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谈话过后,三人从院中走到了庙里。
苏庭也不知道松老究竟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教导青平,但他知道自己这一向积极向上的三好学生,这次成了反面例子,不免有些无辜。
“行了,老夫的话,也就差不多了。”
松老看向他们两人,旋即目光落在苏庭身上,说道:“你这小子,这次主动前来,总不是未卜先知,来给老夫训斥的罢?”
“松老真是慧眼如炬。”苏庭讪讪笑道:“晚辈看今日天气不错,几日没来,心头想念,特来向松老问好的。”
青平目光看向神像,施了一礼,眼里仿佛没有了苏庭这号人物。
“既然来问好的,现在见也见过了,你便回去罢。”松老几十年阅历,哪看不出来这小子的性子,当即挥了挥手,平静道:“门在前头。”
苏庭咳了声,道:“主要是来问好的,顺便还问些事儿。”
松老斜了他一眼,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吧。老夫可是年迈,时日无多,还想节省时日,苦修到三重天去,再多苟延残喘几年。”
苏庭这次倒没有废话,只是说道:“正是家姐一事,她自前次中了蛊毒,尽管后来解毒,但至今身子虚弱,没能恢复到以往,不知何故?”
听得此事,松老神色也都凝重了些,缓缓说道:“此事老夫再查,已有眉目,但应该不大严重,至少没有危及性命的迹象。”
说着,松老思索了下,说道:“以她的体质,倒可用人参等物,稍加滋补,但要注意分量,毕竟虚不受补。”
话毕,松老看向青平,朝着内里指了一指,道:“老夫的两株人参,还未用上,你去取来,让他带回去吧。”
“这怎么好?”苏庭不大好意思,道:“要不然我买下来吧?”
他这次好歹也从陈友语那儿得了不少银两,再从松老这里白拿宝贝,也过意不去。
然而松老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道:“买?这人参年份过百,便是另一个层次的天材地宝,其价格之高,便是让你倾家荡产,也不见得买得起来…哪怕你这次店铺生意兴隆,有当年你爹的收益,也须得三五年光景,才能攒得一株人参的价钱。”
苏庭吓了一跳,他知道人参向来珍贵,可心中也觉有个限度,当真没有想到,年份过了百岁,居然有这样昂贵的价钱。
松老缓缓说道:“几株人参,足以当你店铺经营半生的收益,而这几株人参,哪怕便是让你服食下去,其中药效补益,至多也就让你的真气修为,增多一二缕罢了。”
苏庭微微点头,神色肃然。
就在这时,青平取了两株人参,走入了神庙当中。
见得青平,原本已经无意多说的松老,又看了苏庭一眼,说道:“让你开店百年,才当得多少天材地宝?”
“而真正有能耐的修行人,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莫说百年人参,便是千年人参,也不缺乏,甚至如正仙道这等大派,乃是炼得灵丹妙药,赐予弟子服食,论其效用,比之于千年人参,更胜许多。”
“哪怕你天赋再高,可选错了道路,又怎么与人相提并论?”
“真要行商,便要有富可敌国的本事,且不能影响平日中的修行。如若不然,便安心修行,莫要再受这般尘间俗世困扰。”
话到这里,松老朝着苏庭斥道:“知道了么?”
苏庭看了看青平,看了看松老,低着头,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
分明是对青平说的,训斥我干什么?
怎么看都是您老人家指桑骂槐,指着苏某人,教导青平这小子。
可问题是怎么就拿无辜之人当了反面例子?
“行了,取了人参,便先走罢。”
松老摆了摆手,说道:“之前三株人参,再有两株,也算不少了,你表姐虚不受补,注意分量,余下的人参,便给你服下。其中药效,能让你真气有所进益,对你而言,也是难得…”
说着,松老神色肃然,正色道:“你虽天赋不差,又得雷部真传,从中得了真气,一朝便入此门中,省了他人的前头苦修,但后面的道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
“这人参的助力,能省你一番苦修,希望未来三五年内,你能踏破二重天,真正登堂入室罢。”
“待到那时,你也有行走各方的本事了,倒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可以寻找属于你的仙道。”
听着松老充满了感慨,充满遗憾的一番话,苏庭心有感动。
“多谢松老挂怀。”苏庭躬身一礼,道:“晚辈已于数日前,修成二重天,登堂入室,能使法术了。”
“如此进益,倒也还算不错。”
松老叹息一声,道:“可惜你只在神庙中得缘,若是在正仙道之中,在正统道门之内,你得此机缘,便是真传弟子,便有无穷福禄,也不会落得这个忧心衣食,还要独自摸索的尴尬境地。不过,好在你天赋不差,过些年,大约也能修行有成,踏足…”
忽然之间,松老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刚才说的什么?”
苏庭微微一笑,道:“晚辈修成二重天了。”
声音落下,他散去了敛息之术,将属于二重天的气息,尽数迸发出来。
只见他真气外溢,衣衫鼓荡,颇具威势。
接着,苏庭往前迈步,罡风随身,声若惊雷。
“步罡踏斗?”
松老念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青平浑身一震,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良久未语。
神庙中陷入一片沉静。
“青平?”
松老忽然开口,把沉浸于惊骇中的青平惊醒过来。
青平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在苏庭身上看了几遍,才收回目光,看向松老,低声道:“弟子在。”
“你送一送苏庭。”
“是。”
青平伸手一引,道:“请。”
苏庭朝着松老施了一礼,道:“如此,晚辈就先回去了。”
松老摆手道:“去罢。”
青平引着苏庭,出了神庙,看着外头的阳光,依然有种夜间梦里的恍惚之感。
然而就在这时,神庙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青平怔了一下。
苏庭惊道:“莫非有大敌?”
不待青平有所反应,苏庭忽然回身,入了神庙之中。
只见神庙之中,独有松老一人,不见外人踪迹。
苏庭只觉莫名,目光看去,庙中香炉倒在地上,摔破了一角,香灰香骨洒了一地,便是松老脚下的扫帚,都断了两截。
什么样的大敌,能在一瞬之间,在松老手中,打出这个局面?
那大敌又在何方?
“怎么又回来了?”
松老神色如常,摆手道:“不妨事,只是那香炉自个儿掉下来了。”
苏庭怔了下,那香炉摆在桌案上,四平八稳,怎么可能无端端掉下来。
“还看什么?”
松老催促道:“赶紧回去。”
苏庭满面怪异,施了一礼,道:“那晚辈就先回去了。”
顿了一下,又见苏庭摸了摸脸,迟疑着道:“那个…在神庙里毁坏香炉,怕是会遭雷神天尊所恶的,老人家没事别再摔坏了,而且香炉最近卖得挺贵的…”
“滚!”
一支蜡烛陡然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