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5年,9月15日,中央市,管委会大院。
“整个1264财年,我们的财政收入总计折合230,8487元,其中…”
管委会大院的礼堂中,财政部长纪萍萍正在对去年的财政状况再次对全体大会进行报告。
经过一系列改革,现在管委会财政收支的统计口径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由于部门间货币化结算的推行以及《二次立国法案》后各企业进行了独立运营,所以社有企业的收支利润已经不纳入财政规划之中,而只通过“纳税”一项向管委会贡献收入。而税务部重点推进的商业税在其他地方推广的速度只能说一般,阻力重重,但对自家的企业收起来那可是一收一个准。
现在,财政收入包括核心区农税、非核心区农税、商税、关税、海外控制区收入、远洋特别税、商社特别税七个大项。
其中,两个农税就是传统的田税,1264年分别为50,2381元和42,0380元,依然是财政收入的大头。
商税大部分是容易收取的增值税,也有一些屠宰税、奢侈品税、战略物资税之类的小项,去年收到了53,8433元,随着行政力量的逐渐增强,这一项还有很大增长空间。
关税是整个东海关税同盟的收入,去年随着市场的进一步恢复和发展,达到了32,5832元。
海外控制区收入则主要包括江南、瀛山公司、辽东等地取得的收入,这项相对少些,去年有15,0238元。
远洋特别税则是对远洋舰队贸易收入征收的特别税种。去年第一次远洋舰队回归之后的总收入达到了近百万元,即使不算那三十多匹马的价值也有六十多万,管委会从中征收了近一半,即31,9842元。剩下的则计入相关企业的利润,其中一部分用于奖励舰队人员,大部分将主要用来进一步发展远洋航海。
还有一笔商社特别税,也就是东海商社名下各企业盈利之后,经全体大会批准移交给管委会的税额。去年由于财政状况还可以,这个数额不多,只象征性地给了50000元整。
这些税项加起来,总共超过了230万元之多,在前几年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而隐藏在这个财政收入后面的商社利润和金融隐性收入甚至还要多一倍以上,可真是有钱了…但支出也不可小觑!
上个财年,陆军总支出达到了六十万元之多,其中有45万都是人员相关的支出,比如薪金、饮食、衣物等等,用于装备更新和其他用途的反而不算多。
海军虽然人数更少,但总支出也达到了55万,其中最多的同样是人员支出——海军虽然自己赚钱,但船员们的基础工资都是由财政支付的,而海军天生比陆军贵,即使只有五千人,这基础工资也达到了30万。剩下有近20万用于买船买炮买其他东西,还有约五万用于其他开支。
行政开支有98410元,主要用于支付管委会手下1231个公务员和他们的日常开支。
教育开支达到了32,6082元,用来支持两万名学生、一千五百余名教师和近两千校工——教育是东海立国之本,不是管委会只想给这么点,而是只能花到这么多。因为现在没有足够的师资、招收不到太多的学生,就是想投入教育也投不出去。同时,生源也是个问题,在前几年,不超过12岁的儿童都能入学读书,学生很容易搜罗,但剩下的未成年人可不会等你,长大之后自然就去工作不可能再读小学了。近年来,生源范围逐渐缩小到适龄儿童身上,全国二百多万人,六岁儿童总共也就两万,即使全部入学,长远来看五年制小学也就能容纳十万人,更何况管委会根本没法切实掌握那么多人口。
科研和医疗开支分别为5837元和3,8520元——这两项同样重要,但并不是管委会吝啬,而是因为科研工作由各企业一力承担了,医院系统也基本可以自负盈亏,所以财政只需要稍稍补贴一点就行了。
开支的最大项是基础设施建设,足足投入了112,7302元!因为这笔巨大的投入,整个1264财年核算下来产生了44.5万元的赤字,不得不通过发债来补足。然而就算这么大的投入,实际上也只够修建二百公里的道路(以东海标准而不是传统标准,一公里怎么也得好几千元),是因为有更大的金融项目的支持,才得以展开现在看来轰轰烈烈的千里路计划。
总体来看,财政开支中占比最大的还是军费,几乎占到了总开支的一半。这个比例在后世可以称得上穷兵黩武了,但在现在反倒是个异类——对于宋朝、蒙古这样的封建王朝来说,军费占到财政九成都是正常的。而且,东海国的军费投入都是有收益的——海军支出可以通过海贸赚回来,而有了陆军才能收到田税,更何况大量的陆军被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变相节省了支出。
这份报告,今年四月的全体大会上其实已经做过了,现在重新又拿出来报告一遍,显而易见,是为了局势紧张的日本方面做准备…
纪萍萍罗列完一系列无聊的数据,最后总结道:“综上所述,考虑到各方面的增长,1265财年的总收入可能会逼近三百万大关。但是,由于预算已经做好,各方面的开支都已经确定,依然不会有多少财政盈余。如果我们想挤出军费的话,就只有开征特别税或者发债了。”说完,她便站到了一边去,又翻着账簿看了起来。
史若云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也不上台了,直接摆摆手,对高正说道:“高总,你们总参对此有什么预案?简单讲讲吧,重点把预算说明白。”
近几年实在不像是会打仗的样子,陆军方面只是按部就班地发展,干得最多的活是修路,而海军虽然大出风头,但是舞台都在海外,也不好管得太多。所以,总参谋部这几年的主要工作,除了理顺军官和参谋系统、派参谋们去各地测绘地图,就是制定对付各种假想敌的作战计划了。什么蒙古、高丽这样的敌国自不必说,就连南宋、齐国、滕国这样的友军都制定了好几套计划,更别说某些股东早就看上的日本了。本以为只是画着图玩,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高正一脸兴奋难抑的表情,带着几卷日本及邻近地区的地图上台了。
“我简单说两句…咳,真的简单!我们要惩戒日本的话,无非有三个方案可选:
一,一场简单的通商战争。通过几次登陆战,攻击日本的重要地点比如博多、镰仓、京都等等,逼迫幕府服软,开放银山并且赔款。这个方案成本低、成功率高,预计需要动用总吨位不超过一万吨的舰船和约两个合成营的兵力,如果在一年内结束战争的话,总花费约五十万元。
二,一场有限占领的侵…开拓战争。进行更大规模的作战,夺取日本的一些要点,比如东隅岛、石见国、鹿儿岛乃至关东等地域。这个方案成本就要更高了,可能需要动用五千甚至更多的兵力和大量的舰船,同时还必须要政治行动配合,巧妙地在日本合纵连横,甚至扶植一个新政权。这样的话,战争可能持续数年,花费更是可达二百万元。
三,一场对日本的全面征服…这意味着一场全面战争,我们必须全面动员,动用一切力量才能成功,呵呵,我也不说成本了,大家心里自然有数。但是,我要说的是,这并非不能成功,现在的日本尚不是后来那个人多且疯狂的日本,总人口和我们现在的控制区也相差无几,生产力和军事科技更是没法比,征服是有可能的。而且,成功之后的收益也是巨大的。想想吧,根据后世记载,日本最盛时年产银二百吨…二百吨哪!那可是两千万元啊!更别说还有其他产出了。投入虽大,但收益也是巨大的。”
他这一番鼓动,惹来了堂下股东的一片喝彩,不少人这就喊出了“征服日本”“轰炸东京”之类的口号。
史若云这下子就又苦恼了起来,本来她是想让高正强调一下困难,打压一下全体大会之中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的,结果没想到高正一通分析,反倒给火上添了一把油…
她又看了看一下身边的王同彩,后者会意,上台之后说道:“但是,我们不能小看日本这个国家。北条家控制的镰仓幕府虽然已经进入了衰退期,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现在正是最巅峰的时候…
北条家的权威仍然强盛,手下仍然有数万御家人对他们忠心耿耿,只要执权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自备武装和盘缠奔赴战场。历史上,要等到蒙元入侵结束,北条家拿不出足够的报酬,幕府的权威才会减退,而现在尚未到那个时候。所以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正是一个力量积蓄到了极点的幕府。
蒙古人都没能成功击溃狂热的日本武士,虽然他们武器落后、不懂军事战术,但是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元军也无法成功建立滩头阵地,最后不得不退回船上,然后才遭遇了台风,也就是所谓的‘神风’的。
要知道,那时候元军可是足足动员了十万人、四千艘船的啊!我们有那么强的力量吗?所以就别…”
“等等!”韩松刚才一直静静听着,听到后来,突然打断她道:“十万人、四千艘船这个数据是哪来的?”
王同彩眨巴着眼:“历史上记载的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
韩松笑了一下:“这修史的,真是吹牛也不会吹…十万人乘四千艘船?一艘船才25人,这是什么小渔船?怪不得被风一吹就全军覆没了呢。而且,你之前说过,攻日的主力是南宋降军吧?南宋要是能拿出十万军队还能把他们组织起来渡海,还能被蒙元灭亡?”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觉得有道理,被王同彩打压下去的热情又死灰复燃了起来。不过史若云反倒是急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韩松是不敢说话了,不过高正又接着他的茬说道:“对啊,史家吹吹牛骗后世人也就罢了,能骗过我们吗?十万大军,那是多么大的组织难度?别说十万,咱们打了这么多场仗的,有能上五万的吗?更别说还要跨海投送了。我估计,他们吹牛十万,其中有个几千战兵就了不得了,算上各类船工役夫可能有个两三万,这样把高丽的潜力压榨一下的话,造个几百艘速成船,还是能运过对马海峡的。就这么点兵,还是投降的败兵,偏偏还正面对上了在博多集结好、并且修筑了工事的几万日本武士,自然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太苛责蒙古人。当代人绘制的地图你们见过没?就那水平,恐怕蒙古人连日本有几个岛、东西南北有多长都不知道,只知道走对马到博多一条路线撞过去,那自然就撞了个头破血流。
但我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连波斯湾都去过了,小小的日本还算什么?别说对马海峡了,就是濑户内海、东京湾都随意可去。幕府就算能在博多集中几万人,我们直捣镰仓他们不就干瞪眼了?这样的小规模奔袭,不需要使用太多的兵力,就能让幕府疲于奔命,完全是一场不对称战争,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随着高正不断挥舞着拳头,全场的气氛再次达到了高潮,不少人都站着呼喊了起来,恨不得这就端起枪杀到镰仓去。
史若云看到这种狂热的气氛,不禁再次摇起了头…这群战争贩子,太冲动了!
不过,不冲动也没办法啊!
本来,金融和货币改革已经稳步开展,远洋贸易和日本贸易带回的大量白银为改革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使得管委会和商社的财政大为充裕,能够忍受赤字施行财政扩张政策,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强化控制区内的经济基础,眼看着经济蒸蒸日上——然而这个节骨眼上,日本人居然试图掐断从东而来的白银来源,这怎么能忍?!
但是,如果现在对日本进行军事行动,就必然会影响南洋的开发,而那边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财源…手心手背都是肉,该打在哪边呢?
正当会场一片骚动,股东们热烈地讨论和辩论着的时候,陈远琪却突然闯了进来——他在镰仓谈判完毕后,乘谷雨号一路急行回了本土报告,听说大会正在召开,便直接赶了过来。
史若云见他来,一下子惊喜地站了起来,问道:“陈医生,你回来了!镰仓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可同意撤回驱逐令了?”
陈远琪喘顺了气,笑着走上了讲台,一开场就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不用关心那个问题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部分鸽派都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和平解决了。而鹰派们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过,陈远琪却很快话锋一转,愤怒地一拍桌子道:“北条幕府愚昧无知,保守落后,不识好歹。我们应该放弃幻想,用大炮和刺刀让他们狠狠清醒一下!”
场上气氛瞬时反转,鸽派们目瞪口呆,而鹰派们挥舞着手臂高呼了起来。
三日后,全体大会正式做出决定:对日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