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大人,久仰久仰,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大人,实在三生有幸!”
孔严既然应许了好处,张用也就开始牵线搭桥,设宴招待暴昭。
暴昭想到要在济宁设立税关,就少不得与济宁府打交道,
别人盛情相邀,若是不去恐怕生了嫌隙,会影响日后的合作,因此也就去了。
暴昭客气的说道:“张大人真是客气了,下官还没有来得及拜会大人,大人就如此款待,下官是在受之有愧呀。”
张用请暴昭坐下,
笑着说道:“暴大人来到济宁府也没打声招呼,我也是听到消息才知道你来了,今晚这顿酒一定要喝好,免得别人说我招待不周。”
“张大人客气了,下官就是在此地勘察一下,随后就离开了,不想多做打扰…”
张用给他倒了一杯茶,试探着问道:“暴大人,不知道你一路走来,可有看到济宁府有哪些政令缺失的地方?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在下洗耳恭听!”
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说话之中总要留点余地,
不能把心里所想,眼睛所见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况且张用是济南府的知府,二人第一次相见,根本没什么交情,
哪有指出他施政错误之处的道理。
于是便客客气气的说道:“下官只是负责查看运河水路,看看哪里可以设关收税,
至于政务一窍不通,
也没有兴趣关心,所以全然不知,还请大人见谅。”
二人又是寒暄一番,张用这才说道:“济南府的士绅听说暴大人前来,也推举出代表欢迎大人的来到,把他请出来见见如何?”
暴昭知道这位士绅生代表,应该就是孔家人了,于是便不动声色的道:“既然济南府的百姓如此热情,那见见也无妨。”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过来…”
说罢啪啪一拍手,酒楼包间的门被打开,孔严便走了进来。
稽首行礼说道:“草民孔严,见过暴大人。”
暴昭盯着他看了一眼,眼角微蹙说道:“孔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孔严不紧不慢地落了座,满面笑容说道:“暴大人舟车劳顿,为朝廷分忧,实在辛苦了。”
暴昭没有和他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问道:“莫非尊驾就是衍圣公之弟?”
孔严的脸上笑得更加灿烂:“大人也知道家兄?”
“衍圣公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
孔严话中有话的说道:“家兄听说大人到来,
心中十分欢喜,
也巴不得与大人见面,一睹尊荣,若是能够和大人谈经论道,必然极为欢愉!”
“济宁府距离曲阜不过百里,来往是非常方便的…”
这话中的邀请,表达的十分透彻了。
就差直接说请他到曲阜的家中,去见衍圣公了!
可暴昭仍旧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说道:“多谢衍圣公的盛情,只是本官有职务在身,不能因私废公,还请见谅!”
暴昭当然知道他所为何来,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去见衍圣公呢!
到了曲阜孔庙,就等于到了天下读书人心目当中的圣地,在那里只论圣人之道,不论朝廷官职,
自己一旦去了,那在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那时候自己就太被动了!
孔严脸上一僵,他也没想到面对这样的邀请,对方就直言拒绝了!
而且话语还有三分生硬,没有缓和的余地!
暴昭没有理会他,直接说道:“说到你们孔家,本官倒是想起来了,你们当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私自设立税关,收取往客商和百姓的钱财!”
孔严见他说开了,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暴大人明鉴,那里的土地都是我们家的,而且码头也是孔家出钱出力修建的,
只是收取一点儿过路费用,这并没有什么妨碍吧。”
暴昭撇了他一眼说道:“本官没有心情东拉西扯,只是告诉你一声,朝廷要在此处设立税关,你们孔家的人就离开码头吧!”
孔严笑着说道:“大人,您是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在下佩服,只是在下的家里投入巨量钱财,这才把码头修建妥当,朝廷总不会与民争利吧…”
又赶紧说道:“况且税关修建在何处,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孔严说的也是实情,户部派他来勘察地方,自然也就是为以后设立税关选址,
选在何处当真非常灵活,全在选址之人如何看待!
“大人,有一处地方比我家码头更好,如果朝廷在那里设立税关,必然能够收取大量钱财…”
一旁的张用问道:“哦,还有这么一处宝地?能够给朝廷增加赋税,那真是太好了!不知是在哪里?”谷袩孔严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徽山湖和南阳湖中间的水道,连接两湖,南北几百里的地域全都在控制之下,端是一块好地方!”
“周围所有的府县,都要经过此二湖,商贾往来频繁,贸易极为兴隆,朝廷若是能够在那里设立税关,才是上上之选!”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暴昭,不过暴昭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淡淡的说道:“孔先生恐怕没有实地勘测,不知道详情,那里最好,却远不如济宁府!
唯有济宁府这里最宜设置税关,其他地方都不行!”
又盯着孔严说道:“尊驾还是让贵府的人退出码头吧,朝廷在此设立税关乃是势在必行!”
孔严的脸上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自己明明给了对方台阶,可他就是不下呀!
二湖中间肯定不如这里的码头,否则按照孔家人的贪婪个性,恐怕早就将那里霸占了!
此时孔亮一脸凝重的端了一个菜进来,将菜放到桌子上,顺势在孔严的身边耳语几句。
听到孔亮的禀报,孔严脸色一变,不由得双手紧握,显然也有些紧张。
孔亮禀报完毕,看了一眼暴昭,便退了下去。
看到这番情形,知府张用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孔家人不会这么无理,敢闯进来打扰的!
此时他也不敢多说,便从手腕上取下佛珠,轻轻的捻动了起来,
笑眯眯的说道:“二位恕罪,本官腹中翻滚,暂且失陪一下…”
说着就站起身来,出了包厢。
暴昭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言不发。
孔严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是满脸笑容,拿起酒壶,给暴昭倒了一杯酒,
这才说道:“暴大人一心为公,在下十分佩服,大人能够考入太学,实在不易…”
“家祖教导孔氏子孙,要以教化天下为己任,能够让天下更多的人读书识字,实在是一大善事!
所以在下愿意每年拿出三万贯,用以在大人的家乡建立学堂,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暴昭扫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至圣先师,圣人之后,也会贿赂官长的鬼蜮伎俩吗!”
这等变相贿赂的事,暴昭怎么可能不知道!
自己乃是皇太孙心腹,如果贪污受贿,那才是愚蠢至极!
孔严的脸色顿时一白,暗暗咬紧牙关,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
说道:“在下只不过是想教化众人罢了,大人莫要想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大人认为在码头设立税官,是最为妥当的,那在下也不便多说,大人只管放手去做,孔家一定支持大人!”
暴昭默默的没有说话,依旧非常沉稳。
孔严接着说道:“大人设立税关的时候肯定用得着土地,码头周围的百亩良田,孔家愿意奉送给朝廷,还请大人收纳。”
暴昭见他这样顺从,里面的不平之气也就消了几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孔严呼出了一口浊气,手里的折扇轻轻煽动,似乎要扇去烦闷。
他手中的折扇那是象牙做骨,金线描边,上面绘制着一座大山,下半是山体,上半似乎画着皑皑白雪,望之令人生寒。
在这座山的旁边,还写了三個字,不过是用倭国文字写的。
这扇子即奢华有风雅,也只有孔严这样的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
孔严说道:“暴大人,之前有一些刁民诬陷孔家,说我们家抢了他们的田地,实在是无稽之谈!不可理喻!”
“听说他们还到大人面前告状,诋毁孔家的名声,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大人若是见到这些人,还请明察秋毫,切莫中了贼人的诡计,以至让圣人蒙羞!”
暴昭明白,孔亮刚才进来,肯定把自己接庄子的事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易的做出让步!
不过暴昭却没有徇私,坦然说道:“是不是刁民生事,那还有待考量,不过既然百姓有冤屈要伸,而且写了状纸,送到本官面前,那本官就没有不接的道理!”
孔严的脸立即黑了起来,“大人,孔家已经愿意让出码头,方便大人为朝廷做事了,
大人为何还要听信谣言,让我家先祖名声受辱?”
暴昭眼神锐利的说道:“税关乃是朝廷的事,与伱孔家有何关系?
为百姓申冤,也是本官职责,不需尊驾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