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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两百六十六章·【鹊与无人诗(上)】

第一玩家 封遥睡不够 6952 2024-07-16 15:35

  

第一幕·〈小喜鹊〉

  

大人们说,你要当一位勇者。

  

持有一柄村中最锋利的剑,在乡野中跑得最快,在悬崖边飞得最高,经历无数的训练与汗水,最后击溃邪恶的魔王。

  

可他不想当什么勇者,只想当路边的一只小喜鹊。

  

他攀上山岩高歌、在田野里写生、划着小船采风、在石头上画画…大人们批评他这是游手好闲,成为不了勇者,最后会沦为平庸。

  

“但在人生中,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说:“如果成为不了跑得最快的人,往前走就可以。如果成为不了飞得最高的人,不跌入悬崖就可以。世界上总要允许我这样的普通人存在吧。”

  

大人们不赞同地看着他,好像人生在他们眼里是一台机器。读书、练武、竞选勇者、结婚、生子、传承下一代勇者…每一步都必须齿轮耦合,错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却笑了:“出风头的事交给别人吧,我只要在勇者们的背后呐喊助威就可以,你们指望一只小小的喜鹊做什么呢?喜鹊只会吃麦子,喜鹊打不过老虎和狮子的。”

  

苏明安睁开眼睛。

  

他身处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空白。

  

“这是哪?”他攥着羽毛笔,往前走了走:“羽毛笔把我带到哪里了…”

  

他很快发觉到了不对,自己的身高…

  

他低头一看,略带卷曲的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洁白的长衣长裤,身高大约一米四左右。

  

他打开镜面,入眼是一张属于孩童的雌雄莫辨的脸,金黄的微卷长发,湛蓝色的眼眸,五官青涩。

  

…他怎么成了一个小孩?

  

这时,在这白色的空间里,一个人朝他走来。

  

那个人披散着紫色的长发,拥有如烈日般灼热的金色眼眸。他的头发稍显凌乱,但却有一种自然的卷曲,仿佛是春日和暖风的杰作,他身穿酒红色小坎肩和米白色长袍,绣着音符与鸟雀的刺绣图案,几张手稿随意地塞在他腰间的挎包里,露出几个墨点,身后背着一把金色的小里拉琴。

  

年龄与苏明安此时相似,约莫十一二岁。

  

“…司鹊?”苏明安惊讶道。

  

这个紫发男孩,看起来是司鹊小时候。

  

苏明安想要改写白日浮城的故事,为什么会见到司鹊小时候?

  

紫发男孩停在了苏明安的面前,目光却透过了他,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坐了下来,对着空气开口:

  

“…早上好,今天的太阳很不错,麦穗也熟了,我闻到了村子里烤面包的香气。”

  

“许多小孩长大了,汉特大叔在训练他们。他们总是围绕着山头跑上好几圈,累得大汗淋漓。而我就靠在树梢上,看着他们训练,偶尔写首诗。”

  

“当然,闲话总是少不了的,卖酱油的玛莎婆婆说我没出息,猎人拉曼叔叔骂我游手好闲,佩儿老师劝我去上学,说我不和同龄孩子一样学习挥剑,将来就考不出村庄,成不了受人尊敬的勇士,一辈子都庸庸碌碌。”

  

苏明安伸手触碰小司鹊,却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障壁。

  

在这片白色的空间里,他能看见小司鹊,但小司鹊看不见他。

  

小司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有时候,我会很困惑…难道成为不了勇者,就意味着一辈子毫无价值吗?我们难道单纯是为了活下去吗?或者是为了让别人敬佩或者实现社会意义才活下去的吗?”他年龄很小,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那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原因,罗瓦莎的上百亿个体,其中的99都可有可无,他们就算被抹去了自身的社会意义,在这个世界中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波动。”

  

“在满足自身基础物质条件与身体机能存续的基础上,且个人意愿倾向于不看重他人敬佩与社会认可时,人生就此成为了一场旅行,不需要追逐什么,也不需要成就什么。”

  

“不成为勇者也没关系,让愿意追逐的人去追逐就好了…我只想写诗。”

  

小司鹊换了个坐姿,埋头写着稿纸。

  

苏明安走过去看,小司鹊在画画,那是一个…食物链。

  

第二幕·〈食物链〉

  

小喜鹊曾觉得罗瓦莎的许多事情不合理。

  

比如食物链。

  

村中最强大的虎人勇士,即使训练一辈子也打不破天族婴儿的护身羽毛。而天族婴儿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他们碾为肉饼。

  

有些人的终点线只是别人的起跑线…不,甚至连起跑线都够不到。

  

昨天村里的青年奥帕跟他说,明明只有十几岁,奥帕却感觉兽生已经走到了头,一天24小时只有1个小时左右,是属于自己的。剩余的时间都在训练、人际、工作…上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情绪,已经过去很久,什么都不做也只感到疲惫。奥帕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复制人,从周围人身上就能看到自己以后的人生。

  

人生是一场烂透了的游戏,95的人都只是路边的npc。

  

他劝奥帕:“那就和我一样在树梢上画画吧。”奥帕摇了摇头,说这样是在虚度人生。

  

他就问奥帕:“那你这样就是在利用人生了吗?

  

奥帕茫然了,说:“不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只剩下这条路了,要是我休息一会,铁匠铺以后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我的生活就会比现在更痛苦,连婚都结不起。我不干,有的是人干。”

  

痛苦,与更痛苦。

  

村中大多数人好像都在这两种情绪中徘徊。

  

他隐约感到,这样是不对的,食物链是不该存在的,种族之间的差别太大了、太大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它。

  

他询问大人,大人们都说,“孩子只要好好练习,将来成为勇士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多管。只有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食物链要是能消失就好了。”小司鹊盯着稿纸上的食物链,放下了稿纸。

  

他侧头,拨弄起了旁边的里拉琴。

  

尽管小司鹊看不到苏明安,但苏明安坐在了小司鹊旁边,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抵着紫色的长发。

  

“好了,不聊那些哲学了。我写了一首诗歌,但村中无人想听…我在这里弹吧。”小司鹊的手指拨弄起来。

  

十岁出头的孩子的手指瘦小,弹琴却极为流畅。

  

苏明安在乐声中听到了自由,麦穗,风车与海。

  

他们静静地坐着,乐声如溪水般流淌着。乐声中,小司鹊的声音也如同溪流:

  

“这几天,我构思了一个童话…关于你的。”

  

苏明安一惊,侧头看去,小司鹊的视线依旧落在空处。

  

…小司鹊在对他说话吗?可小司鹊明明看不到他。

  

“是一个有关新郎与新娘的故事。”小司鹊自言自语:

  

“故事发生在一座漂浮的城市里,人们生活得很麻木。”

  

“人们把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当作人生中必要的一环。所以我在想,倘若我夺去了最后一环,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于是,在我的构思中,病毒进入了浮城,人们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

  

“所以,人们为了生存,建立了内城与外城,命令外城的人们上供孩子。”

  

“接下来,我构思的是…”

  

说到这里,小司鹊忽然抬起头,似乎听到了什么。

  

可苏明安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空白,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村里的拉曼叔叔喊我,估计又是劝我去训练了…真是的,喜鹊无论训练多少年,都打不过七八岁的虎人,还不如发挥各自种族的特长,他就是不明白。”

  

“我下次再来。”

  

小司鹊站了起来,身形很快消失了。

  

空白的空间里,只剩下了苏明安一个人。

  

苏明安拿起羽毛笔,当他拿起笔的那一刻,他看到几行文字在空气中出现。

  

村中的拉曼叔叔喊走了小司鹊,他们要好好教育这个不肯训练的孩子。

  

五日后,小司鹊会再回来。

  

苏明安拿起羽毛笔,试探性地在后面书写——

  

五日后。

  

苏明安只写了这三个字。

  

然后,便感到周围时光流转…小司鹊的身形再度走来。他的衣服换了一身,应该是过去了五天。

  

“早上好,我又来了,和你继续聊上次的故事吧。”司鹊坐了下来,挎包里的稿纸又多了不少。

  

“我有了新的构思…我想在故事中加入‘争夺’的因素。”一提到故事,小司鹊的眼里就像放了光,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切与喜爱,仿佛他正在无尽的灵光中漂浮:

  

“我想加入‘新郎’与‘新娘’这两种身份。”

  

“有一批来自白日浮城之外的旅人,意外踏入了这座城市,他们可以繁衍后代,这让浮城的人们感到惊喜。”

  

“这批旅人,有的获得了‘新郎’的身份,有的获得了‘新娘’的身份。”

  

“‘新郎’获得‘新娘’的认可后,会被渴望后代的人们推上王座。而‘新娘’的任务是杀死‘新郎’,她们不愿意沦为繁衍机器,被永无止境地掌控。”

  

“至于如何有逻辑地加入这个设定,我还在思考…”

  

在这之后,小司鹊总是过来分享他的新想法,描述这个故事的后续。

  

第三幕·〈无人诗〉

  

他开始尝试创作。

  

创作会带给人快乐。在山坡上,在无人的树林边,他总在写故事。

  

村里人一次又一次来催他去训练,被他拒绝后,他们把他贬斥得一文不值,把他当作不听话的坏孩子典范,让其他孩子不要跟他玩。

  

“他在尝试什么?写故事?哦,我的天哪,他能写出什么?只有城里的大少爷才有闲心写故事,艺术是有钱人的趣味,他以为写出来会有人看吗?”略显尖酸的声音响起,不过很快消弭,村里人不会苛责一个孩子,他只是“走错了路”。只要他认识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他很快就会像乖巧的同龄人一样,开始训练、锻剑、竞选勇士、努力工作、结婚生子,走向光辉明亮的未来去了。

  

他构思的第一个故事,已经想好了故事名,叫《浮城里的白纱裙》。

  

不过,村中没人有兴趣了解他的故事,这是不务正业。

  

他整日闲逛采风,然后在落日时分回到他的屋子里,一个人自言自语,构思故事。

  

“今天麦穗又熟了,玛莎婆婆给我送了点麦子吃,虽然她总是唠叨我,但她是个好人…”苏明安抬头,小司鹊今天又来了,他嚼着麦子,喜鹊吃麦子很合理。

  

小司鹊坐下来,继续分享他的故事:“今天我在构思‘新娘’的人设,我想设定一位‘新娘’喜欢吃麦子…”

  

苏明安的这具躯体是一个金发蓝眼的孩子,苏明安只是附身,除了用羽毛笔加快时间,他基本不会干涉这具躯体。

  

苏明安能感到自己张开嘴,发出细弱的声音:“小喜鹊,你今天的衣服好像更乱了些,是有调皮的大孩子在欺负你吗?”

  

“然后,有一位‘新郎’给她送了麦子,想要收买她…”小司鹊依旧在说着故事。

  

“我该怎么才能走到你身边,和你一起去村子里呢?”这具躯体说。

  

这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中,苏明安只能看到小司鹊,但小司鹊从来都是低头自言自语,看不见他。

  

小司鹊分享完了构思就会离开。下一次来也许是几日后,也许是几十日后。

  

苏明安用羽毛笔不断加快时间,他想看看自己的这具躯体与小司鹊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又来了。”

  

小司鹊走了过来,他今天戴着围巾,也许是外面已经冬天了:“今天我想到了故事的第一个高潮,勇敢的主人公深入了内城,一个恶毒反派想害他们,却被机械切成了六块…”

  

“你的故事很有趣,可我该如何与你交流呢?”苏明安感到自己动了起来,却无法触碰小司鹊。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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