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廷议当中,朱允熥吩咐宝源局加紧铸造银币,同时也明说了,下一批银币就允许百官,以及让边军和卫所士卒兑换。
京营以及周边的卫所的士卒都换取了银币,如果把边军置之不理,那就是厚此薄彼,
时间长了京营和边军也会产生隔阂,他们会觉得朝廷只重视京营,
什么好处都被他们得了,而是自己身处最危险的地方,拿着性命保卫大明的天下,却被疏远,
军心一失,那就是亡国的大事!
这个道理朝臣们都明白,所以尽管被武将们摆了一道心里不舒服,可以没办法,事实摆在这里。
能够有资格参与廷的,大部分都是正直之士,虽然在与武将的交锋当中也会有一点儿私心,可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含糊!
再说了,若是私心太重,朱允熥早就将他打入冷宫了,体会容他参与朝廷大事!
下朝以后,铁铉和齐泰二人相聚喝酒。
齐泰喝了一杯酒,面色就红了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齐大人有什么烦心事?”铁铉问道。
“唉…”
齐泰叹气道:“在陛下的心目当中,咱们文臣始终比不过武将啊…”
“呵呵呵…”
铁铉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陛下还不够恩待文臣啊,你也太贪心不足了,陛下恩典都不知道感恩!”
齐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事实摆在那里你又不是没看见,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和稀泥的本事…
定远侯王弼、景川侯曹镇二人私自抢夺宝源局发放给士卒们,陛下也只是对他们罚俸而已…
既然银币给了京营的士卒,那么这次给边军士卒兑换就顺理成章了,谁也拦不住,否则边军士卒作何感想?”
铁铉辩解说道:“那不是他们两个挑的事儿吗,陛下也是无奈,总不能忽略边军吧,这罪名谁担得起!”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
齐泰欲言又止,说道:“不管事情的起因为何,最终得利的是将士们这是个铁定的事实。”
铁铉给他倒了一杯酒,可并不认同他的话,“将士们不得利,那让谁得利?你要知道,将士们本就是军户,有几家是富贵人家?有几家锦衣玉食不愁吃喝?”
他们手里的散碎银子根本就没有多少,铸造的银币给了他们,他们既买不了田地,也买不了产业,就是养家糊口罢了,可要是给了士绅呢?”
齐泰眉头皱起,道:“士绅家族本就多金,银子的存量不少,一旦给了他们他们就会购买土地,到那个时候就会导致土地兼并越发严重…”
铁铉饮下一杯酒,道:“所以我说银币给了士卒军户,比给士绅强!省得陛下对他们动刀子了,这也是为他们好!”
齐泰当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士绅坐大,就会和皇权抗衡,如果是一位软弱帝王也就罢了,文官就会占据上风,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可皇帝是朱允熥呀!
这是好相与的皇帝吗?
他只会把肥猪宰了过年!
没看陛下是怎么重视讲武堂和军队的吗!
齐泰摆了摆手,“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担心陛下太过崇尚武力,掀起战端啊,宣武、宣武这个年号如此直白霸道…”
“齐大人多虑了吧。”
“你也不用瞒我,你与倭奴国之间的事以及陛下对待他们的态度我也知道一些,贸然兴武,国之大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齐泰虽然是文官出身,可是他对于军事很有研究,
再结合朱允熥对武将和士卒的态度,以及他的性格和坚持的年号,再加上之前对倭奴国厌恶,还有命令铁铉“通倭以分化”的事…
这一切是加起来,想要猜到皇帝想对倭奴国用兵,又有什么难的?
铁铉嗤笑道:“放心吧,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陛下兴师讨伐,那一定是必胜之局,决计不会耗费国力的…
况且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在这里悲秋伤春,也太早了一些吧?喝酒喝酒…”
齐泰也没有再说下去,与铁铉喝起酒来。
事情现在只是朝着战争发展,可毕竟没有发动,现在思虑太过也是无用功罢了。
齐泰能知道陛下对将士的看中,其他人也自然明白。
而最直观的体会,莫过于那些受到恩惠的士卒了。
得人恩惠千年报,士卒们知道有位重视军的皇帝,又何尝不欢喜雀跃,立誓效忠呢。
朱允熥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先是借着王弼曹震的“出格”行为将银币给了京营,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再给边军,至于士绅…
没办法,只能往后等一等…
若是能够把他们排到最后,那朱允熥都能笑醒!
士绅豪强越晚兴起,对大明和天下百姓就越好!
坤宁宫里,朱允熥用过晚饭,携带徐妙锦在院子里漫步,开口问道:
“妙锦,你问过姐姐了吧,她怎么说?”
徐妙锦知道他所问的是什么,便说道:“问过几次,可她都没有吐口,每次都说没有中意的,我看我也问不出来了。”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这种事他应该会告诉你呀?”
“女儿家的心事你又不懂,长公主不说我也猜不透呀…”
朱依微生长在皇宫大内之中,几乎从不离宫,也就是每到庆典之时才偶尔露一次面,和朝臣几乎没有接触,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难猜。
“女人心、海底针,孔夫子诚不欺我呀…”朱允熥感叹道。
“孔夫子说过这句话吗?”徐妙锦大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我也读了不少书,可都没发现这句话呀…不会又是你瞎编的吧?”
“子曰不可说…”
“明日请姐姐过来我当面问他,符合条件的名册不是早就给她送过去了吗,这么长时间也该挑选好了!”
朱依微的婚事他一直记在心里,也非常关注,可是这件事毕竟还是要听长公主的意思,自己着急也不成啊。
不过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现在年龄正好,正是人生大好年华,岂可郁郁深宫之中。
第二天晌午,徐妙锦在宫里备下了宴席,派人去请长公主。
朱允熥也回去陪着她们一同用饭,期间倒也其乐融融,因为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所以在饭桌上就没有提婚事,
吃饱喝足之后,宫女送上茶水,三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面,一边饮茶一边说话。
朱允熥道:“姐姐,选驸马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有心仪的没有?”
朱依微脸上微红,矢口否认道:“还早着呢急什么,我住在东宫挺好的,现在东宫里我说了算,呵呵,没拘没束的,哪里有我自在!”
“姐姐,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朱允熥在一旁瞬间补刀。
“怎么,你这么着急让我出嫁,难不成宫里用度缺少,连我这个长公主都养不起了?”
朱允熥呵呵笑道:“当然养得起!就怕姐姐度量有限,否则山珍海味敞开了肚子吃,就算吃成个大胖子也无妨,难道还能缺了姐姐的用度不成。”
“那你还急什么!我看再等等也无妨!”
朱允熥知道女儿家这种事不好意思开口,便直接问道:“姐姐,你当真没有称心如意的郎君?
你要是不说,指不定在唱一出拉郎配了!”
“没有,我又不是认识外面的人,你让我从那里来的…如意,哎呀,烦死了…”
朱允熥这次可不容许她再逃脱了,道:“那好,那就在名册里面随便圈一个,闭着眼睛圈都行,圈到谁谁就是长公主驸马!”
朱依微瞬间双眼圆睁,怒目而视,“有你这么做的吗!皇帝应该明察秋毫会眼识人,你…还闭起眼睛圈,真是…”
朱允熥赶紧无奈的解释道:“让姐姐选你又不选,那我只好代劳了,反正都一样…”
二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几句嘴,姐弟之间,倒是显得非常亲切。
最后朱依微“被逼”无奈,知道叹气道:“行,那就听你的,不过要圈也是我自己圈,我怕你运气不好,圈出来歪瓜裂枣就膈应人了…”
朱依微离去之后,朱允熥第二天就命人去拿名册,将近一天的时间,应该够她考虑的了。
打开名册观看,朱允熥露出了然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和历史上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姻缘天定?
“给我看看,长公主选谁做驸马了?”
徐妙锦凑近观看,只见展开的名册上,在一个名字下面点了一点红墨…
而那个名字,赫然就是长兴侯耿炳文之子,神机营副将之一的耿睿!
徐妙锦见朱允熥那副神情,心有疑惑道:“陛下,难道你早就知道长公主想要选耿睿?”
“只是有些猜想并不能确定,嗯,耿睿,确实不错…”
耿睿是他在做太孙的到时候挑选出来的青年武将,一步步跟着自己组建神机营和大明讲武堂,
对于他的性情和能耐,朱允熥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来人,召开国公常升前来觐见!”
“是,奴婢遵命。”
开国公常升是自己的母舅,这件事涉及到长公主的婚事,那么必须要有一位长辈出面才好。
朱允熥当然也能请朱元璋,可是那就太正式了,显得皇家非要嫁女不可,无形当中就降低了皇族的身份,这怎么能行!
他也可以请自的叔叔,可是一来成年的藩王都已经就藩,来回折腾路途遥远,多有不便。
再说了,这件事朱允熥也并不想让他们参与…
想以长辈自居?呵呵…
连机会都不给你!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谨身殿的偏殿里面,开国公常升俯伏敬拜。
“二舅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二舅这里请坐…”说着就请他坐在自己旁边。(朱允熥没精神内耗,不用二舅治)
拉着二舅嘘寒问暖一番,又问了问他府中的事,朱允熥这才说到了正题,把长公主选驸马一事说了,
出于尊重,也问他可有合适人选。
常升是个谨慎的人,知道自己虽然与皇帝有亲属关系,可这位陛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再加上当初倭奴国使臣求娶江都郡主,却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个时候谁敢在长公主的婚事上指手画脚?!
是觉得自己命长,还是觉得自己脖子硬?
因此常升谨言慎行起来,“微臣之前并没有留意,依微是皇家长公主,身份尊贵,所选驸马自然不可不慎重,请恕微臣不知…”
“舅舅不必客气…在大明勋贵武将当中,不知道有没有谁家的儿子合适?
既要品貌端庄,才能出众,又要德行忠义,外甥实在想不出谁合适啊…”
见常升低着头不搭腔,朱允熥当真是非常无奈,我都起个头了,二舅您倒是往下接话呀。
“二舅,讲武堂里那些有能耐的勋贵武将之子我也多少有些了解,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睿一边担任神机营副将,
一边管着讲武堂,倒是做的不错,也培养出来了几个好苗子,可总归差了一些,唉…”
常升这才抬起头,拿眼睛的余光观察朱允熥的神情,可仍旧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还真是让耿睿太忙碌了,听说长兴侯上次去西北的时候就想给他寻一门亲事,可惜一接到命令他就集合出发了,也没有来得及,呵呵…”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常升虽然为人谨慎,但他并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
现在正在说选驸马的事,可他却一再提到耿睿,这里面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常升试探道:“陛下,其实长兴侯之子耿睿才能不错,品行也好,关键是非常忠义,驸马人选不知可有他?…”
“耿睿?二舅你是说选他做驸马?合适吗?”
朱允熥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单纯如同婴儿!
这下常升更加确定了,“陛下,长兴侯耿炳文是大明侯爵,忠心耿耿,耿睿也忠心事君,各方各面都无可挑剔,若是能够被选为驸马,也是一桩美事…”
“哦…二舅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长兴侯…”
话都说到这里了,已经再明白不过,陛下既然已经挑选好了长公主驸马人选,只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口说出来罢了,
而让自己专程前来,恐怕…
所以常升自告奋勇说道:“陛下,长兴侯虽然是个侯爵,可距离皇家毕竟有所差距,长公主若是能够下嫁,他必然一百个愿意!”
朱允熥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是,可这只是二舅的猜想…
算了不说了,二舅尝尝这点心,我特意命人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