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殿下!”
在文华殿里,齐泰求见,向朱允熥行礼以后,就把在国子监的事说了一遍。
朱允熥人虽然没有到场,可是凭借着后世所学来的数学知识,出了几道难题,让他们去解。
四道题,有两道是送分的,精通算数的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还能解开。
可另外两道,超出现在算术的水平一点点,需要他们回去多做研究,才能有答案。
“今日在国子监里,殿下出的那两道难题,可把他们给难坏,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人能够解开,后来公布了答案,他们跟着反推,这才明白…”
“所以这些太学生都非常佩服殿下的才学,属下也照着殿下的吩咐,又给他们留了两道难题,估计有他们难受的了…”
之所以留下两道难题,就是为了让他们做研究,人有了钻研的精神,才能够精进。
而算术从古到今,也都在一个渐进的过程中,越来越高越来越深。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今日谁拔得头筹了?”
“回禀殿下,是国子监的贡生,名叫夏元吉…”
朱允熥一愣,问道:“你说是谁?”
齐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的就是监生档案,禀报说道:“此人名叫夏元吉,祖籍江西德兴,后来流落到湖广长沙府的湘阴。
这是属下从国子监带来的贡生簿,殿下请看。”
王忠接过来,轻轻放在朱允的书案上。
趁着朱允熥观看的功夫,齐泰禀报说道:“殿下,夏原吉生于贫困之家,时值元朝末年,夏氏败落之后,
夏父携妻母流徙到湘阴,家贫无依,境况十分艰难。”
“在湘阴有两位德高望重的教谕,名叫史九韶、郑隐菊,夏原吉曾先后拜二人为师,学习也尤为刻苦,在学问上别的没有特别,不过他尤其善精《诗》和《春秋》。
十六岁时,由于家贫,夏原吉开始在乡间的私塾做教谕,取束修资养家庭。弱冠考入县学,充邑痒生。
洪武二十三年,夏原吉因精通《诗经》,由湖广乡荐进入国子监读书。”
“现在他除了读书之外,还被选入宫中书写制诰。”
朱允熥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答话。
被选入宫中书写制诰,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有一次太学生们大声喧笑,夏原吉却端坐不动。
朱元璋看见后觉得他很不平凡,就升授他为户部主事。
不过从现在来看,他还未被朱元璋发掘,只是如何安置此人,却让朱允熥有些犹豫。
齐泰看出其中的异样,犹豫了一下,询问说道:“殿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朱允熥没做声张,道:“赏赐给他了吗?”
“赏赐下去了,只是这六品的官职该当如何安排,还请殿下示下?”
朱允熥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心思也在不住的思索。
抬头看去,突然发现一旁的张辅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
张辅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偷偷看去,正好迎上殿下那骇人的目光,
张辅被吓了一激灵,赶紧了挺直腰板,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朱允熥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兵马司衙门,暂且署理指挥使一职。”
五城兵马司?
“殿下,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一向都是由武将担任的,夏元吉毕竟是一介文人,恐怕会为难吧…”
朱允熥打定了主意说道:“指挥使正好是個六品官职,你去看看哪个兵马司缺人,让他即刻去任职。”
齐泰搞不懂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想着殿下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什么用意,便也不再多问。
“殿下,目前只有南城兵马司缺一个指挥使,这两年都是由副指挥使代理,不过…”
“有话直说!”
齐泰如实禀报道:“殿下,南城兵马司因为管着秦淮河大部分的地段,那些达官显贵,富户壕绅,都喜欢去那里消遣,所以也是最难管的地方…”
朱允熥瞥了张辅一眼,张辅顿时满脸通红,尴尬无比,觉得浑身难受。
殿下,这是又想起我在酒楼的破事了!
秦淮河地区为什么难管?
就是因为去那里的人,兵马司惹不起!
那些勋贵之后,朝臣之子,还有各种亲戚,各种名士,都喜欢狎妓附庸风雅。
偏偏这些人仗着自己的权势,最是无法无天!
兵马司指挥使,听起来挺唬人的,其实就是个小小的六品官!
真要碰到什么状况,你管还是不管?管得了管不了?
可朱允熥不为所动,说道:“那就它了!让他上任去吧,公文从你们吏部走。”
齐泰的表情有些僵硬,可他也不敢多说,只能无奈的领命。
殿下委派,和户部任用,这里面的差别太大了!
一个是得到了殿下赏识,前途不可限量,一个就是正规流程,没什么特别的,
而且让一个读书人,去担任武将才能担任的官职,关键还是最难的南城兵马司,这怎么看,都像是给人穿小鞋呀!
得,这个锅只能吏部背了。
兵马司衙门的职权非常复杂,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打架斗殴,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彼此相争,
还有防火防盗防…这里可没有娇滴滴的闺蜜!
反正你能想到的任何鸡毛蒜皮的事,都是由兵马司来管的。
真要遇见了什么大案子,就会移交应天府、刑部,或者大理寺。
干的脏活累活是最多的,可是功劳却捞不到,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再加上堂官的级别最低,毫无存在感,也最容易被人甩锅,成为有名的接锅侠。
所以对于有门路,有才干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来兵马司的。
不过对于那些低阶官员来说,如果没有什么追求,五城兵马司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管的事多,油水自然就多。
“大人这边请,下官已经让人把后面的官邸收拾出来了,大人今日就可以住进来。”
几位兵马司的官员簇拥着夏元吉,来到兵马司的大堂。
夏元吉在接到吏部任命文书的时候,也感觉非常诧异,好端端的什么给自己安排武将的官职?
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
“多谢,随后我搬进来,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在大堂之中,夏元吉坐在主位上,其余几位有资格进入大唐的官员,则分为两列,各自落座。
众人客客气气的寒暄一阵之后,他们就分别把自己的官职,和主要管理的事项一一做了禀报。
按照兵马司的配置,设立指挥司正六品一人,副指挥四人,为正七品官,吏目一人。
夏元吉听完众人的讲说之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眼前这四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虽然是一个读书人,可态度还算客气。
“朝廷任命我来担任南城兵马司指挥,看到兵马司人才济济,各有所长,忠于职责,
有你们在,本官这个指挥使想必可以轻松许多,以后还要仰仗各位的帮衬,本官在此先行谢过了!”
夏原吉又说道:“兵马司应该还有一位副指挥陈海,不知道他今日可曾到任?”
“大人,陈海家中夫人突发疾病,身体抱恙,因此今日未曾到任,还请大人见谅。”
夏原吉不动声色,露出一副非常惋惜的神情说道:“如此说来,竟然如此不巧,本官今日刚刚到任,陈副指挥的夫人就患病了…着实令人遗憾啊…”
“对了,按照规矩,未曾到任需要告假,可有陈大人告假的手书?”
“这个…”吏目徐超顿时不知所措。
另一位副指挥高行,急忙说道:“大人,是这样的,因为陈海夫人突发疾病,他走的比较匆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告假手书…”
徐超一听,也赶紧说道:“是是,确实比较匆忙,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大人勿怪。”
夏元吉知道,同样是副指挥,可在衙门里面的话语权也是不同的。
况且南城兵马司这两年都是由陈海署理的,如果没有意外,他马上就会提拔成为正六品,去掉“署理”这两个字。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朝廷竟然安排一位文官!
而陈海不来迎接自己,显然是看不起自己文官的身份,也想借此表明他的态度,让自己放低姿态“求”他回来。
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原吉的老师就是教谕,从他们的经历也见过人情冷暖,见过勾心斗角。
这点把戏,怎么能瞒得过明白人!
不过夏元吉并不准备低头。
自己一没有背景,在京城没有什么关系,二没有让人佩服的功劳,再加上自己文官的身份。
一旦低下头退让了,那将彻底失去话语权,彻底被架空!在兵马司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连小吏都指挥不动!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被浇灭了,谁还相信自己?谁还敢投靠自己?
所以无论如何,夏元吉必须得争!
“本官也同情陈大人的遭遇,盼望陈夫人能够早日安康,不受疾病之苦…
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视朝廷规矩如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