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顺的回归,使得霍大伯来了精气神儿。
之前带了郁气不安,眼下也都一扫而空。
同霍磊这个长孙相比,霍顺才是霍家长房的顶梁柱。
太尉府这边的接风洗尘,是公;霍宅摆酒,则是私。
如今霍家的亲族都在金陵,滨江那边就剩下五服外的族人与管事。
霍五今非昔比,可也不是任人唯亲之人,真正用起来的亲族,除了霍顺叔侄、虎豹兄弟,就只有霍林、霍柏从堂兄弟两人。
其中虎豹兄弟是共患难的交情,且是霍五父子照拂提挈;霍顺这里也是出了力气,霍磊借光的多。
滨江这边的族人,霍林的这一脉先近后远;霍柏那一脉,反而是先远后近。
不管如何,这一日霍大伯摆酒,霍家几房就都来了。
南山村诸人不用说,都是堂亲,霍顺自是相熟,给霍六婶请安,给嗣侄霍英见面礼,又摸了摸妞妞的头顶,对霍豹也问了几句。
对于二太爷这房几人,霍顺之前在滨江也见过;反而是霍洪这一房,霍顺还是初见。
霍洪是爷爷辈,霍柏、霍椿是族叔、族姑,霍瑞、霍珍是族弟、族妹。
霍顺三十多岁,亦是觉得十分酸爽。
他之前就是在布庄任掌柜,待人接物,自是让人如沐春风,片刻功夫就同霍柏叔侄熟悉起来。
如今他回来,霍大伯最惦记的就说他续娶之事。
去年三月陵水白衫攻占曲阳,霍顺妻女皆丧,如今已经过了周年,张罗续娶也是符合世情。
霍大伯有的时候偏执,有的时候也明白。
作为霍五的亲族,霍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是都造反了,少不得也会想想日后如何。
虎豹兄弟、霍洪那边的姑侄、还有霍磊,这几人亲事都是霍五做主,联姻滁州军高层。
如今到了霍顺这里,霍大伯也没有自专的意思。
“老二的亲事,就看你这个叔叔的了,他三十好几了,也拖不得了…”
霍大伯跟霍五道。
霍五倒没有推脱之意,点头应了。
霍家长房没有女主人,也不像回事。
霍磊还有一年半的孝期才能迎亲,霍顺续娶,总比霍大伯续娶要好。
就这几个堂亲,霍五即便之前对霍大伯有所不满,也不希望真的疏远了去。
况且霍顺、霍磊叔侄都是好的,霍五少年受过堂兄、堂嫂照顾,也念着情分。
霍顺在旁听了,微微一怔,却是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
回来不过一日,不过霍顺也将家里打听的差不多了。
霍六婶带了两个孩子还在太尉府偏院,霍大伯爷孙却搬了出来,总要有个因由。
竟是为了续娶?
霍顺打听清楚,也很是无奈。
真要如霍大伯之前的安排,续娶了碧玉年华的甄家女,那他与霍磊还真是为难。
到时候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容易出口舌是非。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妻女俱丧,满心怨愤,没有想过会续娶之事。
如今仇也报了,去辽东走了一趟,心中郁闷也散了差不多,倒是并不排斥续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霍家人口实在太单薄了。
五服之内就眼前这些人,加起来男丁都凑不成两桌。
提及小一辈的亲事,霍五望了霍柏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个族弟去年过了吏员试,如今在金陵知府衙门当差,稳扎稳打的,并没有冒然出头,可也没有出什么纰漏,且并不以太尉族人自居,是个稳当人。
只是霍椿姑侄的亲事,都是太尉府这边做主,霍柏与霍瑞叔侄的,霍五就打不打算插手了。
他又望向坐在霍宝下首的霍瑾、霍瑜、霍瑞一个。
霍瑾是霍林长子,比霍宝小一岁,今年十三;霍瑜是霍林侄儿,与霍瑞同庚,今年十一;霍瑞是霍洪长孙,霍柏侄儿。
如今三个少年都在读书。
按照霍五的意思,这几人都该跟在霍宝身边,历练几年也就能使唤了,就跟之前霍豹一样。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都是族兄弟,培养起来,用起来也顺手。
只是这几人都带了书香气儿,明显是读书种子,也就不免为其难。
他却是不晓得,霍二太爷与霍洪都是故意如此。
两人都是读书人,自是晓得乱世之中兵权为重,越是如此,两人才越是克制,限制儿孙插手兵权。
这大半年来,随着滁州军扩张,霍五这个滁州之主的地位也如日中天。
太尉府那边巴结不上,就有不少人打霍氏族人的主意。
只是有霍满家为前车之鉴,霍二太爷与霍洪都不敢疏忽。
霍五的和气,是霍五愿意待他们和气。
要是过了哪一条线,连霍大伯这这个亲堂兄都能被迁出太尉府,何况他们这些半路认的族亲。
不越雷池,不插手滁州军军权,是两人给儿孙划出的线。
再说就算他们想要插手兵权,儿孙也不是那个材料。
霍虎、霍豹如今是居高位,可那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刀枪无眼,战场之上,哪里有十成十安全?
不说别的,霍瑾、霍瑜、霍瑞几个小的,都去过童兵营,可是看着那边的日常操练都缩了,反而不如霍英这个小的。
如此心性,就算勉强留在军中,成就也有限。
霍家的家宴其乐融融,到了林家这边就有些冷场。
霍家人数再少,也是南山村五房,外加上滨江两房族人。
霍大伯父子爷孙三人、霍五父子两人、豹子一人、霍英一人,滨江霍氏霍太爷、霍池、霍瑾、霍瑜,霍洪、霍柏、霍瑞,五代人十四人,就差霍林、霍虎不在跟前。
女眷是霍六婶、妞妞,还有霍椿、霍珍姑侄。
大大小小加起来两桌,将近二十人。
到了林家,阖家三代加起来也只有五人。
林师爷、林清文、春氏(春樱),与林瑾、林平安。
其中林平安并不是林家血脉,是林师爷收的养孙,算下来是林清文的养子。
等到林瑾大礼见过生父与继母,林平安也就出来叩拜养父、养母。
林清文看着如修竹般的长子,亦是动容,双眼含泪扶起来:“当初你们父子作别,你还在牙牙学语,说不清‘父’,一口一个‘不’,如今已经是大人了。”
林瑾不是神仙,哪里会记得小时候之事?
他心中很是酸涩,一个十几年的不见的儿子,自是比不得陪伴十几年的枕边人。
自己是该庆幸生母早逝吗?
要是生母还在,面对这样共患难的夫妾情深,该如何自处?
是不是也该庆幸父亲与继母没有在辽东生下一儿半女?
否则连自己这个长子,处境也尴尬了。
之前对生父的期待有多深,心中就有多失落。
只是他这一年来也长大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个恃才傲物、喜形于色的少年。
林清文面对长子真情流露,面对林平安则是带了伤怀:“十七了,也成丁了,腊月里生的?那论起来,比小二就小两个月…”
旁边春氏也给了林平安见面礼,听丈夫的话,红了眼圈。
林师爷心中叹气,并不觉得意外。
辽东苦寒,大人尚且难熬,何况婴儿?
倒是难为春氏,能陪着林清文这些年。
林清文是罪籍,春氏却是良民。
能陪着林清文吃了这些年苦头,这个继妻之位,春氏也算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