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万两白银的货物,如果从他们手中收取必然价格很高,这里面的利益就太大了!
而且还有这件事确实户部参与的比较多,铁铉真做不了这么大的主,而王宁和傅让的胃口,他们又岂会甘心赚点零钱?
面对铁铉的拒绝,傅让冷下脸来“铁大人,如此多的货物你短时间之内很难筹备齐全,我们兄弟见你为难有心帮你,这都是出于朋友之谊,你怎么还推三阻四起来了,如此见外,莫不是瞧不起我等?!”
“岂敢岂敢…”
铁铉一边赔笑,一边为难地说道:“实在是筹集货物是户部主管的,大多数的物品都是从国库当中支取,只有少量的才从民间购买,下官是真的做不了主,二位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多谢多谢…”
驸马王宁见他不同意,也就没有过多纠缠,对傅让道:“你看喝多了吧,铁大人是文官,谁像你那样粗鲁!这件事铁大人肯定是有些为难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推脱了…”
转而又对铁铉说道:“既然铁大人为难,那我们也不好勉强了…听说这次出海规模十分庞大,大小海船估计超过二百艘,
这样吧,你给船队打声招呼,让公主府和颖国公府各出一艘海船,跟着船队出海,以壮声势,你看如何?”
说完之后,和傅让一起多多的看着铁铉,即是在盼望他的答复,又隐隐约约暗含威胁的意味…
铁铉心中当真是苦不堪言!
两家各出一艘船,这意思是他们要跟着大明的船队出海,享受水师的庇护,甚至澹水粮食等物品也会从使团中支取…
而他们却卖的是自己的货物,赚取的钱都装到自己的腰包里了!
嘴上说一艘船,只恐怕自己只要敢答应,等临出发的时候他们就敢打发四五艘船跟着!
而这还仅仅是这两家!
若是被其他公侯权贵、皇亲国戚知道了,每家都找自己要出一艘船那该怎么办?自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若是不做同意,那就会得罪许多权贵皇亲!
而且那么多海船货物运到西洋,就算是在那里名贵的丝绸也会把价格压得极低,甚至极为廉价!
朝廷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出海,如果到头来入不敷出,导致亏空,那必然会引起朝野非议!
此次出海很多朝臣都不同意,若不是陛下一力主持,绝对无法成行!而到时候非议的矛头,就会指向陛下本人!
所以,这个口子如何也不能开!
铁铉正色行礼道,“二位,下官只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下官也并非出使西洋的人选,而且…
朝廷有朝廷的章法,不可坏了规矩,请二位慎之…”
傅让眉头一皱,极其不耐烦的道,“铁大人,如果就是两条船罢了,跟着船队出海也是对团队有益无害,怎么就不行了!铁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腐不堪!
怎么,堂堂公主府,还有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吗?!就劳烦铁大人如此作践?!”
话说到这个份上,铁铉知道多说无益,站起身来道:“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有所偏差,而且也无能为力,还请另寻高明吧,在下告退…”
说着一拱手,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
“啪”的一声响,傅让拍桉而起道,“铁大人,今日我们兄弟好心好意请你赴宴,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铁铉道:“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微末小官,承蒙朝廷信任才有一点用处,二位的抬举下官心领了,只不过受用不起,还请海涵,下官告辞了,多谢…”
“铁大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你多多小心!滚!给我滚出去!”
傅让到底是出身将门,从小在尚武的环境当中长大,脾气暴躁。
铁铉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可是他的摇头,在傅让看来却是轻蔑无比!不由得顿时怒火中烧,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便“嗖”的一声朝他掷去!
铁铉听到风声本能的回头,见一个东西砸来赶紧头朝一旁躲去,只听“啪”的一声,茶碗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铁铉一把捂住额头,鲜血就已经从指缝当中流了出来,额头上被开了个口子,血流不止,
傅让也是一愣,他只是一时怒起,再加上平常发怒的时候摔东西习惯了,所以几乎条件反射的就抓了一个东西砸了出去,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砸铁铉,更没想到会把他砸伤了!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老爷…”
铁铉的随从听到声响,见铁铉满面是血顿时急了,赶紧进来将他扶住,不住的询问道。
此时铁铉只觉头晕目眩,脑袋晕沉,有些站立不稳,便招呼随从离开,随从赶紧把他扶了出去,驾驶马车前去寻找大夫。
包厢里,傅让缓过神来,心里也有些不安,“我砸了他?他不会出事吧?”
旁边的王宁一笑,拉着他坐下来道:“怕什么,不就是开了个口子吗,又不是把脑袋割下来了,止住血就好了,不算什么事!”
傅让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有些担心道:“那道伤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陛下要是见了…”
“哎幼,亏你还是国公府出来的!”王宁笑道:“这年头文官和武将斗个气打个架算什么?那都是家常便饭,根本不用理会!
再说了你爹是谁呀,堂堂的颖国公!就算陛下知道了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文官好惩处你不成?”
“也是…”
傅让这才安心道:“你前些日子把他眼眶都打紫了,也没见陛下训斥…”
王宁挥了挥手,“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咱们得再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正使马和和副使王义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只可惜他们经常不在京城,这些时日不是去宫里就是在往各个衙门跑,想逮到他们还真不容易…”
酒又倒满,二人边喝边筹划了起来,似乎方才的是如同过眼云烟,已经消散了。
铁铉在经过大夫的诊治之后,用金疮药包扎了伤口,又在医馆里面歇息了一会儿,脑袋晕沉发懵的的症状逐渐消散,又开了几副药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之后,铁夫人杨氏一见自己的夫君这副模样,不住的抹着眼泪,询问事情的原委。
铁铉的心情很差,被她这么哭哭啼啼的也在追问,也没了耐性,便简单的告诉了她几句。
杨氏这下哭得更委屈了,“人家为朝廷办事,都是加官进爵,人人敬仰,尊荣无比,可你倒好,上次挨了打,这次又破了相…你这到底办的什么差事啊…”
铁铉顿时无言以对。
按自己是皇帝的心腹,又是文臣,按理说是最安全的职业了,可自己愣给它整成了高危职业!
这上哪儿说理去!
铁铉的夫人杨氏看着躺在床上的夫君,见他头上扎的白布渗出血红色,哭着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想打谁就打谁,还没有没有王法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有个说法!明天你就入宫面圣,请陛下做主!”
铁铉摇了摇头,还是刚摇几下就发觉非常头痛,不由得用手扶着脑袋,杨氏见状赶紧问道:“怎么了?又疼了?要不要叫大夫?”
“不用了,没事…”
铁铉道:“我也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不必过多追究…”
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杨氏就打断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这次敢动手,下次就会更加肆无忌惮,而且很多人都会认为你软弱可欺,
咱们不惹事,可也不容许别人欺负到头上!你明天就进宫告御状,我还有诰命的身份,你要不去我去!我去求见皇后娘娘…”
“唉,你这是干什么…”
铁铉叹了一声道:“男人家的事你掺合什么,还见皇后娘娘,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不管政事,再说了,这件事要是闹得沸沸扬扬,我这张脸往哪儿放?以后还怎么在朝中做官?”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总得有个公道!”
铁铉伸手想要去抚摸额头,手举到空中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受伤,便又放了下去,道:“你不明白…他们一个是驸马,一个是国公之子,你让陛下怎么办?这不是让陛下为难吗!”
杨氏抹了抹眼泪,心中非常不甘的道:“我不管,我就是个妇道人家,管不了那么多事,我只知道他们不能随便欺负人!”
“好了好了,我饿了,你煮的莲子羹呢?”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端来…”
铁铉一番连哄带骗,终于安抚住了自己的夫人,不让她在这件事上闹腾。
夜深人静之时,铁铉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来到窗边,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不由得出神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了头,眼神之中尽是落寞,还有一丝丝的悲愤…
要说铁铉心里不委屈,那肯定是假的。
他就算是气量再大,可短时间之内被人连续打了两次,而且都打在脸上,谁能受得了?
脸,是一个人的门面,是一个人的尊严所在!
文人也是有风骨、有傲骨的!如此被人折辱,岂能心中无气!
即便是为了不让陛下为难,不在追究,可心里终究是憋屈不一啊!
第二天铁铉就向朝廷告了病假,开始闭门谢客,也不在到商贸司衙门任职,把公务都让底下的人送到家中处理。
包括和马和、王义筹划出海之事,也是借着书信商议的,并没有见面。
王义还打趣说铁铉病的不是时候,说要去看望,毕竟他们打过多次交道都非常熟悉了。
马和看了看书信上的字体,眉头微皱,只说铁铉已经在书信上说了,家中闭门谢客,恐怕疾病传染,再加上筹划出海一事要紧,就拦着他没有让去,王义也只好作罢。
他们再一块商议了一阵,趁着歇息空隙的时机,王义端着茶杯一边喝着,一边似乎无意的说道:“这两天家里收到了好几份拜贴,都是达官显贵请我喝酒赴宴的,呵呵…弄的我连家都不敢回了…”
马和看了他一眼,也道:“我家里别有人送名刺拜贴,内容都是一样的…”
“呵呵呵…”王义笑道:“我家里就几间破房子,也没什么人,想躲开容易,马大人一家子人,不容易吧?”
马和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此次出使西洋事关重大,绝对不容有失,也容不下私情,对谁都是一样,陛下皇恩浩荡,我们只要忠于陛下就是了!”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王义,免得他一个疏忽做了错事。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了,晓得轻重,呵呵,哪儿住不成,不见他们就是了…”
谨身殿里,王忠端着一杯茶走到朱允熥身边,道:“陛下,歇歇吧,喝杯茶缓一缓…”
朱允熥放下了手中的笔,活动了有些僵硬的手腕和手指,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不错,秋天就该喝点儿枸杞菊花茶…”
王忠笑道:“陛下说的是,菊花清泻肝火、明目解毒,枸杞平补肝肾,喝了清肝明目,提神醒脑,确实最适合不过了。”
朱允熥点点头,问道:“有马和他们的奏章送上来吗?有的话立即送过来。”
马和回道:“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奴婢明白,出海是件大事,有奏章一定第一时间送来。”
“嗯,好。”
王忠陪着笑了笑,又禀报道,“陛下,锦衣卫蒋指挥使在外面候着,求见陛下。”
“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
蒋瓛躬身行礼进入殿中,跪拜行礼之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锦衣卫是天子鹰犬,与朝臣是有所分别的,所以并不像朝臣就是那样站在陛下对面。
“有什么事,说吧。”
“是,启奏陛下,昨日驸马都尉王宁和颖国公傅友德第二子傅让,在商贸司门口请铁铉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