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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四十一章·“糖(3)”

第一玩家 封遥睡不够 7337 2024-07-16 15:35

  

,第一玩家!

  

“其实知道你的躯体会老化的时候,我很开心。”玥玥说:“虽然不是你的本体,但这意味着…我们是可以一起变老的。”

  

“我不喜欢变老,哪怕是一场长梦。”苏明安说。

  

“可对我来说,不一样。”玥玥勾了勾嘴角,笑容始终恬静而沉默:“就好像…我们还生活在翟星,生活在过去的年华中…我们同舟共度,实现各自的人生理想,住得很近,直到白发苍苍。”

  

苏明安露出不理解的神情:“老去…没什么好吧。”

  

她听着他不解的语气,忽而明白了,原来他们之间的沟壑,在这里。他无法理解漫长岁月带来的感触,她也无法理解他这短短一年的凝滞。

  

“因为那些老去的记忆,是不可能存在于我们身上的岁月,即使对你而言只是一闪而逝。”玥玥抬起双手,缓缓握紧,像是捏住了什么似的:“我却足够…握住永恒。”

  

在往后的人生中,假如…再不相见,她也会…永远怀念这一刻的。

  

怀念他…与她一同变老的场景。

  

他们立于乌篷船。耳边的烟火爆鸣声、欢呼喧闹声,混杂在一起。海风吹过,她几缕飘荡的白发,掠过他的眼前。

  

那么多人生,那么长久的岁月…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她鬓边的白发。

  

他望见城中央的水道交汇之处,一座五层楼的布店坐落在那里。一位年逾四十的女人招呼着客人。他记得这个女人,她曾经是一位漂亮的少女。街坊邻居打趣,说她将来肯定会有一段好婚姻。

  

可如今,布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房檐上,并没有黑发金眸的青年。

  

“百岁老人…会是什么样啊。”

  

“身体不再灵活,走几步就会很累,时不时就要吃药,思维也会开始迟滞,甚至不再记得身边的人,像是重新变回了一个小孩子…”苏明安回忆着奶奶的模样:“你会后悔,你放弃用生命权柄维持青春吗?”

  

玥玥的眼神停滞了一会,摇了摇头。

  

“年轻的时光,我已经停留了很久。我想将自己交给岁月。因为和你度过这几十年…我真的感到…”

  

她捂住心口,低低地说:

  

“…很快乐。”

  

“那是我在那些世界无数次怀念过的…‘陪伴’的感觉。”

  

“我本以为我会慢慢老去,灵魂也会失去活力,直到我整个人的存在,都在某一个世界中消亡。你也会逐渐忘记我,只当是没能找到我。这就是我预想过无数次的,属于我的结局。”

  

“我没有想过更好的。”

  

“但现在,我好像得到了一点末日前的幻觉。”

  

“我无法缺失你的存在,也确信你是我无法割舍的…不同于亲情与爱情的人。”

  

“我想…带着这种陪伴的记忆,老去。”

  

乌篷船驶入了偏僻的水道,街边的人们逐渐少了。

  

她忽而拉住了他的手,在漫天星光下,她的脚尖微动,开始转圈。

  

他的手腕被她轻轻拉着,随着她的手腕而微旋。他在这一瞬间认出了她的这几下前置舞步,这是…毕业晚会那年,她跳的那一支舞。

  

这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她最喜欢的舞步。

  

当年她身穿公主般的蓬蓬裙,勇敢地露出身上的家暴伤痕,它们凝结了一条名为“玥玥”的,独立而强大的灵魂。

  

此时的她身穿航海服,跳起来叮叮当当响,并不适合跳舞。乌篷船狭窄,更是不适合交错的舞步,但她却执着地拉起他的手。

  

很久以前,她要穿上裙装,才敢在公共场合跳舞。但如今,任何服装都无法限制她。

  

苏明安恍惚意识到,对于他而言,这只是几段话就能说完的历程,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但对于她,她已经和他走过了整整二十年。

  

对于时间的感知,让他们之间仿佛隔绝了巨大无比的天堑。

  

但在这一刻…在女士扯下面纱,朝绅士弯腰,伸手,眨眼,微笑的时候…一切天堑瞬间垮塌。

  

仍旧白皙的手朝他伸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他的手腕,只要他点头,仿佛热烈的舞曲马上就会响起。

  

女士勾起唇角,轻声说——

  

月光如泼银。

  

乌篷船停于河面,似一片叶,没有人注意它会往何处飘去。

  

寂夜诉说低语,月光透过疏朗的叶片,斑驳地向下洒落,他们的肩头缀满了月色的宝石。

  

男士回应了女士,极轻地搭着她的手腕,与她缓缓旋身。即使四下寂静无声,却仿佛有舞曲在他们耳畔奏响——那是她整整离别了百年的回忆。

  

每一步,恰似与河流的波澜相映,每一个转身,恰似星辰在天幕间的旋转。仿佛此时穿着的不再是航海服,而是合身的西装与舞裙。

  

影子在船板上拉长,缩短,万物恍若都成了舞伴。月色,星色,水流,长风,枝叶的摇晃,斑驳的光影,踢踏作响的靴声、吱呀倾斜的船声…像是有位老人在低声叙说一个属于月夜的故事,一个属于名为“玥玥”的少女的回忆,在这流淌声中缓缓低语。

  

她说,少女从未后悔过。

  

她说,少女成为了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人。

  

她说…

  

少女已经得到了一生的幸福。这幸福,不源于财富,不源于爱情,源自她…渐渐被填补的、空虚的心。

  

她终于得到了长久的静谧与永恒。

  

她这一生,从未缺失。

  

仿佛,此刻,在舞步中,她再度成了那个毕业晚会里青涩的女孩,像一张白纸,很多事情都不懂,却能拥有牺牲的勇气。

  

星色旋转在她黯淡的眉目,月光流淌在他无声的眉眼。

  

他们踩着舞步,在狭窄的空间里,错乱地分割着满船月色,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过去。那夜昏黄的路灯下,她带着他在无人的巷子里共舞,听众唯有野猫与月光。

  

于他而言,那是一年前的过去。

  

于她而言,那是百年前的过去。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

  

“那是我借来的公主舞裙,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短暂走上舞台的小偷,一个假穿了灰姑娘水晶鞋的丑小鸭。”

  

“…但离开舞台后,与我共舞的你,与你共舞的那几分钟…我没有一秒钟,是偷来的。”

  

“我从没有想过,我们原来能有这样的时光。我真的…很开心。”

  

“若有一天,你真的离我远去,在无尽的世界中,你再也找不到我…那么,请记住,名为玥玥的人,她已经得到了幸福。”

  

“她只是,去往她的理想乡了。那里,一定有她向往的梦。”

  

月色下,苏明安看了一眼少女,又看了一眼乌篷船划过的痕迹,水道狭窄,波光粼粼。青石板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就连两旁的灯光都黯淡了下去。

  

…明明他们还拥有很长的时光,但每一天,却都像末日前的最后一夜。

  

不仅是他,原来她也明白,他们彼此都幸存的几率,小到令人揪心。在亿万中“死”的可能性中,他们几乎找不到同时存活的“生”。苏明安不敢相信自己能活下去,而她也这么构想她自己。

  

这种不舍的感觉与温柔的痛苦混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呼吸。

  

两人停下了舞步,走上了岸,稍微在河边坐了会。水声哗哗地响,她伸手捞着小鱼。苏明安静静看着,明明年岁远胜于他,她看上去却比他鲜活。

  

有几个瞬间,她在想,如果让这样放松的日子继续下去就好了。

  

但当苏明安像是骤然惊醒,迅速起身。

  

那份柔软的月光,自他们身上流逝了。

  

因为,他听到了系统语声。

  

“叮咚!”

  

当前已走过:超过50年。为你提供一条与B或C相关的信息。

  

你获得了有关“世界游戏提前结束”的内容提示。

  

如果你始终攥有高维者无法夺取的权柄,这将成为你谈判的凭借。主办方并非无所不能,祂们也有渴求之物,从利益着手,将高维者、你、主办方,拉成一个三方圆桌,也许足以保下一个文明。但前提是…你要相信高维者的允诺。

  

祝君好运。

  

这声系统语声,刹那间打破了静谧,也把苏明安一瞬间拉了回来。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沉默已久,缓缓攥紧。

  

这是一场幻梦。

  

幻梦…而已。

  

天世代60年。

  

王城传来了女王逝去的消息。

  

苏明安与玥玥第四次航行回来时,满城尽挂白布。前来迎接他们的,不再是端庄雍容的女王陛下,而是尚未继任的年轻公主。

  

公主的金发卷曲着,散发着一股茉莉花的香气,含笑望着苏明安,为他配戴勋章,一如女王年轻时。仿佛一个轮回。

  

这一次,苏明安和玥玥没有再出航。他的这具躯体已经开始老化,玥玥的容颜也变得苍老,她提出,不要再到处冒险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吧。

  

神灵没有跟苏明安说,玥玥的生命权柄是什么用法——她到底是会正常地寿终正寝再复生,亦或是可以瞬间返老还童,如同灯塔水母。但他没有细问,他陪伴着她,在城里最大的桃花树下居住。

  

这天,门口来了一个老太太。

  

她梳着黑亮的发辫,嘴唇很红,搽了精致的脂粉,妆容如同一位年轻女人,却容色衰老,颤巍巍地拄着拐杖。

  

“你是?”苏明安问她。

  

她的手哆嗦着,从布袋里,翻出一张画像。

  

苏明安认出,那是苏凛的画像。

  

“这是…我…找了半辈子的一个人…”老太太低语,浑浊的瞳孔微微发亮了些,手指抚摸着画像,动作极为小心: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烟火最灿烂的那一天,他消失不见了,我关了布店,去各处坐船旅游,直到我实在走不动了…可我…始终没有找到他…”

  

她的眼泪落下。

  

苏明安明白,应该是苏凛意识到了姜音喜欢他,为了不耽误她以后的人生,他主动离开了,想让她有余力找一个更好的。

  

可他却没想到…他这一走。

  

她找了他一生。

  

桃花散落肩头,老奶奶蓄着泪水,紧紧握着一个没有雏菊的玻璃瓶。

  

谁家玉笛暗飞声。

  

风中传来隐隐的笙箫,她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了他那天走远的画面。那一天清晨,她心里还在为夜晚的烟火声懊恼,没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而他静静看了她一会,转身走向了茶馆。

  

那时,她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以为他又要和无数个清晨一样,去隔壁的茶馆听书,她还在想,等他回来…她一定要规划好第四十九次表白,这次,她连每一个字都准备好了。

  

却没想到…直到夕阳西下,他都没有回来。

  

她站在布店门口,等了一晚,肩头满是露水,始终没有等到他。

  

这种等待持续了第二天,第三天…

  

直到,

  

很久很久以后。

  

她很多天都等在灯光下,从夕阳等到天明。

  

年老时,她终于赚够了旅行资金,关了布店,坐上各个国度的轮船,去各地寻找,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直到,白发苍苍。

  

她不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找到他。

  

他也许回到了圣城,也许去了另一个时代,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永不可能跨越的时间。就算踏遍每一个角落,她也找不到。

  

“这次,我要是找到他了,可不能犹豫了…”她颤巍巍地开口,泪水大颗滚落:

  

“不然…就是…一辈子啊…”

  

她忠实地服从于自身的愿望…忍受着街坊的闲话,没有找个沉稳的人结婚,而是一个人活到老去,关店,勇敢地踏上寻觅之路。

  

苏明安合上画像。

  

“我会代你转达。”他轻轻说。

  

尽管她早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裂开嘴,满口稀疏的牙齿,露出了一个…灿烂如少女的笑。

  

仿佛那年她站在房门下,在闺蜜的陪伴下,初次望向房檐上的金眼青年,露出的笑。

  

…那一瞬间,仿佛永恒。

  

一生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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