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楚将军带着人跪在了宫门口了。”大理寺卿悄悄将消息送进了宋知韫所在的牢房。
宋知韫所在的牢房上算干净,被子厚实,蜡烛明亮,桌案上还有两本闲书可供翻阅。
宋知韫说是要来坐牢,看着和苦修似的,倒多了几分闲适。
大理寺卿从宫门口回来,就直奔了大牢。
皇帝不让人探视宋知韫,他倒算的上是唯一一个能见宋知韫的人了。
今日宫门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在旁看着只觉得心惊,后来不知怎的就来了牢房,想问问宋知韫怎么看。
宋知韫将前因后果都听了个遍,一双眉头紧皱,在牢房里来回踱步几圈。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连将军都不做了,来赎我出去?”宋知韫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喜悦还是惆怅。
他在处于心中竟有如此地位,可这样舍生忘死的救他当真是值得的吗?
宋知韫心中左右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竟然收了楚玉的虎符……”宋知韫强行将脑子里那些儿女情长踢出去,好好的回顾了这件事情。
在宫门口,楚秀秀那段话说完之后,彭煊灼没有再说什么,扫了一眼楚玉:“你回去府里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再闯出来了。”
彭煊灼捏着虎符,回到了宫中,留下一个个揣测着他意思的大臣们。
皇帝这算是收了楚玉手中的兵权,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他没有责罚楚秀秀
的出言不敬,这到底是将楚秀秀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呢?
楚家到底是继续曾经的荣光,还是要彻底垮台了?
如今这小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测,底下的人惶恐不安,摸不清圣意,很多事情不敢妄自行动。
楚玉回到了将军府,这一次将军府门前的御林军人数扩大了一倍不止。
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抿唇走了进去。
不止是她在看御林军,御林军也在看她。
眼前这红衣墨发的女子,竟就是那驰骋战场的楚玉!
褪去了男子的外表,曾经无人在意的容貌,此刻成了人群关注的焦点。
许多将士们第一次发现,楚玉的容貌竟是如此迭丽。
一天的风波过去,许多人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津津乐道,楚玉和楚秀秀坐在桌子两边,享用着晚餐。
楚秀秀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看向楚玉。
楚玉一口饭尚未送到口中,对上了楚秀秀的视线,轻叹一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楚秀秀戳着碗中饭菜:“今日我在宫门口那样说,陛下会不会治我的罪?”
楚玉清笑一声,目光有些宠溺:“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不是很能说吗?”
楚秀秀撅了撅嘴,小声反驳道:“我当时是气恼了的……”
“不过长姐你当真是要放弃兵权吗?镇北军和楚家的根向来是绑在一起的,我们当真要将镇北军交出去吗?”
他们楚家世代经营镇北军,除了带兵打仗,楚家还
能干什么呢?
楚玉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交出去吧。”她的眼里似乎能看到些沧桑,“镇北军壮大,只要配一个谨慎些的将军,边关不会出现问题。”
“如今陛下不信楚家,这虎符在我手上便是烫手山芋。”
楚玉的眸光清明,她实看的通透。彭煊灼不对他动手而要流放宋知韫,这是在提前防备着她。
她手上的镇北军,是大乾最强的兵力。宋知韫身居高官,投身朝政之中,他们俩又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愫。
皇帝已经开始忌惮他们会勾搭到一起,生出些反叛的想法。
与其让皇帝亲手打压,不如她主动上交兵权,保全楚家。
“日后我的未来不知如何,但楚家解封之后,小妹你立刻就收拾东西,离开京都。去江南,去外祖父曾经呆过的地方,不要再回京都了。”
楚玉的话说得格外平静,像是她一早就算好了一样。
“长姐!我不走,我要同你在一起的。”楚秀秀不知为何,就忽然红了眼眶。
她长姐如今二十九了,若她再离开,长姐身边便一个亲人再没有了。
明明还算年轻的面容,从眼里却能看到将军迟暮的悲凉。
她不知别人怎么想,但知道楚玉身份之后,楚秀秀心中对楚玉的崇敬之情又多了一份疼惜。
楚娇娇,楚娇娇,那该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女子才是。
楚玉莞尔:“京都实在危险,更是像如今这种时候。我原是想在京都寻一
个男子能庇佑小妹你的,但后来想想作罢了。我家的小妹天生坚韧,哪里需要别人庇佑,离开京都,去江南吧,去开一所私塾,一所女子也能谈论古今的书院,去亲手创作你今日所说的那一番话。”
楚秀秀愣愣的看着楚玉:“长姐……”
楚玉起身,揉了揉楚秀秀的脑袋:“去试试吧,长姐信你。”
楚玉离开了,楚秀秀一个人坐在桌边,哭成了个泪人……
夜色降临,周围的人家都关上了窗户,点起了蜡烛。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悄停在了牢狱门口。
仆从毕恭毕敬的侯在一旁,为下车的男子带路。
守门的士兵原本还虎视眈眈,看了对面递来的腰牌之后,连忙跪倒在地。
穿着斗篷的人越过他们,走进了牢房里。
狱长躬身领路,带着他们穿过一众牢房,直到最里面那间。
外面的牢房都是漆黑一片的,到了最里面还能见到些许亮光。
牢房里桌案上,那身穿白衣的男子正皱着眉,在烛光之下写着什么。
那烛火显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烛台,灯光有些暗,让宋知韫时不时的就要去揉揉眼睛。
安静的牢房中,一点动静便能让人察觉,宋知韫放下笔,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似乎并不意外,幽幽起身对彭煊灼行了一个平民面圣的大礼:“草民宋知韫,拜见陛下。”
深夜里,带着兜帽的彭煊灼解开了外面照着的衣服,打开了牢房,坐到
了他书案的另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张:“深夜里点灯而书,你在写些什么?”