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翁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他已经猜到了,却不想亲耳听这些凶人说出来。
有时候,听和没听,就是两码事。
没听,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别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听了,那就逃脱不了干系了。
麻烦缠身。
还是杀头的麻烦,船翁觉得自己有必要,有多远躲多远。
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要见这一群煞星。
“嘿”
霍红叶双手枕在脑后,低笑了一声,玩味道:“阿翁还真是个聪明人”
船翁心里咯噔一下。
霍红叶贱兮兮一笑,“上了贼船,可就不好下去了。”
船翁脸色煞白,他明白了霍红叶话里的意思。
人家不愿意放他走。
他们要杀人灭口?
船翁心里瞬间葛了这个念头,不过很快被他否决。
半晌,船翁心里又升起了一个念头,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霍红叶,“好汉如何才肯放我们父女离开?”
“嘿嘿嘿”
回答他的,是霍红叶贼兮兮的笑声。
“咕嘟”
船翁暗吞了一口口水,鼓足了勇气,问霍红叶,“你是不是瞧上了邢儿的闺女?”
“嘎”
霍红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猛然坐起身,红着脸辩解。
“你别乱说。”
“嘿嘿嘿”
一群稻草人们捂着嘴偷笑,他们很难见识到霍红叶局促的场面。
偶尔碰上一次,他们能乐很久。
霍红叶红着脸,瞪着眼,低吼一声,“不许笑。”
稻草人们一个个紧紧捂嘴,不过他们的肩头在疯狂的抖动。
霍红叶没心思搭理他们,他郑重其事的向船翁解释道:“此番我们兄弟公干,虽然已经功成身退,可是不得已连累了阿翁。
我们兄弟今日进京的场面,一定被人看到。
若是被人报知到了衙门,阿翁难逃罪责。
为了阿翁的安全着想,还请阿翁随我们一道回西北。
到了西北,在下对阿翁再做补偿。”
“对,补偿你一个有钱姑爷”
泳草人趁机起哄。
霍红叶恼羞成怒,“你闭嘴,谁在说话,军法伺候。”
听到了军法伺候,稻草人们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呵”
船翁无奈的一笑,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自家闺女,还真被人给瞧上了。
那汉子说的话,也许有一点儿是真的出于愧疚之心,但是更多的觊觎,觊觎他的闺女。
形势比人强,他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低头。
还好他们家里如今就剩下了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一家的家当也在船上,不用再折腾。
船翁苦着脸,冲着霍红叶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好汉照应我们父女了。”
霍红叶闻言,大喜,拍着胸脯道:“霍某一定把二位照顾的妥妥贴贴的。”
话音落地,霍红叶踹了一脚在他身边偷笑的稻草人,骂道:“笑什么笑,还不撑船去。”
被踹的稻草人一跃而起,赶忙跑去接过了船翁手里的撑杆,撑船沿河而下。
小船沿河而下。
翌日,旭日东升的时候。
小船已经到了汴京城五十里外。
冬日里的早晨,格外寒冷。
霍红叶和船翁靠在一个叙炉前烤火。
火上架着一条大鱼,是刚才船翁钓上来的。
船篷里清秀可人的船娘子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烤鱼味,她嫣然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眨巴着眼睛,冲着船篷外甜甜的呼喊。
“爹爹,今早吃烤鱼吗?”
船娘子套上了外衣,穿上绣鞋,莲步微移到了船篷边上,掀开帘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猛然放下了帘子,一双粉拳快速的揉了揉眼睛。
错觉?
再次掀开帘子,她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
瞧着船板上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一双双看向她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躲进了船舱里。
“咳咳”
船翁干咳了一声。
“邢儿去看看挟,她胆子小。”
霍红叶心里期盼着看船娘子,可是他有不敢冒然过去。
听见了船翁的话,他赶忙道:“阿翁请便。”
船翁暗叹了一口气,进入到了船篷内。
也不知道船翁跟船娘子聊了些什么。
总之,船翁跟船娘子聊过以后,船娘子就躲在船篷里没出来过。
霍红叶有心看佳人,却没有机会。
一行人沿着大河而下,到了大名府。
霍红叶去买了一些马。
他们骑着马,有大名府一路往西北,转道并州,最后进入到了大同府。
霍红叶一行人进入到了大同府以后,杨七就得到了消息。
杨府。
书房。
杨七半眯着眼,坐在书桌后面。
彭湃躬身站在杨七身前,禀报道:“少爷,霍红叶一行,已经从汴京城办完了差事,现在已经回到了大同府。”
杨七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差事办的如何?”
彭湃笑道:“从霍红叶和肖枫双方送过来的密奏对比看,这一趟差事办的十分顺利£京城的皇城,四门被破,四面开花。”
“好!”
杨七满意的赞叹了一声。
赞叹过后,杨七冷笑道:“这次是给赵光义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杨延嗣不好惹。下次再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就让人连他的垂拱殿也一起炸了。”
彭湃乐呵呵笑道:“那也得有机会才行,从肖枫传过来的密奏看,赵光义至今昏迷不醒※医几次问诊,下了几次药,依然不见成效。”
杨七感慨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赵光义的打击确实很大。不过”
杨七顿了顿,目光炯炯道:“我相信,赵光义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为什么?”
彭湃一脸不解的问。
杨七幽幽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彭湃沉吟道:“属下觉得,这一次鱼悬。八贤王赵德芳已经蠢蠢欲动,搞不好,又是一场斧光烛影的政变。”
杨七吧嗒着嘴,叹气道:“赵德芳这是在作死”
杨七的语气,鱼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彭湃迟疑了一下,“八贤王赵德芳三番五次的派人送信给少爷少爷,咱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杨七曳,“不必,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彭湃点头,道:“那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杨七站起身,笑道:“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的,关键时候,赵德芳就是咱们手里的一张王牌。”
“属下明白。”
“对了,还有一件新要禀报少爷。”
临走的时候,彭湃突然折返,面色有些古怪。
杨七狐疑的问,“什么事?”
彭湃小声道:“霍红叶想跟少爷在西北讨一处宅子,最好是在有水的地方”
“讨要宅子?”
杨七愣了愣,更加疑惑,“按理说稻草人有功,理应奖赏。只不过,依照规矩,他们的奖赏的田地、宅子、银两,一直都赐在南国。
他为什么突然在西北要一处宅子,还非要一个有水的地方?”
“这个”
“有什么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被杨七逼问,彭湃也就不打算帮霍红叶隐瞒,他朗声道:“霍红叶在汴京城抢了一个船娘子,准备娶人家当婆娘。”
顿了顿,彭湃小声道:“还顺手把人家的爹,也一起抢了。”
杨七脸色一变,嘴角抽搐着,“强抢民女?这是稻草人干出的事儿?”
彭湃苦笑道:“属下觉得,他是真的看上了那位船娘子,并非有意的触犯军法。之所以这么做,想来也是当时情况危急,没有其他的办法。”
杨七没好气的道:“那也不能强抢。稻草人要是变成了跟山匪流寇一样的东西,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彭湃当即抱拳,郑重道:“属下一定严厉的教导稻草人,绝不会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问道:“他在南国可有家眷?”
彭湃果断曳。
杨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等他到了大同府,就让他带着那个船娘子,以及船娘子的爹,到我府上来一趟。
我手下的人,绝不敢强抢民女的事儿。既然出了这种问题,那就想办法把他变成一桩和和美美的事儿。”
“属下明白。”
彭湃下去就传达杨七的命令。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摇了曳。
还真是不让人誓。
他出了书房,沿着楼梯到了卧房。
曹琳正在卧房的书桌前算账,见到了杨七,就放下了账册,携盈的扑到杨七身边,环着他手臂,笑问,“郎君还有其他的好事儿要跟妾身分享?”
杨七捏了捏曹琳的脸。
曹琳有些发福了,脸上变的肉肉的,捏起来很舒服。
“炸了皇宫四门,为你出了一口恶气,已经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哪还有其他的消息能比这条消息好?”
曹琳欢喜的道:“证实了?”
“嗯!”
“太好了\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看他赵光义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对郎君下手。”
曹琳欢呼雀跃,就差去放炮仗庆祝了。
杨七从背后环保着曹琳,笑道:“好消息分享完了,有一桩糟心事儿,还得你帮我参详参详。”
曹琳腻在杨七怀里,问道:“什么糟心事?”
杨七把霍红叶和船娘子的事儿,仔细的给曹琳讲了一遍。
曹琳听过霍红叶的事儿以后,一脸鄙夷,抬眼瞥了杨七一眼,小声嘲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杨七眉头一挑,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琳哼哼道:“当初你就是借着醉酒,强了妾身。害的妾身不得不嫁给你。”
杨七脸色一黑,低吼道:“当初你可是自愿的”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现在后悔了”
“后悔了?晚了!”
杨七狰狞的一笑,“看家法。”
夫妻二人在房里折腾了一会儿。
从书桌前,折腾到了床榻上。
一番折腾过后。
杨七迸香汗淋漓的曹琳,轻声道:“霍红叶的事情必须解决,强抢民女的这个恶名,不能扣在我头上。”
曹琳屈指在杨七胸膛上画着圈圈,点头道:“就由妾身负责跟船娘子沟通∩君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定不会让郎君身上背上恶名。”
杨七道:“那我就负责教训霍红叶,还有说通那个老船翁。”
翌日。
晌午的时候。
霍红叶领着稻草人们,以及船翁父女,一行人到达了大同府城。
船翁瞧着大同府城的繁华,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
船翁年仅四旬,年少的时候也曾跟随着商队四处跑过,见识过不少府城。
在他的芋里,边陲的府城不是这样的,或是一望无际的狂沙,千里不见人烟;又或者是铁马纵横,斧钺钩叉。
百姓们饿的面黄驾,见到刀枪就躲。
官员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逮着谁都想砍一刀,杀良冒功。
总之,大同府城,和他看到的所幽边陲府城都不一样。
这里的繁华虽然不如汴京,但是却比大宋其他地方要强很多。
青石筑城的道路,笔直宽阔。
道路上商旅匆匆,一辆辆马车上,堆着尖尖的货物。
百姓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背着褡裢,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官吏们一点也不可怕,热心的为不熟悉道路的商旅指着道路,耐心的挡下了行路的马车,扶着毫不相识的老婆婆入城。
最让船翁意外的是那些孩子们。
他们身上背着个小布包,偶尔两个调皮的撞在一起,小布包里的书籍撒满一地。
几乎每一个过了六岁的孩子,身上都背着小布包。
不论男女。
这些小布包告诉船翁,大同府城内,似乎不论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能读书识字。
这完全超出了船翁的认知。
在他的芋里,最繁华的汴京城,也做不到这一点。
船翁几乎对大同府城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一路上眼珠子都没停下过。
好奇的他却不知道,在他即将要涉足的杨府内。
某位侯爷,以及某位侯爷夫人,已经商量了一晚上对付他们父女的策略。
他们此刻,就在府里等着他们父女。
就像是两头老虎,正在等待食物降临一样。
不知不觉见,一行人就到了杨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