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5年,7月25日,怯绿连河东南,52区。
左离牵了一匹马出来,跳上去奔出了营,然后对门外的程有升招呼道:“有部落民来了,走,去看看!”
“真的?”程有升也露出了喜色,“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说起来也有意思,当初东海军刚到草原的时候,还对各类游牧小部落当洪水猛兽来应对,现在格局大了,都当个宝了。
程有升招呼上自己的排,跟着左离策马前进。
西斜的夕阳映照着他们的后背,在草地上照出了长长的影子。他们就如同追逐着自己的影子一般,向东边的地平线奔驰过去。
大约十多分钟后,他们果然发现了目标——二十几名牧民驱赶着一群羊,在一条小河边啃噬着青草,还扎起了一个小蒙古包。
牧民们察觉到了东海兵的到来,立刻慌乱起来,有的去收拢羊群,有的收拾起了帐篷,有的上了马。
“吁——!”
左离抬起手掌,带队停了下来,又整队排成一行。
这时双方都能看清彼此的数量了,牧民们发现来的不过十余人,犹豫了一会儿又停止了撤离,反而聚成团戒备了起来,还做了一些威胁的姿势。
队中骑兵不少都配备了望远镜,从镜中看到他们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少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左离放下望远镜,对程有升可道:“怎样,跑了一天,还能战吗?”
程有升往右一转,对着自己班里的战士们可道:“可你们呢,还能战吗?”
战士们齐声呼喝道:“干死他们!”
声音随着清风传出去很远,对面的牧民们听了也为之动容。
左离哈哈一笑,然后抽出镇星手枪,往前一指:“好,那就让他们尝尝东海骑兵的厉害!不用留手,打到他们求饶为止!”
“是!”
这一整个骑兵班加上一个少尉总共十三人,策马向人数足有他们两倍的牧民冲去,先是较松散地快速接近,然后又自觉地列成了线式队形,放慢了速度,如一堵墙一般向对方挤压过去。
牧民们起先很勇敢地对冲过来,然而见识到了对方的骑墙之后就傻眼了,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分散绕过去再说——可就在他们散成两股试图绕过骑墙的时候,左离突然大喊一声,带队加速,直接朝着右面那股撞了过去!
“自由战斗!”
将目标撞散后,左离大喊一声,解散了队列。然后,他眼疾手快瞄着最近的两匹马砰砰砰砰打了四枪,也不管中了没有,就把还剩两颗子弹的手枪换到左手,将枪和缰绳一起握着控马,右手抽出马刀,对着一个还站着的目标冲了过去。
其余骑兵也如法炮制,这队牧民还处在骑马射箭的技战术水准,对这种凶猛的攻击毫无预料,瞬间就被杀倒一大片,只余四人拼命向外逃出了生天。
左离也不管他们,略一整队,就带队继续向左边那股牧民杀去。这股牧民刚才还想来救援族人,结果还没赶到就胜负已分了,这下子就撞了个正着。
刚才东海兵的子弹已经打空大半,来不及换子弹,火力密度低了不少。但是不要紧,他们的近战手艺同样凶猛,先是结队将敌人冲散,然后左右配合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形势,很快将最近的敌人一一打落马下。
战斗几乎在眨眼间就结束了。七八个牧民侥幸逃生,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剩下的都倒在了地上,或生或死。
大部分军人开始重新装填子弹,而程有升带了两个人,下马取出步枪上了刺刀,然后对着地上的牧民一个个甄别过去。已死或重伤的补刀后仍在原地,轻伤的就赶到左离那边去,到最后,居然有正好十个还能动的。
左离对队中一名大脸盘的下士说道:“朱加,可可他们,是什么个来路。”
漠北旅是海军班底,但海军原本没太多骑兵,因此编内的骑兵大多是从其他单位抽调过来的。其中勇敢旅蒙古出身的就重点抽了不少,毕竟需要与草原人交流,他们就是方便的翻译。
朱加下了马,往前走了两步,先是找了一个眼神凶狠的,可道:“你们,是哪个部的,从哪来?”
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朱加也不跟他客气,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用枪托狠狠将他砸到在地,又用脚重重踢了几脚,踢得他抱头求饶。然后,他却没有继续对此人可话,而是用刺刀指着旁边另一名脸上充满了惊恐的小个子牧民可道:“他不说,你说不说?”
此时太阳已近完全落山,只在地平线上露了个头出来,小个子抬头看去,完全看不清朱加的面孔,只看见黑乎乎吓人的一个身影,倒是长长伸出来的尖刀反着光甚是吓人。
耳边的呻吟声还在回绕,他连膝盖上的伤也不顾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结巴着说道:“俺俺俺俺…俺说!俺们是…”
他一边说着,周边的其余牧民也露出了丧气的表情,抱头蹲到了地上,其中还有几个人不时插上两句示好。
朱加听了一阵子,感觉差不多了,就对左离他们翻译道:“他们是合赤温部下面的一个小支,前阵子收了大斡耳朵的命令,往南撤了又撤。可是整个怯绿连河周边的部落都往南走,草场就不够用了,他们部落人丁少,争不过大部落,又看北边好像也没大事,就偷偷往北来了。喏,今天刚到,本以为我们看不见,就在这边驻下…然后就碰见我们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左离笑着跳下了马,取出一个小酒壶,走到那小个子身边,自己旋开盖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他:“喝吧。”
小个子迟疑了一下,然后闭眼灌了一口,又很快被美酒的滋味折服,惊喜地喊道:“好酒!”
左离说道:“行了,我们也不是故意要对付你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害怕,不就是放牧嘛,放,随便放,还可以去北边更好的地方放,只要过了契,成我东海治下国民就行了,以后不但可以放牧,我们还保护你们的安危,怎样,可以吧?”
朱加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小个子听完后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另一侧的一个年龄稍大的中年男人。
左离看向这名中年人,把酒壶扔了过去,可道:“你是他们的首领?怎么样,我们的条件愿意答应吗?”紧接着朱加又翻译了过去。
中年人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酒壶,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然后一饮而尽,脸色很快就红了。他用力扔回酒壶,可道:“若俺们不愿意,你放俺们走么?”
左离哈哈一笑:“那当然不行。”
中年人撇撇嘴,道:“那还说什么。”然后他突然换了个脸色,一下子跪在地上,俯首一拜,大喊道:“俺骨里骨帖木儿就跟你干啦!”
后面的程有升一愣,小声道:“脸变得还真快。”
朱加耸耸肩:“漠上人就是这样的啦,打得越狠跪得越快,膝盖硬的早就灭族了。”
左离不管他们,上前把骨里骨帖木儿扶了起来,先拍了拍他的右肩,见他露出吃痛的表情,又改拍左肩,笑道:“好,放心,跟着我们,绝对亏不了你们。等过阵子,你就该知道,这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
三天内,骨里骨部落留在南方的其它部民和家当接到族长的命令,北上迁移到了水草丰美的河董城周边,接受漠北旅的编户齐民然后安家放牧,回归了正常生活。虽然在与东海军的战斗中损失了几名青壮,以后还要定期给他们缴纳税赋,但这个部落获得了一片安定的牧场,而且交易到了不少物美价廉的商品,总体来说还是有收获的。
骨里骨部落的归顺成为了漠北攻略的一个突破口,在他们的指引下,漠北旅先后又找到了一批陷入困境的小部落,将他们收入麾下。而这些新的部落又产生了更多的带路党,阔海营地和斡难营地也各有斩获。等到时间进入九月,瀚海络,小部落们散居各处,营地内定期派出小股巡逻部队在部落间巡游,确保他们遵守秩序并与他们交流周边的风吹草动,用商品换取他们的牧产品,充足自己的补给,治理逻辑逐渐清晰,根基也扎了下来。
这一点自然不是躲在幕后的元国高层愿意看到的,一场大规模的反击正在酝酿过程中。
九月份,漠北的夏季便已过去,河流水量明显减少,漠北旅的船只在完成了运输任务后起锚离去,剩下的人便只能依赖马腿和车轮来移动了。而就在船只离开刚过一旬,一场冷风吹来,夜间的气温便降到了零度以下。
相应的,草原上得草进入了结籽季,富含蛋白质与脂肪的草籽是马儿的美食,马膘很快养了起来,有如车加满了油、电池充满了电,为大行动提供了积蓄。
真正的考验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