家都认得。
而那对双胞胎也同样广受同年级人们认知。
这样的我们在放学后的走廊上做出那种事──这一点完全是我搞砸了。
实在不妙。不知道到底被多少学生看到那一幕。
要是有奇怪的传闻四起该怎么办……这就是所谓的后悔莫及。若是交往中的情侣就另当别论,但是我和那织并没有交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莫须有的传闻,还有针对传闻的探询。
啊啊,肯定很麻烦。明天真想请假。那织也真是的,迳自会错意还自顾自地生气,再加上还指责我骗她又是怎样……不,若要说我骗她,我还真的有骗她的成分在。
那时候我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弓道社的前辈,不过我其实是在思考她们两人的事。
这个月是她们两人的生日。
我怎能说出这件事──关于我在思考要送她们什么礼物的事情。
我的背靠上扶手,叹出一口大大的气,彷佛要呼出全身的空气一般。
被那织摆了一道。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说那种话,我也只能那么做了。我十分清楚自己很肤浅,不过我并没有其他选择。毕竟烦恼这么多,我还是想尽力实现那两人的愿望,也会想要帮上她们的忙。
正因为同时也存在我无法回应的愿望,我才会想要尽力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不过,什么叫「倒不如说被乱传正是我的目的……大概啦。嘿嘿!」啊?
看到她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认真生气。
琉实和那织……要我从中选一,我根本做不到。无论哪一方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且两人都很可爱,和我形同家人。我确实和琉实交往过,不过当时和现在的状况大有不同。
我抬起头,视线和几位看着我的学生对上。事到如今就算慌了手脚也太迟了,不管怎么想都太迟了。我转念这么思考也不过瞬间──其他班级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说了句「白崎终于也做好觉悟了吗?」,跟在他身后的男生碎念着「亏我是妹妹推的说~」,甚至还说了句「竟然选妹妹,开什么玩笑!都是你害我亏损一周份的学餐」。不过至少我还认得这些人,这算是点救赎──但你们竟然拿别人来下赌注。
等等得想个借口跟他们解释才行。我并不是第一次被开这类型的玩笑,所以应该还能应付……但是这次的事件,感觉没办法轻易开脱呢。
唉,我很讨厌因为这种事引人注目。不对,应该没有喜欢这种情况的人吧……
事已至此一切都太迟了。在这种地方瞎扯淡也无济于事,我还是认命快点回教室吧──我猛然离开了扶手,接着便感应到杀气。某位同学狠狠瞪着我。有句话叫龇牙裂嘴,用这句话来形容那张脸还太温吞了。
那是──一张充满杀气的表情。
穿着衣服的杀意聚集体大步大步走向了我。
──狠抓!
我的手臂被杀意抓住。冰凉的触感缓缓扩散到全身。
「刚刚那是怎样?」
就算是我也感觉得出来,现下的状况不容我装蒜。
「那是那织她──」
「过来。」琉实打断了我的话,拉着我走了起来。
在附近的女同学们「也就是他选了妹妹?」、「看琉实的反应,应该没错吧?」、「琉实好可怜喔」、「优柔寡断到这种程度,可称得上是才华了」、「就算他头脑再聪慧,那样也太扯了。换作是我无法接受」地你一言我一语,并对我投以轻蔑的言语及视线。
这是怎样!根本已经流言四起了!
像刚刚那些男生的那种反应,我还能当玩笑打发他们;但是现在这种讨论法是很严肃的。虽然我也曾被女生揶揄过几次自己和双胞胎的关系,不过那是像男生在打闹的感觉──并不是这种认真的氛围。
我关闭了听觉。我听不到。我听不到那类话语。
算我拜托你们,把刚刚看到的都忘了吧。拜托至少不要说出口──琉实穿过了走廊,走向了楼梯,接着往上爬……停在通往屋顶的老地方。
琉实站在比我高一阶的地方回头,发出来的声音却很低沉:
「刚刚那是怎样?你是什么意思?」
「……那织叫我在现场紧紧抱住她……我迫于无奈……」
「什么?迫于无奈是怎样?」
这种认真的语气真的好可怕。
我的举动确实太过轻率,我也很后悔,不用特地要我反省──
「你会不会对那织太好了一点?你老是这样,都只有那织一个人占尽便宜……」
她的声音软弱,越说越气馁,手的力道也渐渐放轻。
「我呢?」
「啊?」
「啊什么啊!……也就是说……我也要!」
你别一边撇开眼,还红着脸对我怒吼。
「到底是依照什么逻辑,才会变成这样……」
「不用在意那种细节……喂,快点……抱住我。我社团要迟到了。」
啊啊,真是的!别露出那种表情!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在这里就不会有人看到了吧?所以说……好吗?你就当是在为我加油。」
我莫可奈何地环过琉实的腰,把她抱了过来。一个阶梯的高度差,让我和琉实的头更靠近彼此。琉实被拉向我耳边的嘴不禁呼出气息,轻抚着我的耳廓。她的手触碰着我的侧腰,轻抚肋骨的指尖让我感到有些搔痒。
「接下来,我们就要参加全国了。」彼此脸颊轻触,琉实喃喃说出口。
「我知道。你肯定会赢的,你已经升回常规球员了吧?」
「是常规没错,不过我还变成先发了。」
「先发不等于常规吗?」
「我们社团的常规球员,是包含了先发球员在内,一定会出场比赛的球员。也就是说,常规球员涵盖了先发球员,剩下的人坐板凳。还在国中部的时候,我没怎么听过这种称呼方式,所以或许只有我们社团会这么称呼吧。话说回来,我之前不是有说过吗?」
「抱歉,我可能真的听过。」
「你明明会记一些无聊的事。」
「无论如何,这就代表你的实力获得了认同吧?恭喜你。」
「谢谢。」
「不要紧,你一定能赢的。你的卖点就在于正式比赛时很稳,对吧?」
「嗯。」
「星期日我会去为你加油,你可别第一回合就输喔。」
「嗯……嗳。」
琉实露出了央求的眼神,紧紧盯着我。
「嗯?」
我假装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还是算了。」
「什么啦。」
「没有,没什么。」
我捧着琉实的头,说了句「练习加油」后,离开了她的身子。
我和琉实的交情并没有浅到看不出来她有话想说。只是我认为那句话,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不适当的。现在不是表露恋慕的时机。
所以……这是我作为朋友的鼓励。
「对了,去社团之前我有点事要说。」
「什么?」
「那个啊,你知道雨宫慈衣菜这个人吧?」
雨宫慈衣菜?啊啊,那个像时髦潮妹的人,属于华丽又显眼的类型。虽然我没和她说过话,不过有听说过她在当模特儿之类的八卦。我对她只有这点程度的认知。
「就是那个很显眼的人吧?怎么了?」
「那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
(神宫寺琉实)
虽然看到他和那织相拥的时候让我感到心浮气躁,不过我的心情现在很好,状况也很棒。
纯的体格并不健壮,不过男生的身体果然很硬,有种骨头很结实的感觉,总之我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触感了。虽然只是稍微抱了他一下,应该说是被拥抱了一下,光是这样就能给我活力。实在单纯到连自己都想笑,不过纯真的是我的定心丸。话说回来,我们在学校里相拥了呢……明明没有在交往。
这点程度……嗯,算安全上垒。毕竟先出招的人可是那织。
这就算了。慈衣菜的事我会不会提得太突然?不过反正他都会拒绝,详细情形之后再说就好了吧。我实在不认为纯会接受麻烦事。
全体练习结束后,一年级生聚集起来进行各自练习时,传来一声球体撞击的「磅」巨响。这不是反弹地面的声音。我慌张地回头,看到和丽良进行练习的樱田可南子捂着脸蹲了下来。
「可南子!没事吧?」丽良问道。
紧跟在跑向可南子的丽良之后,我也跑向了她。
「怎么了?」
「可南子漏接了我的传球──」
丽良一脸愧疚地说着,可南子接续了她的话:
「……丽良没有错,是我发了呆──」
血滴落地面。一滴……两滴……
血液从可南子的指缝间溢出并滴落。
「可南子,你流鼻血了,快低头!」我一边按着可南子想上仰的头,为了避免血流到喉咙,让她面朝下。总之先去保健室,还要拿毛巾。「丽良,毛巾!」
「我知道了。」
听到骚动的学姊和其他成员聚集了过来,她们面露担心地「可南子,没事吧?」、「快来个人拿可以擦的东西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我用较大的音量对她们说了一声「我带她去保健室!」后,接过丽良递来的毛巾,将其交给可南子。白色的毛巾渐渐染红。
「琉实,交给你了。这边我们会处理。」
身为队长的饭田学姊说道,并给出指示要其他队员擦地板。
「麻烦学姊了。来,可南子走吧!」
「抱歉,我自己去就好,琉实回去练习──」
「傻瓜!你在说什么傻话?」
「琉实,我也去。」丽良搂过可南子的肩。「可南子,真的很抱歉。」
「……!这……不是丽良的错……」可南子哭了出来。
在前往保健室的途中,可南子一直不断重复「对不起」和「都是我的错」这两句话。这阵子,可南子有时会发呆,每当我看到她发呆就会提醒她「一直发呆小心会受伤喔?好了,你振作点」,结果竟然──真令人不甘心。
到了保健室后,老师边用湿毛巾擦血,并稍微碰了碰可南子的鼻子。
「好痛!」
「很痛吗?抱歉,我想确认一下软骨有没有大碍。」
老师说完,又伸手轻轻触碰可南子的鼻子。
「骨头姑且看起来没问题,脸部也没有擦伤,可以放心了。只要继续捏着鼻子,血就会慢慢止住,你再忍耐一下吧。还好可爱的脸没受伤呢。」
看到两人的互动,我不禁和丽良面面相觑,并呼出长长一口气。丽良也认为是自己的错,一颗心肯定七上八下的。还好可南子的脸没有其他擦伤,真的太好了。
「真对不起你们两个。」
可南子带着鼻音道歉。
「我才是,抱歉。」
我轻轻拍了拍丽良的肩,蹲到可南子脚边。
「可南子,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努力不散发出责备人的态度,全力表现温柔。
「……琉实……抱歉。」她好不容易不哭了,然而此时泪水再度滚落可南子的脸颊。
这样啊,她还很在意啊。
「那件事情,我不是已经说过不要紧了吗?你别在意了。」
「要我不在意……我根本做不到。上一次大赛,都是我害你没办法出场的,对吧?我当然会觉得自己有责任……」
我轻轻把手覆到可南子头上,温柔地说:「这不是可南子的错。我不觉得是你有绊到我,毕竟我也觉得自己没有看清四周,对此我有自知之明。最重要的是,还好当时没有让可南子受伤。」
前阵子我手腕的扭伤,就是在练习比赛中受到的伤。当时我一直被身为敌方队伍的可南子盯防──从国中时期就担任副社长的可南子,非常了解我的球风,她是和我一起挤身到关东大赛的重要伙伴。她的身高娇小,虽然是爱哭鬼,不过是个强悍且速攻不可或缺的可靠前锋。
当时的练习比赛也因为丽良和可南子在敌队,让我不禁热血了起来。我不想输给她们。
就在球传过来的时候──我和可南子绊在一起,跌落地面。
「别说那种话!比起我这种人,你对队伍来说──」
「没有这回事!你不也是一起努力至今的伙伴吗?」
「但是你身为一年级生,就有实力能参加比赛,正因为是一起努力至今的伙伴,也同样身为一年级生──变得好像我在扯你后腿,让我很不甘心。而且我知道,你受伤之后还是有好好来参加练习,一直在做基础训练。看到你那个模样……就让我觉得自己犯下了大错。」
「做基础练习是理所当然的,我不可能因为受伤不来参加社团,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吧?」
「话是这样没错!虽然我明白,但是……你果然很强呢。」
「你说什么傻话啊?不是我很强,而是我们最强吧?」
「就是啊,可南子。琉实根本就是篮球痴,就算受了伤她当然还是会打篮球啊,这和强弱无关,而且你也不弱。」
喂,篮球痴是什么意思?竟然趁乱偷损我,丽良这家伙……你也差不多吧!
「没接到传球打到脸上可是超丢脸喔?你篮球都打几年了。」
丽良一边笑着,一边揉乱可南子的头。
「说得对。」可南子终于笑了。「不过丽良,就是你的控球力不好才会变成这样。就算我再怎么发呆,你也要好好把球传到我手边啊。」
「还敢说呢,刚刚不是说不是我的错吗?」
「不对,就是你不好。没错,是丽良的控制力不好!你技术真差。」
「琉实,她好吵喔。」
丽良一边手指着可南子,并向我求助。
「你说什么傻话,这才是平时的可南子嘛。」
听我这么一说,丽良捧腹大笑了起来。我也被她影响,不禁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笑什么笑!」
我们从以前就很常获得可南子的帮助。
国中时期,为队伍的向心力着想,比他人付出更多努力的就是可南子。当队伍意见分歧时,她总会率先主动成为仲裁角;不用我拜托,她也会帮忙安抚无法出场比赛的成员和学妹。可南子非常会照顾人,虽然有时会有些太过热心,不过包含这一点在内,她真的有一种妈妈的感觉。
所以说,可南子还是活力过剩一点才叫刚刚好。她不维持这种感觉,可就让人伤脑筋了。
「我好久没看到可南子哭了。关东大赛之后就没看过了吧?」丽良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
「她还哭过更多次吧?毕竟她就是爱哭鬼。」
「琉实!不准你说我爱哭鬼!唉,害我白烦恼一场,你要怎么赔我?」
「好了,小心太亢奋会让血流更多喔。」丽良在一旁安抚,可南子却停不下来。
「你们两个真教人费心,亏我还这么烦恼!」
「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丽良摸了摸可南子的头。
「我们很依靠你喔,女篮的妈妈。」我紧接在丽良话语后头。
「讨厌!别说啦!就是因为你们会开玩笑叫我妈妈,害学姊们也跟着叫我妈妈!我可不记得自己生了高中生女儿。」
「大家都很喜欢可南子嘛。」
这次我换上了严肃的声调,因为大家是真的都喜欢可南子。
「就只会在这种时候说些好听话。追根究柢琉实你──」
「总是迳自横冲直撞?」丽良接下了可南子的传球。
怎么?现在轮到炮轰我?我们不是在聊可南子吗?
「没错!所以只好由我来帮忙踩煞车!真希望她也为配合她的我好好想想,又不是所有人都像琉实一样是篮球痴──应该说,她根本就是猴子吧?一拿到球就会高兴到无法放手的猴子。」
你很敢说嘛。
当我们谈不拢时,总是会这么做。
「可南子,等等来一对一,十分赛制。输的人请对方吃明天的学餐,还要限定明天一天的绰号是『猴子』。我们就来确认到底谁是猴子吧!」
这就是我们的做法。
「我就是在指会想出这种点子,正是篮球痴的特征。」可南子喃喃道,一瞬间露出呆愣的表情,随后笑着回覆我:「还要附上甜点喔。」
(插图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