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凝没有先问桑雀如何被诅咒,被谁诅咒,而是反问一句,“你不是有连理枝吗?”
桑雀瞳孔微缩,原来用连理枝就能解决身上的诅咒,把自己的诅咒转移给别人?不会这么简单吧?
可惜连理枝被她特意放在了家中,留给老妈防身,毕竟她‘已经使用过连理枝,让夏蝉替她挡了赌鬼的攻击’。
只是此刻,桑雀不知道何不凝有没有受到赌鬼的攻击,也不知道他特意提到连理枝是想试探什么,还是责怪什么。
他连她从魏五那拿到连理枝都知道,必定是调查过赌鬼的事情。
桑雀能感受到何不凝眼中汹涌的暗流,她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不要露出破绽,既然要赌何不凝没有看透她身份,那就赌到底。
桑雀皱眉,扫了眼夏蝉,让自己心虚自然而然的浮现,愧疚为难道,“那东西…被我弄丢了,是意外…”
何不凝的眉头也紧锁着,定定地看着桑雀,看她低头,看她捏着夏蝉的手,看夏蝉傻乎乎地对着她笑。
所有的一切,最终化为一声叹气。
夏蝉虽然心智不全,但她反而有兽类般的敏锐,能感受到旁人的恶意,桑雀若是平日对夏蝉不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夏蝉不会对桑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或许,真的是意外吧,桑雀并非故意要用夏蝉抵挡赌鬼攻击,而是某些阴差阳错的状况,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你找人把余大喊来,进去说。”何不凝低声道。
桑雀点头,打开院门让夏蝉和何不凝先进院子,她去隔壁找刚放衙的寇玉山,麻烦他跑一趟。
到寇玉山家院门口的时候,桑雀看到一个穿粗布衣的妇人,长相温和,挎着篮子在寇玉山家门口徘徊。
桑雀刚想问,那妇人一紧张,扭身就走。
敲开门,寇玉山脸上和头上都湿漉漉的,应是刚打了水洗脸。
“玉山叔,您能帮我去找一下余大吗?何校尉在我家,有事。”
“行,我现在跑一趟。”寇玉山爽快答应。
做镇邪司白役这段时间,寇玉山过得很充实,精神头很好,尤其是最近,每日巡街都穿戴整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年轻不少。
准备离开,桑雀想了想还是说道,“刚才你家门口有个妇人在徘徊,像是有事找你。”
寇玉山愣了下,随后竟然有些闪躲羞涩,低咳了一声,“我知道了。”
桑雀看破不说破,笑了笑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桑雀看到夏蝉坐在廊下的藤椅中,玄玉正用椅子腿磨爪子,何不凝安静地站在旁边,长身玉立,气质华贵,衬得桑雀这院子有些穷酸。
天色渐黑,桑雀点燃院子各处的灯笼,请何不凝到屋中正堂坐下,开始说自己中诅咒的事情,借口她早都想好了。
“何校尉,我具体何时中诅咒我其实也无法确定,大概就是赌鬼事件结束之后,隔了一夜,我半夜噩梦惊醒,总觉有道阴影跟着我,无法驱除。”
何不凝很聪明,聪明就会自行联想很多,把一切合理化。
赌鬼事件结束之后,镇邪司唯一女夜游关押赌鬼的事情就传遍全城,为的就是牵制镇邪司,让镇邪司无法大张旗鼓的调查赌鬼事件背后之人。
并且让桑雀成为众矢之的,让她身为镇邪司的夜游使,却能独揽众多香火,引得镇邪司内部那些不服她的人开始针对她,用违反镇邪司规矩这件事问她的罪。
桑雀初入镇邪司半个月,就把日游使上下几乎打了个遍,在那些日游使心中积怨颇深。日游使人多,有好人也有小人,必定会借此机会给桑雀穿小鞋。
如此一来,镇邪司为了平息一众日游使的怨气,就必须按规矩处理桑雀。
一个刚刚冒着性命危险为镇邪司关押恶鬼的人,没有奖励,却领到一顿责罚,势必会对镇邪司产生怨怼。
也就是崔胜一根筋,才会不问缘由,直接找桑雀发难。
若是换了何不凝,他会把桑雀调走,对外是流放处罚。
对桑雀,破格提拔为银游就足以安抚,只要告诉桑雀,她太年轻,如此做法难以服众,让她暂时不要公开她升为银游的事便好。
桑雀的能力,升银游是迟早的。
之后,桑雀只要在外地随便立个功,就可以功过相抵,衣锦还乡。
赌鬼事件之后,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为了帮幕后之人争取时间,同时打压桑雀。
现在桑雀说她中了诅咒,何不凝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必定又是赌鬼事件幕后之人所为。
一个厉害的,能为镇邪司办事的走阴人,一定会被镇邪司重用,资源倾斜,着重培养,让其早日晋升鬼级。
那些暗中搞事的人,可不愿意看到镇邪司多一员大将。
想到这些之后,何不凝没有追问什么,直言道,“连理枝若还在你手中,解除诅咒的成功率会大很多。”
桑雀给何不凝倒茶,总感觉他这话中带着点怨气。
“那镇邪司还有连理枝可以兑换吗?我现在应该有八百功绩点了。”
何不凝虚接桑雀递来的茶,“连理枝这种东西非常少见,望山城中的镇邪司并没有连理枝,也没有类似物品。凡诅咒,都会吸引咒鬼每夜前来侵扰,你夜间做噩梦便是因为咒鬼的缘故,咒鬼若是不及时驱离,又很容易吸引到梦鬼。”
“有咒鬼在,梦鬼杀不死你,却能夜夜在噩梦之中折磨你,让你持续给梦鬼制造恐惧力量,待梦鬼慢慢壮大,就会开始影响附近的人。咒鬼和梦鬼,总是会先后脚出现,这一点你日后处理诡案的时候也要注意,一定要在梦鬼出现之前,早早处理掉诅咒。”
桑雀点头。
“血脉至亲之间的诅咒是无解的,除非人死,你以后遇上这种,就不必费功夫了。”
听何不凝这话,桑雀忽然想到明府,明婉兮和明清扬是亲姐弟,她对明清扬的诅咒就是血脉之亲之间的诅咒,所以明清扬即便入了佛门,依旧没能解决掉身上的诅咒。
何不凝喝了口茶,嫌弃皱眉,放下茶盏。
“血脉至亲诅咒之下是魂命血咒,需要很懂诅咒之术,有修行在身的内行人施展,献祭自身魂魄和性命,以永不轮回,坠入地狱永受煎熬为代价去诅咒他人,这种诅咒可以转移,却要三斩咒鬼,也就是连续三晚,三次将咒鬼击退,咒鬼一次会比一次厉害,具体能达到什么层级,也要视情况而定。”
“三斩咒鬼不能中断,最后一次击退咒鬼之后,需要斩断咒鬼和被诅咒者之间的咒线,将咒线引到替代者身上。有连理枝的话,引咒线这一步就会很简单。我在镇邪司八年,解过七次魂命血咒,六次失败,唯一成功的一次,是余大引的咒线。”
桑雀有些紧张地问,“要是失败,会怎样?”
“立死!”
桑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那南洋女人对她下的很可能就是魂命血咒了,这种失去理智的邪教徒太疯狂了!
何不凝继续道,“上一次,我被黑山村寡妇诅咒,就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诅咒,普通人也可施展,只需怀着深刻的怨念和仇恨,献祭性命为代价就可诅咒,这种恶咒需要知道被诅咒者真名,还需要一件贴身之物为媒介,那次…是我的疏忽。”
何不凝沉默了片刻,幸好他现在的名字并非真名,咒鬼虽然找上门来,却没有咒线,很轻易就被他驱赶。
“若只是恶咒,无需面对咒鬼,用连理枝便可直接转移。你觉得,你所受的诅咒,是哪一种?”何不凝看向桑雀。
桑雀老实道,“我绝对没有贴身物品遗失,所以很可能是,魂命血咒。”
贴身物品是指经常随身携带,或时常把玩,与身体有长时间接触,沾染浓重个人气息的东西。
何不凝微微点头,始终淡定,“你不必担心,除了余大,我也会请崔城来帮忙,现在崔校尉,很愿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