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女奴?”
杨千叶瞪着李鱼,眼睛溜圆。
李鱼干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杨千叶咬了咬牙,暗想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将军胯下之辱,以先贤之精神鼓励着自己,恨恨地拿起了衣裳。但片刻之后,她又羞怒地叫了起来。
“就这几片破布,也叫衣裳?比亵衣都薄!”
李鱼继续干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雪都未化净呢,你想冻死我吗?”
“怎么会,你又不是干粗活的女奴,当然要跟我同车啊,之所以穿这么薄,也是这个原因,冻不着的。”
杨千叶瞪着李鱼:“那我是哪种女奴?”
李鱼摸摸鼻子,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杨千叶愤愤地抖了抖手中那几片布:“你让我怎么权宜啊,你看这,咦?要露腰的?”
“这个……这地方的女奴都这打扮。”
“要露腰的啊!”
李鱼好言安慰,拿起一块团在手里也就一块窝头那么大的布片儿来:“你瞧,这不还有面纱呢么。”
杨千叶气得发昏:“遮羞布吗?”
最终,为了复国大业,千叶姑娘在勾践、韩信等先贤的精神鼓励下,终于还是换上了那套女仆升级版――女奴装。当然,李鱼是无福现场围观的,先被赶了出去。
因为李鱼成了褚大将军的师爷,所以常书欣已经带着他的人马先离开了,外面除了乔装改扮的纥干承基一行人,就只有褚大将军派来接李鱼的一队军士。褚大将军的队伍已经候在客栈外了。
闺房里,荷叶色的衬腰,喇叭口儿的裤腿儿,那上衣小的,仿佛就在抹胸上边掩了层纱,倒是那面纱……
看着细薄柔软,可往脸上一系,只露出一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睛,鼻梁、嘴巴,都只隐约露出轮廊,绝对看不出她的模样儿来。
杨千叶对着镜子“挣扎良久”,终于借着那块遮羞布酝酿出了足够的勇气,可这时她又发现……
杨千叶咬牙切齿地张口,声音脱口而出的刹那,迅速降低了声调:“主人!”
院子里,李鱼锦裘革靴,手里提着马鞭,正站在车辕上顾盼自雄,听到这声媚到骨子里的叫声,双腿一软,险些从车辕上一跤摔下去。
可怜千叶公主……她压根没想这么叫,只是本来冲口而出,欲做狮子吼的,突然省悟到院子里不只是李鱼以及她的人,为了掩饰身份,只得急急把声调压低,语气放缓,结果仓促变声,听在外面人耳中,就成了媚猫儿似的叫声。
褚龙骧派来接师爷的几个大头兵用暧昧的眼神儿瞟向李鱼,李鱼咳嗽一声,缓步下了步踏,慢悠悠地摆着架子,踱进杨千叶的房间。
房门刚一关,李鱼就被杨千叶揪着衣领抻了起来,气极败坏地道:“鞋呢?怎么鞋子都没有?”
李鱼陪笑道:“车里有地毯呐,真正的波斯地毯,柔软、舒适……”
杨千叶亮晶晶的大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那我一旦离开车子怎么办?”
李鱼莫名其妙地道:“贴身女奴啊,离开车子干什么?”
杨千叶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怒气,才遏制住了把李鱼脑袋拧掉的冲动。
杨千叶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我,怎么出去呢?”
李鱼道:“这不还有袜子么?”
杨千叶道:“会踩脏的啊。”
李鱼道:“上了车,就脱掉啊。车里有地毯诶,真正的波斯地毯,柔软、舒适……”
杨千叶差点儿没哭出声来:“和他同处一室,穿着这么单薄,还要光着脚儿……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胯下之辱,司马迁惨受宫刑,伍子胥草间求活,刘玄德织席贩履,秦叔宝街头卖马……”
杨千叶努力做了番思想工作,这才道:“走吧!”
杨千叶说着,气鼓鼓地往外就走。
石榴裙下醉安眠,醒时犹忆小蛮腰。真正美丽的小蛮腰,确实是赏心悦目的。纤细柔韧如风摆杨柳,香脐如漩,圆润的小蛮腰犹如羊脂美玉般温润明皙,一道细细的小金链子拴在上面,愈增颜色。
那抹胸似上的上衣,把一对玉峰挤得鼓鼓腾腾,得体柔软的裙裤,衬得一个宛宛香臀款款扭摆,仿佛……
“等等……”
李鱼被杨千叶容光绝世的女奴装给迷得失神了刹那,直到她触及门把手,才陡然醒悟过来,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别忘了,现在我是主人,得我走前边啊!”
杨千叶咬着牙往旁边一让,李鱼陪笑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李鱼走上前去,手刚触及门把手,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不过,杨大姑娘虽然气不过,这一脚却也只是泄愤,并未用力,而且她未着靴,还是用脚背踢的,李鱼挨了一记,岿然不动。
门开了,李鱼昂昂然地走出去,后边一个美人儿,娉娉婷婷地迈着小碎步跟出来,亦步亦趋,相随登车,小蛮腰儿自然摆动,带动臀腿,摇曳生姿,把个明知道只是权宜之计的墨白焰和冯二止看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两个老太监从小照顾杨千叶,对杨千叶那感情,当真是亦父亦母亦奴,如今眼见杨千叶如此模样,心中实是五味杂陈。
杨千叶微微低着头,垂眉敛目,这时才体会出面纱的好处。虽说想遮的地方遮不住吧,但那发烫的脸蛋儿没人看见,心里的羞涩感便轻了许多。
车子启动了,进了车子,车帘儿放下,杨千叶立即恨恨地脱下袜子。袜子沾了土,好洁的她实在受不了,虽然不想给李鱼看到她一双玉足,可是……可是给他看过甚而摸过的地方还少吗?
杨大姑娘都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李鱼倒也识情知趣,人家可是堂堂公主殿下来着,前朝公主,那也是公主,别欺人太甚了。这得跟放风筝似的,松一松、紧一紧,才能……错了错了,权宜之计,这只是权宜之计。
所以,本来一上车就大马金刀地往锦位上一座,摊开双臂,神情傲然的李鱼马上从座位上出溜下去,对杨大小姐谗媚笑道:“你坐,你坐。”
杨千叶老实不客气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李鱼一抬头,双峰夹峙,傲然耸立眼前,吓了他一跳。赶紧平视,浑圆结实、笔直修长的一双大腿就在鼻端,耳闻的是淡淡幽香,眼见的是粉光致致,这尼玛……
李鱼呼吸有点急促,赶紧低头,呀!这一双天足,大概有三十四码?瞧不出她高挑聘婷的个子,脚儿竟这么小,十趾如卧蚕宝宝,脚掌肌肤细腻,瘦不露骨,滑润纤柔,十点指甲,涂着嫣红的蔻丹……
这样一双美丽的足,陷在寸厚的柔软的波斯绒的地毯上……
李鱼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过脸儿去,背靠座位,望着前面的布帘子发呆。
杨千叶全未注意到李鱼这番动作,待她把眼看去,见李鱼坐在地毯上,规规矩矩地看着轿帘子,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
杨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借人家之助脱离险关,可是……是不是自己太欺负人了?
杨千叶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便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座位道:“行啦,你也坐上来吧。终究……终究是你帮我……”
李鱼大喜,这要一直窝在地上坐着,毕竟是不舒服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于是,李鱼从善如流,也坐到了位子上。
李鱼刚坐定,杨千叶便哎哟一声,软绵绵、香馥馥一个身子,便向李鱼怀中扑去,被李鱼一把抱个正着。
外面,传来褚大将军的咆哮声:“掌柜的,掌柜的呢?没眼力件儿的东西,门槛子都不晓得卸掉吗?给我剁碎了它,剁碎了它。”
“铿铿铿铿!”
褚大将军的亲兵毫不犹豫地执行起了褚大将军的将令,李鱼连忙放开杨千叶的身子,讪答答地道:“被门槛儿硌了一下,不妨事、不妨事的。”
“我知道,没事的。”
杨千叶微笑着回答了一句,便往车厢侧壁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翕动。
车外,传来褚大将军粗犷的声音:“李先生,你没事吧?”
这位褚大将军倒真是礼贤下士,做足了姿态,居然不是让李鱼准备停当前去见他,而是带领人马到客栈外相候了,还派了队士卒入内帮忙拿行李,护送他出来,给足了面子。
李鱼之前已经把那一摞文书交给了褚大将军,褚大将军找来权保正聘请的书办来给他念念,那书办打开文书,第一句话就是:“好字!好字!有书法大家之风范啊!”
褚大将军听了顿觉颜面有光,再听那书办之乎者也地一念,仿佛都听得懂,又仿佛都听不懂,按照他的经验,就晓得必定是写得极好的,如今可是把李鱼当成他的宝贝了。
李鱼忙探头出去,笑脸迎人:“无妨,劳东翁担心了。”
褚大将军骑在马上,豪爽地大笑:“无妨就好!启程,去长安!”
李鱼缩回头来,把帘儿放好,耳边隐隐听到千叶姑娘似乎在念叼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车辘辘,马啸啸,褚大将军的车队在杨大小姐的碎碎念中,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
这一去,杨大小姐才发现,她的心性试炼之路才刚刚开始。之前的小小磨炼算什么,要是她气性一直这么大,那真要活活气死啦,接下来的路,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同住一车,就如同居一室,这一路同行,哪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晚上休息,得以住店时还好。但西北地广人稀,大部分时候,他们是要在野外住宿的,虽说李鱼很君子风度地请她睡在榻上,自己睡在地毯上,可车室狭窄,而且有个男人近有咫尺,夜深人静时那种感觉……
李鱼也不知道杨姑娘在想些什么,但是总感觉她每晚都要很晚才睡得着,虽然她在竭力掩饰,但李鱼从她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出来。
杨姑娘渐渐有了黑眼圈,李鱼对此好不鄙视,他睁着一双熊猫眼得意地想:“瞧咱这心志……”
行行复行行,渐渐的,他们熟悉了彼此,能够安然入睡了,自然的……就像是一对小夫妻。
这一天,长安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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