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铁心深深地看着刘启刚：“你总算说出来了。其实，你的‘窒息’理论，除了‘人格不平等’和‘内卷加剧化’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但你没有说出口的核心——怕。你，你们，怕。”

刘启刚的眼中亮起冷光，凶狠的死死盯着石铁心，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我怕？”

“对。”面对凶相毕露的刘启刚，石铁心依然从容不迫：“不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很清楚，我们并不是人群中最有天分，最有能力的那个。就像一场赛车，我们能率先冲线，最大的原因是——绝大多数人没有钱玩赛车。”

“看看这车间，看看那些为生活流着汗的打工人。”

“你蔑称他们为贱民，可其中到底有多少在穷苦的生活中也不动摇、不放弃的拼搏者，你数的清吗？”

“这样的人养成了多强的锐意，你又想的到吗？”

论道至今，石铁心终于锋芒毕露，句句攻杀。

“我只是这些人中很普通的一个，就能让贺平章之流狼狈滚蛋，让他的狐朋狗友因忌惮我的未来而束手旁观。”

“而你眼前的这些打工人们，平素在996的重压中狼狈不堪，在剥削中挣扎求存，甚至没有余力去向不相干的人笑一笑。”

“可只要他们获得了足够的精气，就能一夕之间冲天而起，无可计数的天才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你看不起的保安，瞧不上的工人，土了吧唧的厂妹，都会焕然一新。”

“他们的坚强，他们的毅力，他们的勇敢，会形成涛涛锐气洪流，把所有尸位素餐、剥削压榨之辈完全推翻！”

“而你，刘启刚，你鼓吹什么绞索，轻贱什么贱民，笃信什么注定，故意夸大渲染什么窒息世代，还给我眼花缭乱一顿算数。你算个几把玩意儿算！你会算，我就不会算吗？”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你在怕！”

“怕别人打碎你高高在上的美梦，怕别人掀翻你白骨累累的宝座！”

刘启刚大吼一声：“住口！你给我住口！”

石铁心疾言厉色之后，复又好整以暇，软硬兼施张弛有度，显现出极强的节奏掌控力：“别着急啊刘总，我还没说到最点子上呢，现在气急败坏还早了点。你知道，你为什么怕吗？”

刘启刚剧烈的呼吸着，拳头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忽然大叫道：“我怕又如何！我不该怕吗？时代是向前发展的，武学也是向前发展的。先发未必全是优势，还有数不清的错误和遗憾！”

“当我们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们更前面的那些人被我们一个又一个的超越、打倒。我们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一脚把他们踹进了历史的坟墓里，才打拼来了一切。”

“但一转眼的功夫，武学就发展的更强更厉害了。天钟四响已经不值钱了，七响八响才是天才。”

“一种又一种的新武学被研发出来，一个又一个更强的体质被创造产生。”

“瞧瞧最新的神功榜，第一重天炼体已经出现了紫色八星的体质了！”

“八星！”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我怕？”

“小子，我告诉你，不仅仅是我怕，所有人都怕，所有身居高位、有能力剥削别人的人，没有任何一人不怕！”

“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去搞什么狗屁的共同富裕！”

“就算你，你也一样。”

“你现在风华正茂，你现在意气风发，你觉得自己是同龄人中最强最拿得出手的。但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或许只要三五年吧，你就落伍了。”

“当你在十几年后被卡在某个境界上难以提升的时候，当你看到自己年轻时拼尽全力才能做到的天钟九响、地鼓九鸣、逆变先天，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大路货的时候，你也一样怕。”

“当你也被更年轻的人追上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一脚揣进坟墓里的时候，你就明白自己的‘共同富裕’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傻逼！”

刘启刚的情绪已经近乎失控了，不复之前乾坤独断、一切在握的模样。

这样的锐气刚极是危险的。

石铁心却寸步不让：“刘总，你自己已经把你怕的根本原因说的明明白白了。”

“但，还不够透彻。”

“归根到底是因为，你把人民，当敌人。”

“你不遗余力地打压、遏制、抹黑、愚弄人民，所以你才会怕。”

“你把人民斥为贱民，把绞索套在了人民的脖子上，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所以你才会怕。”

“你自己是个凶手，当然会以为所有人都是凶手。”

“而凶手，终将被惩戒！”

“但我告诉你，我不怕。”

“因为我不是人民的敌人，而是人民的一份子。”

“我当然也在想办法赚钱，想办法变强，唯有变强才能贯彻自己的选择。但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水平，都清楚的知道，我只是先富。”

“先富，要带动后富。”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旁边的助理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震撼了，因为石铁心不仅仅是在说假大空的幻梦，而是真的在提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在说一种崇高伟岸的理想。

这一刻，助理看向石铁心的目光竟然带上了崇拜。

他感觉自己看到的，是绝代天骄。

不，不仅仅是天骄。

天骄只是武力上的天才，武力带来特权，人们崇拜天骄的同时也崇拜天骄拥有的特权。

但这个坚定自信毫不动摇的少年，更像是…先驱。

在助理眼中，石铁心此时浑身放光，辉煌璀璨。这种光芒，不是任何一种擂台大胜的风头可以比拟的。

刘启刚气急败坏，指天划地：“狗屁，狗屁，狗屁不通！你疯了？你傻了？你二逼了？你要是搞什么共同富裕，很快就会被后继者超过你懂不懂！”

“超过又怎样？”石铁心很平和：“我见过很多自命不凡的人，有一些比你更骄傲，比你更强大，比你更疯狂，比你更恐怖。”

“但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像你，找不清自己的位置。”

“你很弱，却自诩强大。”

“我很强，却清楚我只是平凡的一个。”

“我来自人潮，也能归于人潮。”

“当真的有一天，可以让我都成为不起眼的一个的话，回归平凡又有何不可？”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若未来的每一天都比现在更好，无法高居云端又有什么关系？我本顽石一颗，哪怕重归泥土，也依然，感慨而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