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激发大阵?!”
顾远尚未开口,丁志冲就已经寒声对着下方喊道。
“丁师弟,藏经阁重地,不可喧哗,有事且下云再说!”
丁志冲话音刚落,下方就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顾远顿时眉头微皱,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迎接他入宗的张氏金丹,张广成。
“哼!”
丁志冲闻言,冷哼一声,随后对顾远歉意的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二人落下云端,落在藏经殿之前。
千浪宗的藏经殿甚是巍峨,远远望去,只觉拔地插天,上出重霄,殿前细看,重檐翘角,庄严厚重,好似一座青色的铜山,坐落在荷叶之上。
藏经殿前,甚是寂静,几乎被清空了一般,只有张广成老神在在,坐于一座青案之后,似乎在守护此殿。
“张师兄,为何无故开启护殿大阵,莫非有宵小之辈闯入殿中了?”
丁志冲落在张广成青案之前,勉强拱了拱手,随后质问道。
张广成看了一眼顾远,笑着对他打了一声招呼,而后才对丁志冲解释道:“暂时并无宵小之辈,不过是藏经阁规矩变了,所以才开启大阵,以防不测。”
“藏经阁规矩变了?如何能变?”
丁志冲心中一突,升起不妙之感,沉声问道。
“多年以来,我千浪宗金丹修士,身无寸功,却可随意修行法门,享受供奉,此事颇不合理,因此我决议,自今日过后,百年之内,若是有金丹修士想要入殿修行功法,都需以道功兑换,无功不可兑换!”
张广成笑着答道,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丁志冲气血翻涌,愤怒无比。
“笑话!”
“金丹修士本身就是宗门基石,是保天栋梁,自身境界就是天大之功,还需什么功劳?”
丁志冲怒气冲冲的反驳道。
“正是有师弟你这般想法,才会造成金丹清闲,无事可做,寸功不立的局面!”
“如今天宫不存,局势瞬息万变,风起云涌,我千浪宗想要顺势时代,就该做出改变!”
张广成笑呵呵的说道。
“胡言乱语,局势变化,更是需要护道之术,大开方便之门,竟然索功授法,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张师兄,我也不愿于你多言,速速解开大阵禁制,放我等入殿!”
丁志冲大袖一挥,冷声说道。
“丁师弟,你身为金丹,想要入殿,自是可以,老道我并不会阻拦,但只能进入前七层,后两层,唯有宗门道功,方可进入!”
张广成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通道,对着两人笑道。
“前七层?杂记典籍,道法经文就占了两层,后几层都是炼气筑基所学,金丹修士不入八层,还有什么妙法可学?”
丁志冲眸子一冷,怒声说道。
“丁师弟,金丹修士并非不能入八层,只要有道功在身,都可入殿,我绝不阻拦!”
张广成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
“荒唐!”
“这是谁定的规矩?可有真人法旨?你莫非以为这藏经殿是你张氏的私产?!你说需要道功就需要道功?!”
丁志冲万万没想到,张广成竟然会强行更改入殿规则,顿时怒不可遏。
“老道我忝为藏经殿长老,有临时便宜行事之机,自然可改!”
“更何况,入殿修行,需要道功,本就是我千浪宗开宗之时就立下的规矩,不过这些年松懈下来,金丹之上,随意进出,肆意妄为,让此举规矩名存实亡。”
“我既然执掌此殿,自然要肃清风气,扫荡不公!”
“你若是不服,可禀告真人和任师兄,若是真人和任师兄发下法旨,我自会解除此规!”
“如若不然,只要我执掌藏经殿一日,尔等就必须依规而行!”
张广成神色一肃,毫不畏惧的说道。
这就是千浪宗内格局和青峰道院不同之处。
世家大族把控宗门机构,只要不是顶尖修士插手,几乎可以一言而决。
“荒唐!简直荒唐!”
“换宗修行乃是真人法旨,你敢抗旨?!”
丁志冲万万没想到,张氏竟然做事如此卑劣,为了阻挠换宗修行,连藏经殿这等重地都可用来作为压人的筹码。
那一枚“真法形意丹”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可此时此刻,丁志冲明白,真人和任师兄是不会插手此事的,甚至连祝师兄都不会插手,否则那日议事,就已经拿出章程了。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用真人法旨来压对方。
“我此法针对的乃是千浪宗所有金丹修士,连我张氏弟子,甚至老道自己,想要入殿修行,都得道功开路,又不是针对顾道友,何来抗旨一说?”
“顾道友,我千浪宗金丹多年以来,肆意妄为久了,不守规矩,还请见谅!”
“不过如今得绶玉符,也算是我千浪宗门人,也要守我千浪宗的宗规。”
“入殿修行,需道功兑换,此事乃是开派就有的规矩,不可废除,还望见谅!”
张广成说着,还对顾远作揖,以示歉意。
顾远不置可否,未曾多言。
丁志冲则是怒气勃发,双拳紧握,可张广成只是冷眸一抬,就将丁志冲压了下去。
张广成成名已久,乃是金丹中期修为,实力比之丁志冲强过数筹,岂会惧他?
“那我借道功给顾道友,让他入殿!”
丁志冲深呼了口气,将怒气压了回去,随后又冷声说道。
“借道功修行,自无不可,这也是祖师立下的规矩。”
“若是道功足够,将法印传给他人,也不无不可。”
“不过,你有何功于宗门,可借于顾道友?”
张广成顿时讥笑一声。
“张师兄,莫要欺人太甚!”
丁志冲咬牙说道。
“非我欺你,金丹修士之功,在于寻山开脉,斩妖夺丹,开拓道田,扬我宗威,你做了哪一样?”
张广成冷声问道。
丁志冲顿时一滞,哑口无言。
丁氏家族,也是千浪宗内的大世家,数代金丹不断,攒下了偌大的基业,丁志冲生来就资源不断,根本无需拼搏,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就可。
偶尔游历四方,也是斩妖寻乐,所得妖丹尸身都归了己身,不曾上缴宗门。
真要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多大功劳于千浪宗。
怼的丁志冲无言以对,张广成拂袖转身,也并未再多言,只是歉意的对顾远说道:“顾道友,若你想入藏经殿八层以下,现在就可入殿,不过若是想要入八层以上,择取法印修行,就需得我千浪宗的道功来换。”
顾远扫了一眼丁志冲。
丁志冲羞愧难言,只得低声说道:“顾道友,毋需担心,此前不过是我疲懒,想要得道功并不难,左右不过斩杀两头妖兽之事,你且去我丁家灵殿休憩一番,待我斩杀大妖,夺了妖丹,再送给道友!”
闻言,顾远微微一叹,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他已经看出来了。
这丁家势力,是全然比不过张氏。
被压制的极狠。
而张氏借此道功之事,阻拦自己修行,怕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也传信回道院,以彼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刁难那丁志修。
弯弯绕绕,何其麻烦!
顾远没想到,这千浪宗内的斗争竟然如此激烈,大族之间,互相倾轧,几乎势同水火,丝毫不留颜面。
“敢问道兄,贵宗之内,何处可以最快速度获取道功?”
顾远转头,对张广成问道。
他有些烦了,不愿再等,想以最快速度,获得道功,兑换千浪宗内那两道机缘。
等丁家出手,可能还不如自己。
“夺取三阶灵脉,斩杀大妖,贡献妖丹尸身,都是功劳,顾师弟可去我千浪宗道功殿,自行查看任务,只要能完成任务,自然可以获得道功。”
“不过,顾道友若是想要快速积攒道功的话,确实有个法子。”
张广成抚须笑道,眼中却有精光一闪而逝。
“莫非是和千岳宗的朱果法会?”
丁志冲闻言,神色一变。
“不错,千岳宗朱果法会就在三日之后,顾道友如今也是我千浪宗的金丹修士,自然可以代表我千浪宗出战。”
“若是能胜,不仅能扬我宗威,获得大功,还可得到那枚血檀朱果,增进修为!”
张广成笑着答道。
“不可!”
“千岳宗的法会,我千浪宗已经输了三届,此前为了试探那苏澄隐的修为,我宗连派三位金丹邀其斗法都败了,你竟然让顾道友出战,难道想成心看其出丑?”
“张师兄,你莫非真想陷我两派真人千载友谊于不顾,交恶青峰道院?”
丁志冲厉声说道。
许是丁志冲此言太过严厉,张广成也收起了心思,声音放缓了一些:“师弟多虑了,不过是顾道友询问,我这才回应,岂会强求顾道友前去?”
可顾远却追问道:“敢问两位道友,这法会之事,从何说起?”
闻言,丁志冲顿时苦笑,有些不愿回答,可在顾远的追问下,却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好叫道友得知,这千岳宗是和我千浪宗毗邻的另一座大宗。”
“因其境内灵峰无数,千岳竞秀,故而因此得名。”
“此宗开派六千载,于我千浪宗几乎同时建立,本来两派关系尚可,但八百载之前,两派相邻之地,发现了一处小秘境。”
“此秘境之中,有一株三阶宝树,上结血檀朱果。”
“此果金丹初期修士吞服,可增长数十缕金性法力,乃是一桩修行珍宝,因此两宗都是虎视眈眈,不过毕竟六千载友邻,不可能为了一枚朱果就翻了脸面。”
“因此双方规定,朱果成熟之日,双方可各派一位金丹初期修士斗法,也称朱果法会。”
“谁若得胜,就可夺得血檀朱果。”
“不过,这法会接连办了三届,我千浪宗都是铩羽而归,丢尽了颜面。”
“实不相瞒,为了这次法会,我千浪宗还私下派出了几位金丹,前去试试千岳宗此代的金丹弟子,苏澄隐的手段。”
“可结果…”
丁志冲言罢,无奈的摇了摇头,颇感丢人。
此事在千浪宗也是一桩糗事,门下弟子遭遇千岳宗之时,都平白丢了几分颜面。
“那千岳宗修行的是何法门,贵派如此底蕴,竟然都斗不过此宗?”
顾远目光微闪,再次问道。
“此宗吞吐山岳灵机,撼天动地,最善镇压水法,且此宗修行和他派不同,其门下金丹稀少,只得六位,可每一位都有不俗战力,非是一般金丹。”
丁志冲无奈的说道。
看着顾远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婉转的告诫道:“顾道友,你放心,左右不过些许道功,我必为你集齐,你初来乍到,还是莫要掺和此事,那苏澄隐非是一般金丹,我大兄若是在此,怕也未必能胜。”
丁志修也敌不过?
难道此人换宗修行,也是为了躲避此人?
顾远目光一闪,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千浪宗看似好大的名声,可似乎名不副实,被千岳宗一直压制?
难道,千浪宗主动提出换宗修行,也是无奈之举?神衣上人隐匿不出,就是想让自己搅浑这潭水?
顾远不过来了千浪宗一日,就似乎看到了此宗诸多“不堪之处”。
世家征伐,内斗频繁,可外战却又孱弱。
好似腐朽老人。
但这血檀朱果,可增幅数十缕金性法力?
顾远眸子微闪,随后又问向张广成:“道兄,若是赢了法会,可得几功?”
张广成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顾远竟然会这般问,可转念一想,若是顾远自愿参战法会,那千浪宗就无需派人,可以省去一番“折辱”,又可让换宗之行,多了几分阻碍。
最关键的是,顾远自愿参加,并非逼迫,也不至于太过恶了青峰道院。
三全其美。
他立刻说道:“此战若胜,可得六大功,能入殿择取六枚法印!”
为了激励顾远,他又补充道:“其中法印所需灵材,亦可为道友提供!”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却绝不相信顾远能胜。
他千浪宗都斗不过千岳宗,南山域贫瘠之地,还能有修士能胜不成?!
这些许诺,注定都只是画饼。
“不可!”
“哪有外宗弟子为我宗征战之理!”
“切不可!”
丁志冲急忙说道。
可张广成却并不理会他,直接取出一枚玉章,对顾远问道:“顾师弟,你已有我派的金丹玉符,自然可以代表我宗,你若愿参会,可现在就立下名录!”
丁志冲急忙阻拦。
可顾远却只是淡淡一笑,伸手一弹,就在玉章之上,留下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